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恩大廈頂層的辦公室當中,托馬斯面色凝重的看著手里的財務報告,而站在桌子前的財務主管面色比托馬斯更差,可以說是已經愁白了頭發。鲴
“韋恩先生,這一季度公司的財務狀況已經非常堪憂了,我知道您在積極的尋找進項,可流動資金緊缺,已經造成公司多項業務收縮……”
“好了,我知道了,想辦法再堅持一個季度,對了,把那些還在拓展期的項目資料送過來,我看看還有沒有什么可以優化的地方。”
這個時候,門被敲響了,一位穿著職業套裝的中年女士走了進來,她對著財務主管點了點頭,又看向托馬斯說:“韋恩先生,很抱歉,我不得不提醒您,您的私人醫生再次打電話向我強調,您不能連續三天不眠不休的工作,這可能會讓你有生命危險。”
托馬斯垂下眼簾說:“我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但現在有更多的重要的事等待我解決,我必須抓緊所有時間,好了,去幫我拿資料吧。”
托馬斯站起來走到了落地窗邊,雙手插在西裝的口袋里向下看去,那位女士上前一步走到了他的對面,看著他說:“托馬斯,我們認識也快二十年了,這次得知你回來,我和赫曼都非常高興。”
“當然,梅琳達,你是我遇見過的最好的私人助理,我離開之后你也幫了韋恩家不少,但我沒想到你最后還是選擇和赫曼在一起,當初我還以為,那個德國佬會是贏家呢。”
托馬斯露出了一絲笑容,看著梅琳達調侃道,可這位面色嚴肅的女士絲毫沒有要開玩笑的意思,她盯著托馬斯的眼睛說:“托馬斯,看看你現在在干什么,你是在自殺。”鲴
“從你辦公室里走出來的清潔工的垃圾袋里,裝著十幾罐能量飲料的罐子,你不敢讓我繼續當你的私人助理,就是因為你知道我不會允許你在一天之內要十幾杯咖啡,你以為自己還是二十出頭的小伙子嗎?”
“我知道我不年輕了。”托馬斯輕輕的偏了一下頭說:“可我浪費了太多的時間,我現在要把它們補回來,就算不是為了彌補我自己的遺憾,我也絕不會允許我一生的心血,以窮困潦倒的破敗結尾收場。”
梅琳達低下頭嘆了口氣說:“小韋恩不是做的不夠好,只是他想要的太多。”
說完,這位臉上依稀可見年輕時美貌痕跡的女士轉頭看向落地窗外的城市。
哥譚今天又下雨了,就如每一天一樣,濃重的陰云從天際線上攀援過來,壓在每個人的頭頂,細密的雨線就像捆縛靈魂的鎖鏈,每一個走在路上的行人都走在演奏悲傷的樂曲譜線上,腳步比鋼琴大師壓重音的手指更沉重。
“你覺得他是在做無用功嗎?”托馬斯壓低了眉毛,從眼睛上方看著對面的人問。
“我知道他做的是有益的,但我在這條路上看不到終點,如此大的代價只能換來微小的改變,或許這些改變也最終會隨時間消逝腐朽,回歸原點。”梅琳達搖了搖頭說。鲴
“如果你經歷過更絕望的時刻,你就會知道這些微小的改變有多么令人驚喜。”托馬斯看著城市的目光沒有一點悲傷和絕望,那雙略帶蒼老的眼睛當中含著的是其他人不能理解的驚喜,就像看到春耕后生發出的第一株嫩芽。
“難道這座城市還能更爛嗎?”梅琳達露出了一個苦笑說。
“當然,你想象不到的爛。”
“可我仍然不同意你這么做,你應該珍惜你死里逃生撿回的這條命。”
“生命的意義不在于長短。”
梅琳達又氣憤又無奈的看著狡辯的托馬斯,就在兩人還在為這個問題而爭執的時候,突然室內的光線變得亮了起來。
兩人同時愣了一下,第一反應是轉頭去看辦公室天花板上的燈,可是燈光并沒有什么變化,或者說燈光顯得更暗淡了一些,因為從窗外照進來的光線更亮。鲴
窗前的身影震驚的轉頭,梅琳達本能的用胳膊擋住了自己的眼睛,她的瞳孔不能適應如此刺眼的光線,在一瞬間就被照出了眼淚。
托馬斯更像是一只快被太陽曬化的吸血鬼,可以說是有些慌亂的后退了幾步,躲到了邊緣墻壁的陰影里,可是很快,這些陰影也不見了。
那扇巨大的、幾乎沒有任何邊框的落地窗所照射進來的陽光,讓黑暗無所遁形,整個室內的所有家具都被照的只剩下了奪目的白色。
迎著強烈的光線,托馬斯從遮擋陽光用的指縫當中看到,那厚厚的烏云中央,一個明亮的光點散開之后,層層波紋蕩開,驅散黑暗,天光降臨。
正午十分明亮的陽光順著圓形的云洞照射進來,在這一刻,人們才明白,光的形狀到底是什么樣的。
圓柱型的光柱投射到城市的中央,然后越來越大,如同風暴一般蕩過整個城市。
剛剛下過雨的哥譚,所有的建筑都被雨水沖刷的非常干凈,陽光照上去的時候,璀璨的如同散落在大地之上的鉆石。鲴
帶著濕潤的空氣被陽光炙烤的時候,傳來的那種獨屬于雨后清新空氣的味道沖入鼻腔,像一首演奏到中段的藍調薩克斯曲。
在從未降臨到這座城市的明亮日光之中,每個人驚慌失措的表情都被照得一清二楚,在強烈的光線帶來的短暫失明消失后,街道上的所有人都茫然無措的站在原地。
他們有些呆滯的看著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水洼、路牌上折射著點點星光的水滴,和轉角處商店櫥窗底下那小到微不可查的又十分濃郁的影子。
所有人又都非常統一的做出了一個動作,那就是抬頭看天,直視太陽。
沒有人知道,他們眼中常含的淚水,是否來自于天空中高懸的明亮星體,或者也可能來自,這個平凡午后,一場大雨停下時,那在他們胸膛中跳動著的、熾熱又澎湃的心臟。
托馬斯愣愣的看著窗外,站在城市最高點的玻璃窗前,在陽光之下精致的像是模型一般的大街小巷,甚至沒在他夢里出現過。
于是,這個年過半百的男人就像是第一次在櫥窗里看到他夢寐以求的玩具的小男孩一樣,原地踮了踮腳,慌不擇路的轉身,推開擋在他面前的椅子,沖出了辦公室的大門。鲴
他完全記不起電梯和樓梯的位置,也早把隱藏身份拋在腦后,只是本能的沖向走廊當中最明亮的那扇窗戶,蓄力起跳,一躍而出。
飛出的鉤索在湛藍的天空上劃過一道弧線,照在托馬斯身上的陽光帶來的熱量,讓他清楚的感受到高空中風的存在。
他像一只自由翱翔的鳥兒,從高樓之上墜落而下,然后高高的蕩起來,再次站在樓頂的邊緣之時,托馬斯伸出了一只手,覺得自己能夠到太陽。
這顆溫暖又炙熱的恒星,從未離他如此之近。
這宇宙中有多少顆星,也不及人類偏愛太陽,也不及太陽偏愛人類,人類歌頌太陽最浪漫的詩,都寫他們互相普照。
托馬斯就這樣靜靜的站在樓頂,可還是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空虛,于是,他又跳了下去,沖到了街道上。
失控車子轉彎時濺起的水淋到他身上,他沒有躲,因為他看到,被揚起的水花在飛到空中的時候,像被拋散開的珍珠。鲴
忽然,一種急迫的情緒填滿了托馬斯的心,他開始在街道上飛奔起來,絲毫不顧泥水濺到他的褲腳上。
直直的沖過街道,在十字路口處停下,托馬斯左右轉頭,然后在視野所及的范圍之內,捕捉到了他要找的東西,快速的揮動雙臂,邁開步伐,沖到了一個紅色電話亭之前。
托馬斯用有些暴力的動作打開電話亭的門,用顫抖的手把聽筒拿起來,然后用同樣顫抖的指尖按在了撥號鍵上。
就在此時,他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一樣停在了那里,托馬斯使勁揮了一下拳頭,一拳砸在了電話亭的玻璃上,咬著牙低聲咒罵了一句。
他再次回頭看著小巷上空明亮的天空,低聲念叨:布魯斯,布魯斯,你在哪兒?”
托馬斯走出了電話亭,他再看向遠方的時候,在湛藍的天際線上,看到了東區連成片的新大樓。
忽然,托馬斯緊繃的手臂放松了,焦急的情緒消失了,他不再急著想讓布魯斯看到這一切。鲴
因為他看到,那些大樓的走廊里,孩子們成群結隊的飛奔過去,笑聲和尖叫聲混雜在一起,比驚嘆聲更為強烈。
這些新生的春苗們沒為這突如其來的好天氣停留超過一分鐘,就又笑鬧著去做自己的事了。
因為他們住在一幢穩固、寬敞,又有許多燈的建筑里,對他們來說,光明不是難得一見的奢侈品。
耗光了所有力氣的托馬斯靠在濕潤的石磚墻壁上,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緊張窘迫的像是今天才意識到自己會喘氣一樣。
巴里趴在羅德里格斯莊園樓頂的圍欄上,看著因撤去能量而緩緩合上的烏云,有些惋惜的說:“可惜,這太耗能量了,不是永久的。”
“說不定,對于哥譚的這群吸血鬼來說,每天曬一個小時的太陽才是他們想要的。”萊克斯也趴在護欄上說:“既有了陽光,也省了能量,還能讓我多寫一個必要性論述的論文章節。”
“不過,教授,你真的不打算讓布魯斯回來看看嗎?”萊克斯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席勒,問道:“他不是做夢都想在哥譚看到陽光嗎?”鲴
“那他就做夢去吧。”
最后一絲陽光照在席勒灰色的瞳孔上,順著層層疊疊的花紋看進去,最中央是深不見底的濃郁的黑色。
布魯斯從黑色的洞口爬上來,輕車熟路的走到了電梯旁邊,按下按鈕,等門打開之后,走了進去。
很快,“叮咚”一聲,電梯門打開,布魯斯從電梯中走出來,沿著環形走廊繞過一個彎,從第二個路口往里拐,來到了一扇房間門前。
“密碼。”席勒略帶冷漠的聲音傳來。
“我討厭論文。”
“咔噠”一聲,房門打開,布魯斯走進門里之后,轉身從床旁邊的書架中拿出一本書。鲴
在書頁被翻開時,他的身影消失了,再出現時,一座明亮的城市出現在了眼前。
墨西哥維卡拉村的上空,克拉克小心翼翼的抱著布魯斯,轉頭對飛在一旁的戴安娜抱怨道:
“……我就說他的傷沒完全好,不能熬夜干活,果然,只是靠在田埂上休息一會兒,就這么睡著了。”
戴安娜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順著克拉克的目光,看向布魯斯的臉。
青年長長的睫毛在風中微微的顫抖著,眉眼低垂,就如一個正在搖籃當中發出細微鼾聲的嬰兒一般,睡得正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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