第3573章
明日邊緣(十九)
坐在審訊室里的席勒,確實一點不急。因為他這次是真的路過。他相信為人正直的戈登局長,一定會還他一個清白——如果他沒有被他的話氣死的話。
很明顯的是,戈登已經被氣冒煙了。但也正因為他是個循規蹈矩的好人,他確實也無法拿席勒怎么樣。因為他現在只是嫌疑人,不是罪犯。哪怕可疑程度史無前例,沒經過法庭審判,也有脫罪的余地,就不能把他當做罪犯來對待。
現在,有關于哥譚的各種犯罪,戈登已經有了很敏銳的直覺。他覺得這起案子不是席勒干的,但是沒有任何理由能解釋,他出現在犯罪現場的原因。
總不能真的是過去當清潔工的吧?
這里就必須要探討一個略顯荒謬的問題——如果一個人殺了人,沒有處理犯罪現場,而一個路過的清潔工,把現場清理干凈了,清潔工算是犯罪嗎?
在海洋法系當中,這種行為通常會被指控兩種罪名:一種是“包庇行兇”,一種是“破壞案發現場”。
但實際上,這兩種指控都很難成立。要指控包庇行兇,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兩人提前串通。比如兇手雇傭了清潔工,或者是兩個人合謀分工。如果被指控者能夠證明兩人之間沒有聯系,那就無法進行此類指控。
而另一個“破壞案發現場”的前提是,對方從主觀上知道這是案發現場。而能認定案發現場的只有警察。也就是說,只有在警察來了之后,他還是對犯罪現場進行了清理,才能夠指控“破壞案發現場”,否則就無法成立。
也就是說,假設席勒不是兇手,那他和維克多帶著一大堆的清潔工具,清理了一部分的案發現場,是很難判定有罪的。
那么要如何證明席勒不是兇手呢?
海洋法系一般都是“疑罪從有”。也就是說,警察和法庭都假設嫌疑人有罪,而嫌疑人要想方設法地證明自己無罪,也就是在漫畫和美劇里面常常聽到的“脫罪”。
其實席勒沒有什么很有力的證據,能為自己脫罪。
從動機上來講,他的郵件里還躺著對方的威脅郵件和告知地址的郵件,已經能夠充分地說明兩方的沖突,屬于很不利于他的證據。
從能力上來講,只要不是體型過于懸殊,一般不會被認定為無能力犯罪。
從結果上來講,他和維克多都出現在了第一案發現場,且拿不出不在場證明。由于到達時間和死者死亡時間過于相近,也很難通過時間差,證明不是他們干的。
綜上所述,各類證據都是很不利于席勒的。如果這事真不是他干的,那他就不應該留在案發現場。因為一旦被警察抓住,可供狡辯的余地就不多了。
但席勒淡定的態度,讓戈登明白他必然有所倚仗。就在戈登猜測,席勒是不是還做了別的什么事的時候,另一個警察走了進來,在戈登的耳邊低語幾句。
戈登先是皺起了眉,但很快抿緊嘴唇,頗有些無奈地看了席勒一眼,離開了房間。
席勒知道他是被什么叫走的。審訊他的警察說了,琳娜一共檢舉了三個人,兩個教授已經到案了,剩下的那個學生就是哈莉。這個時候她也應該被警察帶到了。
其實,不論是從心理學還是刑偵學上來講,為自己脫罪的最好的方法不是自證,而是攻擊他人。
把席勒卷進去的這起案子要自證很困難。但是,要讓提供證詞的人也身陷麻煩,導致其證詞無效,那自然就無法構成有力指控,脫罪就要簡單得多了。
席勒之所以一點都不慌,還很配合地來了警局,就是因為他知道,證明自己不是兇手的最好的方法,就是抓住真正的兇手。
提供證詞的琳娜,在今天晚上的兇案當中有不在場證明,但是在貝斯手失蹤案件當中可沒有。
她自稱看到了哈莉和兩名教授殺人,但那只是她的主觀說法。客觀事實是,她也大半夜地跑來了排練教室,并且消失了一整個晚上,不知道去了哪里。
如果她說有人在排練教室殺了人,那么她自己也并非全無嫌疑。甚至,她的嫌疑是最大的。
因為,比起哈莉,她和貝斯手的關系更近。樂團的所有人都看到過,他們拉拉扯扯不清不楚。還一起參加了布萊尼亞克支持會。
而且,她可以指證他們三個,三人自然也可以聯合起來指證她。而三個人相互印證的證詞,是要比一個人的主觀講述有力得多的。
在雙方都沒有其他證據能證明對方殺人的情況下,雙方的嫌疑就是均等的。那么琳娜所謂的聽到席勒幾人預謀在今晚殺人的證詞就是不可靠的,因為這有可能是她殺完人之后的栽贓陷害。
一旦證人證詞變得不可靠,又沒能在犯罪現場找到直接證據,那指控能成立的概率就會變得很低。要脫罪輕而易舉。
并且席勒也很清楚,他和維克多只需要擺脫嫌疑就行。哈莉可不一樣,她一定會讓琳娜好看的。
席勒不信,哈莉把琳娜帶走的那天晚上什么都沒做。她把琳娜放回布萊尼亞克支持會是為了釣條大魚。水里的魚還想跳起來給他一巴掌,她怎么可能忍得了?
果不其然,戈登出去之后不到20分鐘,警察局里的警察又匆匆忙忙地動了起來。就連審訊室里的警察也被調走了,似乎是有什么大案子要查。
等到警察離開,席勒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朝著之前那位老警察的座位上看了一眼。果然,他的手機就靜靜地躺在那里。
他把自己的手機拿上,又坐回了原位,打開了超級管家布萊尼亞克的軟件,開始詢問布萊尼亞克:
“你知道哈莉剛剛說了什么嗎?”
“這涉及到其他用戶隱私……”
“別表現得像個愚蠢的人工客服。”席勒回復道,“也別讓我覺得超級人工智能就這點能耐。”
“她說她知道布萊尼亞克支持會的人殺死了一個警察,尸體就放在鉆石街比通貿易大廈樓頂的水塔里。這和之前有個警察在巡邏中失蹤的案件對上了。”
“怪不得。”席勒說,“比我更能引起詹姆斯·戈登關注的大概也就是他同僚的安危了。”
和戈登共事了這么久,席勒自問相當了解這位正義的警長。戈登不是那種非常迂腐的人。在他看來,在哥譚,死幾個人不是什么大事。這里沒有全然無辜的受害者,更多的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基于這個原則,他最不能忍受兩類人受害:一類是年齡非常小的孩子。孩子們是相對最無辜的,一方面涉世未深,沒有什么機會累積罪孽;又沒有太多反抗能力,多半都是無辜受害。
而另一類就是他的同事們。哥譚的警察里奇葩很多,各有各的缺點,沒有完全的正義人士。但是只要他們還愿意當警察,他們就比這座城市里其他人高尚許多。與他們正義的行為相比,那點罪惡不算什么,也可以稱作是無辜者。
如果有這兩類人受害,戈登一定會把這一起案件的優先級提到最高。
戈登心里也清楚,死在老校區教學樓里那幾個人不是什么好人。哪怕他們是學生,哪怕他們可能也受人蠱惑,但他們是成年人。成年人總要為自己愚蠢和邪惡的行徑買單。
所以這幾個人加在一起,都沒有他在巡邏當中失蹤的一個同僚重要。一旦有了后者的線索,前者的優先度必須往后排。
哈莉這一招可是打蛇打七寸。大多數時候戈登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一旦他要認真去查,就一定會有人倒大霉。布萊尼亞克支持會不死也得脫層皮。
席勒覺得,之前維克多說的是對的。布萊尼亞克支持會當中外地人占絕大多數。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他們不會選擇對警察動手。
要知道,黑幫時期末期,黑幫老大們幾乎已經被逼上絕路,也沒有人敢屠殺警察。這并不是因為他們做不到,只是聰明人都懂得給自己留條后路。
雖然看起來,警察只不過是槍而已,審判有法庭和陪審團,坐牢有監獄,這兩者都比警察重要得多。
但他們都知道,如果你配合,坐兩年牢出來,你起碼還算是個有錢人。可如果你不配合,在你入獄的第二天,戈登就會把你的所有團伙和財產一網打盡,讓你變成一個徹底的窮光蛋。
不得罪戈登,就是給自己留條后路。就算最后一敗涂地,多少能給自己留點老底。把他得罪死了,就真的完蛋了。
席勒很欣賞布萊尼亞克支持會這種背水一戰、不留退路的精神。現在就看這外來的強龍能不能壓過戈登這條地頭蛇了。
事實證明,布萊尼亞克支持會并不算是什么強龍,而戈登也不只是地頭蛇。席勒在審訊室里小睡一會的功夫,外面腳步聲噼里啪啦地響起來,很快左右隔間就全滿了。
席勒坐在中間的審訊室里,隱約能聽到左右房間的對話。不出意外的話,現在他隔壁的房間坐著的全都是布萊尼亞克支持會的骨干力量。
說到底,也只是一群大學生而已。金錢和權力哪樣都不沾,甚至組成社團的時候都沒查過聯邦結社法。
所仰仗的無非也就是有頭有臉的勢力沒空和他們計較。真要較起真來,一腳邁進社團大門,就能指控十五六條罪名。
警察局忙忙亂亂了一晚上。天快亮的時候,略顯疲憊的戈登出現在了席勒的審訊室門前。
“給他打開。”戈登有些不耐煩地說,“你們兩個是不是有病?千里迢迢地跑到老校區給別人打掃犯罪現場,就為了給警察添堵?!”
“怎么可能呢?我們向來非常配合警察工作。”
“那你最好給我個更好的解釋。”
“你看到現場那臺機器了吧?”席勒笑了笑說,“那是最新款的清潔機器人。我們是為了測試機器才過去的。你們去的時候,它應該已經打掃干凈了吧?效果怎么樣?”
“哼。”戈登冷哼了一聲說,“擦得倒是挺干凈。整個走廊上沒找著一個腳印。”
“那我就放心了。”席勒說,“你知道的,我不太擅長清潔。有了這東西,能給我省不少事兒呢。”
說完,他準備走出門去。就在與戈登擦肩而過的時候,戈登按住了他的肩膀說:“別走。這臺機器貴嗎?現貨有多少臺?我準備給警局也訂幾臺,方便我們再取證結束之后清理現場。”
“這你得問維克多。”席勒腳步一頓說道,“他和帕米拉聯合開發的清潔機器,還有專門針對血液的清潔劑和刷頭。一套下來應該不便宜。不過既然是公費采購,那想必一定要配套齊全。”
于是,維克多一臉茫然地被請到了采購處。門關上之前他特意回頭看了一眼,席勒靠著走廊的墻壁對他笑。
怪不得之前打掃排練教室的時候沒提什么清潔機器,今天卻非要帶著。維克多想,原來是在這兒等著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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