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0本雅失里和阿魯臺的交鋒
410本雅失里和阿魯臺的交鋒
眾所周知,兵種之間是存在一定克制關系的。
手持長槍盾牌,配備強弓強弩的步兵,克制以速度靈活著稱的輕騎,而輕騎克制相對笨拙的重騎,重騎反過頭來則又往往能夠在穿插之間大破步兵方陣。
中原大地多年的戰爭史,應運而生的一個個兵種之間的克制關系,早就已經成為了一張雙方都知曉的明牌。
但韃靼因為資源和人數的關系,做不到配備齊整各個兵種,不過也因禍得福,他們生存在草原上的緣故,讓他們整個民族只要翻身上馬便會變為一個個輕騎的好戰士。
蒙古輕騎盛名已久。
朱棣在面對這種情況下,自然把笨拙的重騎拋出這次戰斗的序列,以輕騎加步兵組成了整個大軍。
然而,這其中還有一個問題。
那就是韃靼輕騎如果不想打,以大明人數較少的輕騎加步兵,也不容易攔截,這也是中原面對草原游牧民族自古以來的弊端,除非有足夠海量的步兵,進行靈活的包抄堵截。
可這就是問題的關鍵之處,海量的兵員大明不缺,可海量合格的,能夠克制輕騎的精銳步兵卻并沒有那么多。
步兵在面對來去如風的韃靼輕騎時,能夠克制且逼退輕騎的重要原因是什么?
除了長槍盾牌外,最重要的便是所配備的弓弩。
韃靼輕騎因為是在馬上的緣故,他們的射程往往只有五十步至八十步,而大明如今精銳步卒的弓箭考核標準便是一百二十步,就連其他各式弩箭,蹶張弩,劃車弩等,最低的要求都是八十步。
如此情況下,當不動如山的步卒方陣,對上韃靼輕騎后,雙方箭矢如雨,韃靼輕騎占不到一點便宜,只能被打的掉頭逃竄。
但是弓弩可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能用的,尤其是準頭,這需要進行長期訓練才行,可大明哪里有那么多各項考核都標準的精銳士卒?
本來是真沒有。
但擋不住中原民族會發展創新啊!
一個新的遠程兵種應運而生,那就是神機營。
這種管式火器對比弓弩有著兩個非常明顯的優勢,第一點訓練簡單,只需要簡單的訓練就能夠讓士卒掌握,第二點就是節省氣力。
這么一來,朱棣的想要集結五十萬大軍,擁有大量的可以克制韃靼騎兵的步卒便再也不是奢望。
而且火器在這幾年的發展中,已經有了良好的改善,其中最為出色的忠武銃射程可達二百多步,遠超軍中的二角意弓,劃車弩等,漸漸的已經有了替代弓弩地位的趨勢。
至于火器的缺點…
彈速慢暫時還沒得到很好的提升,但是填裝復雜,卻又在三段擊上進行了使用方式上的革新。
軍卒們依舊分為三排,第一排只需要射擊,然后把空槍遞給第二排,第二排則把空槍傳給第三排,同時把第三排填充好的火器交給第一排射擊。
這樣朱棣只需要把第一排軍卒的射擊準頭練出來就可以,而且還能達到不間斷射擊的效果。
有時候甄武甚至在懷疑朱棣是一個穿越者。
因為朱棣眼光太準確了,不管是對海洋的重視,還是大力的發展火器,在后世看來都是非常正確的國策,而且還是必定能夠讓后世都受益無窮的國策。
只要這兩條持之以恒的發展下去。
未來中原大地不管面對世界上什么樣的變化,都能傲立峰頂。
總有后人不爭氣啊。
甄武想到這點忍不住的嘆息,畢竟大明神機營的創建,清一色的火器裝備,加上士卒的熟練應用,要比西班牙的火槍兵早一百年左右啊。
作為世界上最先使用火器的國度。
在未來竟然被人用火器欺負的喪權辱國,何等的可笑。
二月初十。
風清日和,塵埃不興,朱棣自德勝門出,率軍北上伐虜,兵甲車馬之盛,極盡強盛之威,軍鼓之聲,響徹天地之間。
一路上大軍過懷來,宣府,再至興和。
路上朱棣的心情逐漸的好轉,有時還給隨軍文員介紹當初元順帝是從何處北遁,哪處驛站或石碑是為故元或遼金所造,亦或者興致勃勃介紹萬全城為他當年督筑而成,得意下還環顧文武豪氣高問:“如此險關,何人和破。”
甄武聽到這話,都懶得再想一下堡宗了。
而隨軍文員感受到朱棣此戰自信的心情,一個個哪怕是第一次隨軍北征,一時間也都放下了忐忑的心境。
甚至被朱棣特意叫來記錄此戰詳細的金幼孜等人,還有心情游山玩水了起來,不是騎馬逐兔,便是觀山看景,沒有一點大戰當前的緊張。
這搞得甄武都有點嫉妒了,于是有一日在金幼孜好不容易獵了條兔子后,甄武沒好氣的直接給他搶了。
搶完后,甄武還恬不知恥的說道:“記得把我搶你兔子的事,記錄下來。”
金幼孜連忙搖了搖頭道:“不會不會,這兔子就當孝敬國公的。”
可誰知道這讓甄武更不高興了。
“你費什么話。”甄武瞪眼道:“讓你記錄,你就記錄,別讓我再打你一頓。”
金幼孜有點發懵。
甄武想了想,解釋了一句道:“青史留名啊。”
金幼孜頓時笑了出來道:“以國公之前的功績,早已青史留名,何須這般。”
“你懂啥,我甄武的形象,在史書中不得鮮活一點?!”說罷,甄武拎著搶來的兔子,趁著大軍在興和休整,快馬去往了薛祿和顧明處。
右哨營地中,不出甄武所料,顧明在夜里點燃了一疊一疊的紙錢,夜空中明滅的火光仿佛在傳達著顧明對兒子的思念。
薛祿見到甄武過來了,很是好奇。
甄武把兔子甩給薛祿,咧嘴笑道:“打了只兔子,一個人吃著沒味,你讓人尋兩壺酒來,咱們就著烤兔,飲上幾杯。”
薛祿看了一眼傷感的顧明,立時明白了過來,當即點頭讓人去尋酒過來,然后他看著甄武正滿地找柴火,笑了笑抽出短刀親自去處理兔子。
這一夜,甄武薛祿和顧明,聊了許久的往事。
自興和后,再往下走便是一望無際的草原了。
三月初九這天,朱棣在鳴鑾戍,檢閱大軍,誓師出征。
此次誓師有史記載:六軍列陣,東西綿亙數十里,旗幟鮮明,戈戟森列,鐵騎騰踔,鉦鼓震動。
可謂當今天下第一雄兵,無人敢掠其鋒。
等到誓師結束后,第二日大軍再次出發。
這次出發,甄武明顯感覺到朱棣謹慎了起來,這讓甄武微微有些放心,看來朱棣總歸是沙場老將,即便有雄師在手,也沒有飄起來。
朱棣當了燕王那么多年,對蒙古可以說是非常了解,他曉得草原腹地水源最為缺少,所以每隔十日路程便下令修建一座儲存飲水的城寨,以備大軍尋不到水源時,可從后方源源不斷的調集水源供大軍飲用。
這些城寨的名字也格外有意義,不是殺胡城,便是滅胡城,顯示出朱棣打算畢功于一役的決心。
但也因為如此,大軍行走的非常緩慢,本來快馬幾日可至的路程,朱棣穩扎穩打的走了足足五十天時間。
五月初一這一日,大軍終于到達了韃靼人長期活動的區域臚朐河,朱棣飲馬此河,故改其名為飲馬河。
甄武等主將同時開始警惕了起來,因為他們都知道,此地已經距離蒙古人不遠,而且必定也能在此處尋到一些蒙古人的蹤跡。
大量的斥候,尤其是先頭部隊左右哨兩軍,更是不斷的派出精銳騎兵向著更遠的地方探索。
而這個時候。
韃靼內部正在爆發一股分裂的內訌。
阿魯臺看著坐在大汗寶座上的本雅失里,心頭怒火越燒越旺,尤其是想到本雅失里一聲不說,便派人襲殺了大明使團,更是讓他雙眼冒火。
本雅失里把阿魯臺的神色看在眼中,不屑的冷哼一聲道:“怎么?太師還在對我襲殺大明的人心生不滿?”
阿魯臺冷哼一聲,意思不言而喻。
本雅失里大怒道:“太師什么意思?難道我堂堂大汗之尊,還殺不得幾個大明的人?”
阿魯臺氣的想要吐血。
他和大明如今正是蜜里調油,本來還能麻痹著大明,甚至借著大明的資助發展壯大,可現在倒好,大明五十萬大軍打了過來。
那可是五十萬大軍。
更何況是朱棣親率大軍前來,他們當初和燕王打交道打的少嗎?
朱棣不是一個省油的燈,在場之人誰不知曉。
而且再聽聽朱棣的陣營,甄武,朱能,張武,薛祿,好家伙,這幾年能征善戰,聲名鵲起,又恰在壯年的全部拉來了。
這是要干什么?
阿魯臺深深的吸了口氣,努力的平復了一下心中的怒火道:“大汗當然殺得,但大汗既然殺得,引的明軍來攻,想必大汗定有應對的良策,不知大汗此時可否明示一二。”
“良策?”
本雅失里心里暗笑,可臉上卻裝作一副糊涂的樣子:“沒有啊,我從哪里來的良策。”
此言一落。
阿魯臺陣營的人全部倒吸了一口冷氣。
火點起來后,不管滅?
這大汗有點混蛋呀。
本雅失里這時再次開口道:“太師手下兵馬眾多,想必以太師之能,阻擋住明軍攻伐,應不是難事,這還需要良策嗎?”
阿魯臺這時仿佛終于知道本雅失里的盤算了。
借大明之手消耗他的威望?
可他不是傻子,也不會上當的,阿魯臺眸光一轉,看向了一個滿臉橫肉的漢子,隨后對著本雅失里道:“我這兩日身體不舒服,怕是無法上陣,不如先讓阿達卜率部眾阻擋一兩天如何?”
說完阿魯臺看向了本雅失里。
然而本雅失里有些出乎他的所料,竟然順著他的話頭接了下來。
只見本雅失里看向了他最為忠心的部將阿達卜。
“阿達卜,你能否阻擋明軍一兩日?”
阿魯臺眉頭皺了起來,突然有點看不透本雅失里了。
而阿達卜此刻卻大大方方的站了出來,一點也沒有為難之色的說道:“回大汗,阿達卜有心替大汗效命,可是阿達卜部眾太少,萬萬不是明軍的對手,若是讓阿達卜去阻攔明軍,除了敗逃之外,再無任何的可能,阿達卜并不是怕死,只是怕因阿達卜反害了咱們韃靼。”
“有道理。”本雅失里說道。
下一刻,本雅失里仿佛自己嘟囔的說道:“太師身體不舒服,阿達卜也不是明軍對手,那咱們該如何是好?”
眾人沉默。
阿達卜突然提議道:“大汗,明軍如今氣勢洶洶,我們不妨暫避鋒芒。”
本雅失里眼中一亮道:“好主意,既然打不過,那咱就先逃命再說吧。”說完,本雅失里看向阿魯臺問道:“太師以為如何。”
這時的阿魯臺恍然大悟,原來在這里等著他呢。
但他如何舍得逃。
這片地方他苦心經營了二十年,二十年啊,他怎么舍得放棄這片豐沃的水域。
阿魯臺怒道:“若是不戰而逃,我們哪還有臉面存活在這個世間!”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太師到底意欲何為?!”
說著,本雅失里的臉色也在此刻冷了下來,他卸掉了臉上的偽裝,再也不裝模作樣,冷冷道:“既不想逃?那就勞煩太師前去阻敵。”
阿魯臺噌的站了起來,帶著沖天的怒氣,直視著本雅失里。
什么意思?
本雅失里把大明引過來,反倒逼著他去應敵?
這種損人不利己的法子,本雅失里也肯做。
真他娘的不是個玩意兒。
本雅失里則毫不示弱的看著阿魯臺。
良久。
阿魯臺咬牙道:“一定要如此?”
“沒錯!”本雅失里沉聲道。
阿魯臺沉默了下去,可是眼光卻閃爍起危險的光芒,自從他領了太師之位,整合了一個又一個部落后,很久沒有人這么強勢的站在他的對立面了。
他重重的向前踏了一步。
一時間支持他的部將們,同時兇悍的站了起來。
而阿達卜眾人則也應聲而起,針鋒相對。
火藥味頓時彌漫了起來。
可片刻后。
阿魯臺揮手讓他的人全部坐下,他沉聲道:“大汗想要暫避鋒芒也可以,那咱就東遷避避風頭,咱們去飛云壑附近,那里也足矣讓我們熬到朱棣退軍。”
他想的很簡單,大敵當前他們實在內耗不得,而他既然不想應對大明,那么東遷至飛云壑附近,等到朱棣退軍后,再次回來占領這片水域,也是一個不錯的法子。
可他把本雅失里想簡單了。
只見本雅失里搖了搖頭道:“這點我卻不同意,我以為咱們應當西遷,前去與瓦剌合軍,雙方聯合定可阻明軍不敢再輕犯草原。”
什么?!
阿魯臺頓時咬起了牙。
這就好比漢獻帝想帶著曹操去投袁紹。
比喻有點不恰當,因為韃靼此刻的力量明顯是強過瓦剌的,而且強的不是一點半點,但如果瓦剌和本雅失里攪合在一起,對阿魯臺來說卻依舊是一個很大的麻煩。
這讓阿魯臺如何能同意。
本雅失里看著雙拳已經握緊,透著一股暴戾的阿魯臺道:“太師不愿意嗎?”
“你說呢?”阿魯臺冷聲道。
本雅失里默默的解下短刀放在了桌上,堅定的道出了他的目的:“那咱們就各奔東西,各安天命,太師自可帶著你的人馬東遷,我則西行自謀生路!如若不然,我也不懼與太師徹底撕破這張臉!”
本雅失里的聲音,如鐵一般的響在大帳之中,剛好呼應了帳外呼嘯的狂風。
韃靼內部的雙方勢力,不知不覺間已經圖窮匕見,走上了分裂的道路。
而此次交鋒,很顯然本雅失里謀劃的更為周全。
阿魯臺這個虧,不得不咬碎牙齒咽進肚里。
可這對大明來說,卻是一個意想不到的利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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