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ao白姑娘”一出口,魏十七就覺得不妥,人家是有幾千年道行的白蛇精,輩分不知壓了他多少頭,叫“姑娘”太過輕佻,他急忙改口稱“前輩”,表示歉意。
白蛇精并不在意這些虛文,白蛇精也好,xiao白姑娘也好,前輩也好,在她漫長的生命里,這些稱呼沒有任何意義。她隨口問道:“少年人,你到接天嶺來做什么?”
魏十七斟酌著言辭,xiao心翼翼道:“不瞞前輩説,我是派的弟子魏十七,這趟跟隨師叔到接天嶺‘冬獵’,收集一些妖丹帶回宗門煉藥,多有冒犯,恕罪。”
“妖吃人,人殺妖,談不上什么冒犯。接天嶺是昆侖旁支七派的獵場,一年隔一年‘冬獵’,已經有數百年了,實力不濟死在你們手里,也是運數使然。”
白蛇精看得很通脫,魏十七心中一松,道:“是,眾生平等。”
“剛才那xiao孩子是你什么人,急著要遣他走?”白蛇精問起孫二狗,她似乎并不在意他打蛇卵的主意。
“他是平淵派戚都的弟子孫二狗,從輩分算,我要叫一聲師叔。”
“你很關心他?”
魏十七猶豫了一下,老老實實道:“關心談不上,我怕他亂説話,激怒了前輩,趕緊打發他走。他師父説……前輩性情溫和,輕易不傷人,我想也許可以糊弄過去。”
“你不用擔心,少年人,我不會傷害你的。”白蛇精又重復了一遍,這不是承諾,而是陳述一個事實,“有沒有人跟你説起過,你并不是純粹的人類?”
魏十七的心怦怦跳動,仿佛觸摸到一層窗戶紙,只要輕輕捅開,就可以看到一個全新的世界。“有一個朋友提起過,我有一絲妖族的血脈。”
白蛇精怔了一下,道:“你的朋友很了不起,他叫什么名字?”
“她是昆侖弟子,姓阮,名靜。”
“原來是那個xiao丫頭,難怪!”xiao白顯然認識阮靜,語氣中帶著幾分親昵,“那么她有沒有跟你説,是哪一種妖族的血脈?”
“她沒有告訴我。”
“其實説給你聽也無妨……你有沒有什么異乎常人的能力?”
“吞食了妖物的血肉,能轉化為元氣,這算不算?”
“是了,就是這個,龍澤巴蛇的天賦,你體內有巴蛇的血脈,説起來,你我勉強可以算同族。”
巴蛇食象,三歲而出其骨……姥姥沒有害你,是因為她發覺你有一絲妖族的血脈,動了惻隱之心……你自己想想,有沒有哪一種能力,是常人所沒有的……少年人,我不會傷害你的……説起來,你我勉強可以算同族……無數聲音在耳畔回響,魏十七完全明白過來,他不是純粹的人類,他有妖族的血脈,他是一個……雜種!
白蛇精看著他臉上陰晴不定,目光中流露出憐憫,“除了阮靜,有沒有其他人知道你的秘密?”
魏十七搖搖頭。
“人類貪婪而多疑,不要讓別人知道你的秘密,連最親密的人都不能告訴。阮靜是可以信賴的,有事不妨找她。”
魏十七聽出了一些端倪,試探著問道:“阮靜……她也是蛇族嗎?”
“不是,她的身份遠比你想象的要高貴,你若想好好活下去,不妨依附于她,這不是什么丟臉的事。”
“是,多謝前輩提dian。”
人與妖的混血在夾縫中求生,既不見容于人,也不見容于妖,能活到成年的百無其一,因為巴蛇血脈的緣故,白蛇精對魏十七有一種天然的親切,她猶豫片刻,傳了他一篇口訣,讓他把巴蛇的血脈氣息深深鎖于體內,不為人察覺。
臨別之前,魏十七忍不住問道:“前輩神通廣大,為何留在這接天嶺中?天下如此之大,哪里不能容身?”
白蛇精落寞地笑笑,道:“鎮妖塔是囚籠,接天嶺是囚籠,昆侖山是囚籠,這個世界也是個囚籠,在哪里不都一樣!”她的笑容中隱含了很多説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讓他的心為之悸動。
魏十七叉手行禮,獨自消失在莽莽群山中。
白蛇精目送他遠去,心道:“少年人,好好活下去,龍澤巴蛇的血脈,也許僅剩下你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