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猿:、、、、、、、、、
終于有人留意到申元邛堵住廟門,不放人逃脫,一滿臉橫肉的道人隱隱覺得不妙,二話不說,掄起“斬馬刀”闖將出去。門板也似狼犺的大刀,在他手中輕如鴻毛,刀背九個鐵環叮當亂響,攝人魂魄,氣勢排山倒海,一發不可收拾。然而他呼呼喝喝才踏出數步,便連人帶刀分為兩截,斷刀殘軀雙雙滾落在地,血如泉涌,昏暗的月光下,無人知道發生了什么。
惠明趁彼輩一恍惚,開聲吐氣,將一瘦長漢子擊飛,后背撞在殘破的佛像上,口吐鮮血,再也爬不起來。眾兇徒心驚膽戰,硬著頭皮死撐下去,眼光卻不禁四下游走,尋找著逃生的機會。四壁殘破不堪,正門被人堵住也不是什么大問題,他們彼此使了個眼色,忽然一哄而散,能否逃脫追殺,各安天命。
支撐破廟的殘壁轟然坍塌,煙塵滾滾遮蔽視野,然而倉皇逃竄的兇徒沒能如愿,仿佛有一條無形的界線,踏過去便是鬼門關,分尸兩截,一命嗚呼。接連栽倒三五具尸骸,剩下的回過神來,一步步退回廢墟中,背靠背小心戒備,臉上露出絕望的神情。
黑暗之中,一點燭火在遠處逡巡,遲遲不敢靠近,那是火云上人跳動的神魂,他察覺破廟被夷為平地,一路追隨自己的手下慘叫著墮入地獄,心生猶疑,不敢靠近探看,生怕中了對頭的圈套。小心駛得萬年船,他像豢養野獸一般豢養他們,像驅使野獸一樣驅使他們,從未有半分信任,他寧可獨自藏身密林中,收斂氣息,吸風飲露,與真正的野獸為伍。
然而火云上人做夢都沒想到,躲得足夠遠,也足夠小心謹慎,卻沒能避開神念的探查。申元邛低低嘀咕了聲:“找到你了……”五指合攏,無數金線暴起,四散游走如龍蛇,將幸存者盡數剿滅。惠明猝不及防,腹背遭金線重創,“金剛不壞之身”四分五裂,一團團血霧炸將出來,體內生機急速流失,喉嚨口“咯咯”作響,搖搖晃晃強撐著不倒。
堂堂棲凡觀觀主竟然背后捅他一刀!惠明咬牙切齒,執念不散,掙扎著扭轉身,目眥欲裂,死死盯著他不放,兀自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氣。申元邛心如鐵石,抬手將他神魂攝去,不看第二眼,劍光乍亮,掉頭撲向火云上人所在方位。魂飛魄散,尸身頹然倒地,塵歸塵,土歸土,與那些先走一步的兇徒并無分別,山風吹過,篝火點燃衣物,烈焰沖天而起,照亮了半幅夜空。
火云上人一陣心驚肉跳,他這一干手下多半是佛道二門的敗類棄徒,早已斷了前途,橫下一條心跟隨他作惡,醉生夢死,享受得一天是一天,其中頗有幾個硬點子,眼瞅著連浪花都沒翻出來,就葬身于火海,事態極其不妙。他還在暗自慶幸,提前躲過一劫,忽見夜空中劍光明滅,直奔自己而來,哪還不知漏了行蹤,手忙腳亂祭起“九鶴壺”,倒出一團火云,不顧一切駕云遁去。
火云翻滾,如離弦之箭,頃刻間遁出百里,只是劍光來得更快,三下五除二便追了上來,金線齊齊往下一落,“九鶴壺”一聲哀鳴化為齏粉,火云四散,上人一個倒栽蔥跌落在地,百忙之中捏定法訣,使個“穿地術”,借土遁脫身。他修持煉魂功有模有樣,神魂得以壯大,這一手土遁堪稱神來之筆,然而就在法術發動的一剎那,神魂離體飛出,肉身永遠禁錮在土石深處,淪為蟲蟻的口糧。
先后得了三道神魂,沒費多少氣力,申元邛頗為滿意,當下按落劍光降于一處山坳,催動“食餌術”一一煉化,停滯已久的修為稍有精進。天庭道法栽培的資糧,雖不能與金仙神魂相提并論,積少成多,聚沙成塔,也能將第五層推到大圓滿境地,事實證明,此法切實可行。
火云上人授首,申元邛并未就此收手,夏土仍有修道士為禍,屠滅村寨搜刮骨殖,申元邛借了這個名頭四處追殺,專挑散修下手,不分青紅皂白,一律打殺,抽取神魂修持。他在西北兜兜轉轉,如犁地般橫掃數千里,撲殺近百人,才心滿意足回轉棲凡觀。
筱雅枝早已在棲凡觀等候多日,好不容易才見到申元邛,忍不住苦笑連連。原來他殺戮太盛,雖然都是些沒門沒派的散修,總有些與道門諸派沾親帶故,彼輩明明不曾屠戮凡人,老老實實揀妖骨修持煉魂功,卻也殃及池魚,遭了申元邛的毒手,死得實在太冤。諸派不敢上棲凡觀啰嗦,一封封書信如雪花送入三圣宗,滕上云才知曉始末,覺得有些棘手,恰好筱雅枝從東海回轉,馬不停蹄又赴棲凡觀,為此事掃尾。
申元邛聽了她所言,渾不放在心上,反倒義正辭嚴提醒筱雅枝,清剿妖物也就罷了,屠戮凡人卻是一條不可觸碰的紅線,是可忍孰不可忍,犯者雖遠必誅,那些散修膽大包天,死不足惜。不過修持煉魂功煉化道法,妖骨人骨無從分辨,誅殺兇手累及無辜,也在所難免,與那些尸積如山的凡人相比,幾個散修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他說得大義凜然,筱雅枝一時不知該如何勸解,凡人渺小如螻蟻,彼輩的性命如何抵得上修士,但這些話在申元邛跟前,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她思忖片刻,無奈道:“凡人無辜,不可輕害,三圣宗當召集道門同仁,約束弟子不可觸碰紅線,但散修遍布夏土,修持煉魂功的亦不在少數,終不能不分青紅皂白,一概誅殺吧?”
申元邛道:“既如此,夏土佛道二門須擬個章程,如有屠戮凡人搜刮骨殖的,不論散修還是宗門,一律嚴懲,罪不可赦。”
筱雅枝面露難色,此舉牽扯甚眾,不是三圣宗振臂一呼便可達成的,她正待再勸說幾句,卻聽對方道:“煉魂功因我而起,禍及凡人是我之責,在此之前,如有人喪心病狂,視天下人為豬狗,當殺一儆百,絕不容情。”
她沒由來心頭一顫,似乎看到一場席卷夏土的慘劇正徐徐拉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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