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總是說我在轉移話題,可我其實字字句句都給出了解釋。”
“那就請諒解我們的愚笨和不專業,沒能把你那埋在單詞以下一千英尺深的答案挖出來。”
席勒沉沉的笑了起來,娜塔莎有些驚異的轉頭并盯著席勒,似乎是從他身上看到了一種與往日截然不同的活力。
“我們說到哪兒了?家庭來自于責任感,責任感來自于愛,而愛來自哪里并不清楚,或許是荷爾蒙,至少性來自于此。”
“但你又提到孤獨癥患者并沒有此類障礙。”尼克指出。
“是的,可我們又討論到,若有其他與此相連的官能癥狀,這件事就會變得非常危險,尤其是對承受者來說。”
娜塔莎挑了一下一側的眉毛,把手肘撐在沙發上的那只手的食指按在自己的下頜角上,饒有興致的說:“你是說你會把暴力和性聯系在一起嗎,醫生?”
“而我們又談到暴力促成的嚴重后果是什么。”席勒就像是在探討與自己無關的客觀事實。
“極端的暴力會帶來死亡,你把性與死亡聯系在一起?以何種方式?”
娜塔莎問完這個問題,席勒就好像有些困了似的,他從沙發上直起上半身,并將已經空了的茶杯放在了茶幾上,打了個哈欠并說:“我有些累了,先上樓休息了。”
說完,他不等其他幾人表態就站了起來朝著樓上走去,而覺得談話正入佳境的娜塔莎顯然并不甘心就此放棄,她略有些焦急的張嘴,可又覺得如果席勒不想說,她問也沒用。
“開了個好頭,對吧?”娜塔莎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注視著席勒的身影消失在樓上,并看向尼克說:“起碼我們知道席勒不選擇擁有固定或暫時的伴侶,也不組建家庭,可能是因為他的某些行為會為對方帶來危害。”
“是否真的如此,我們只能繼續觀察。”尼克也站了起來,拍了拍自己膝蓋上落下的壁爐灰,一邊朝著樓上走去,一邊說:“我總覺得沒這么簡單,但他愿意開口總是好事。”
很快,接下來的人三三兩兩的散去了,湖邊小屋內適當的潮濕和陰暗,反而讓這群常在城市里養尊處優的人睡得很好。
第二天清晨,席勒是被涼風叫醒的,風把窗簾的一角吹到了他的臉上,那上面還帶有一些冰涼的濕氣,席勒幾乎是瞬間就清醒過來了,他從床上坐了起來,穿戴好之后,下樓就看見娜塔莎正在廚房里擺弄咖啡壺。
“你醒了啊,尼克和史蒂夫去檢查冰層的情況,不出意外的話我們六點鐘準時出發,雖說這里比較偏僻,沒人會跟我們搶位置,但還是早點去比較好。”
席勒坐到了廚房的島臺前,輕輕打了個哈欠,仍顯得有些困倦,處理完咖啡粉的娜塔莎一回頭就愣了一下,然后從頭到腳打量了一下席勒。
女特工什么也沒說,而是轉回去了,這時,史蒂夫和尼克走進了屋內,他們全身都帶著凜冽的寒氣,史蒂夫把自己厚厚的外套脫下來,使勁抖了一下,又在門檻上用力跺了跺腳才走進來。
看到正在等咖啡的席勒,史蒂夫笑了起來,并有些驚訝地問:“醫生,你今天怎么沒戴眼鏡?”
席勒似乎還不是很清醒,他什么也沒說從高腳椅上走下來,轉身朝著二樓走去并說:“我忘了,我上樓去拿。”
史蒂夫不明所以的搖了搖頭,坐到了另一個高腳椅上,尼克卻和娜塔莎瞬時交換了一下眼神,史蒂夫不知道他們在打什么啞謎,只好開口問道:“怎么了?”
“不,沒什么。”尼克搖了搖頭。
“我只是第一次把席勒的眼睛看得這么清楚。”娜塔莎聳了聳肩說:“他以前戴的眼鏡太阻礙視線了。”
史蒂夫順著他們的話看向重新戴上眼鏡走出來的席勒,卻并沒看出什么不同來,于是他只得從娜塔莎手里接過咖啡,談起有關冰釣的事。
“冰層的厚度相當合適,我們在林地邊上碰到了這里的守林人,他用錐子砸開了冰面,一條鱒魚立刻就跳了出來,他們已經在冰層之下憋了很久了。”
“這里在夏天的時候會有劃船游湖活動。”尼克跟著開口補充道:“盡管禁止投喂,但還是會有游客將食物殘渣掉進湖里,因此這里的魚長得都不錯,盡管那條鱒魚沒成年,但也相當有力。”
“有力到扇了你一巴掌?”娜塔莎笑著問。
“別瞎說,沒扇到我,被史蒂夫眼疾手快的攔下來了。”尼克用手里的咖啡杯和史蒂夫碰了一下杯,嘴里發出了“嘖”的一聲,然后說:“怎么就沒帶托尼來呢?不然他就能知道被一條鱒魚扇耳光的感覺了。”
席勒在島臺的邊緣坐下來,緩慢的喝著滾燙的咖啡,直到一整杯的濃縮熱咖啡進肚,他才像是終于活過來了一樣,輕聲咳嗽了兩聲并問道:“今天的日程安排是什么?”
“我們會在湖上釣一整天,就這個。”
“真的不需要分出一個人去準備其他食物嗎?”席勒嘆了口氣,看起來像是對收獲不抱什么希望的樣子。
史蒂夫和尼克立刻提高了聲調,反復強調著他們釣的魚足夠來一桌全魚宴,娜塔莎搖著頭,像是受夠了他們。
埃里克和查爾斯從小屋的后門走了進來,埃里克摘掉了厚厚的手套,而查爾斯則說:“我們準備了足夠多的木材,應對今晚沒什么問題了,什么時候出發釣魚?”
“現在,走吧,我們得徒步一英里半呢。”
在此之后,一行人穿戴整齊,拿好漁具、折疊凳、食物引火裝置、餌料等等釣魚必備的用具,此外,史蒂夫還背上了破冰的用具。
到達指定地點的路上,冰面起了一層薄霧,更顯得冷清又寂寥,好在遠處的山色頗為雅致,路上他們又閑聊了一會,但大多是在談論釣魚技巧。
“冰釣會比常規的釣魚更有成就感,收獲也更多,但那并不是因為你是一個好的釣手,只是魚類在這個季節格外脆弱,越是偏遠寒冷,越是如此。”伊凡開口說道。
“在俄羅斯,尤其是我家附近,那里的人可沒有你們這樣的閑情雅致,我們在冬天釣魚是為了填飽肚子,那時候我們家有五根魚竿,我們就會隔開一定距離砸開五個洞,把魚竿支起來,兩三天之內釣到的魚夠我們吃一整個冬天。”
“曾經,我在森林里亡命奔逃。”娜塔莎也跟著開口說:“越過層層疊疊的灌木,看到一片開闊的冰原出現在我的視野之內,我找了一塊石頭把冰砸了一個大洞,一只倒霉的梭魚跳了出來,它讓我飽餐了一頓,血也不怎么流了。”
“為什么你們在俄羅斯的回憶總是那么艱苦?”尼克頗為不解的回頭問道:“滿天風雪、一望無際的冰原、渾身發冷又餓著肚子的人,老天啊,就沒有點溫暖的回憶嗎?”
“當然有,我不是說了嗎,我們吃了一整個冬天的魚,每一頓都很溫暖。”伊凡很自然的說。
“我可是靠那條魚活下來了,這還不夠溫暖嗎?”娜塔莎也非常理所當然。
“你能在苦寒之地尋得的每一頓飽餐都是世界上最為珍貴之物。”埃里克很罕見的說了一個修辭復雜的長句,引得查爾斯又看向他。
“好吧,美國佬就是養尊處優、不識好歹。”尼克自嘲道。
閑談當中,他們終于來到了尼克和史蒂夫選定的開闊地,這里三面環山,是旁邊那個大湖的支流形成的小湖泊,在這里,霧散去了。
他們先是把工具擺開,把凳子和桌子支好,同樣放上擋風的圍擋,用空的油桶架起一簇火焰,然后便開始尋找位置鑿冰。
伊凡領著他們一手拎著長冰錐、鑿子和鏟子,腋下夾著一卷廢報紙,另一只手拿著一根木棍。
史蒂夫和尼克叉腰站在旁邊看著伊凡觀察冰層的厚度,娜塔莎揮動胳膊大步走了過來,蹲在了伊凡選定的地點旁邊。
伊凡伸手跺了跺面前的地,示意就這里了,然后讓其他幾人退開點,先伸手把一個小一點的冰錐敲進去,然后左右搖晃它,在較厚的冰層上鉆出一個錐形。
緊接著把大冰錐敲進去,往地上倒了點水,再把廢報紙鋪在上面,很快過冷的水就把廢報紙牢牢的固定在冰面上,伊凡踩上去防止打滑,然后開始用力的敲打冰錐。
破冰是個聽起來很簡單,但實際需要一定技巧的活兒,因為并不是在冰面上敲一個洞就能釣魚的,冰洞的選址和形狀都很有講究。
伊凡忙活了半天,史蒂夫也上去幫忙,四五個人忙了十幾分鐘才開好了一個冰洞,然后他們開始測算距離、方位,甚至是風向開鑿第二個。
連續開了幾個冰洞,娜塔莎才說:“我覺得差不多了,我們可以兩三人一組,先盡可能多的釣上魚來把吃飯問題解決,然后再聚在一起說話不遲。”
這個提議得到了所有人的贊同,現在他們對于冰釣的熱情都很高,也更關注收獲,所以當然是以釣魚為主,待會釣累了,或是需要取暖便可以再聚在一起聊天,達成社交目的。
席勒本想去和史蒂夫以及尼克一組,可沒想到娜塔莎揮了揮手過來找他,并說:“俄羅斯人待在一起根本沒什么好聊的,我們兩個一組吧。”
席勒無所謂的點了點頭,然后轉頭看著收拾漁具的娜塔莎,說:“你的垂釣技術怎么樣?”
“勉強能讓我們兩個吃飽。”
“那就都指著你了。”
“你的垂釣技術很爛嗎?”
“對魚來說是很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