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9最后的斯維因(萬字更新求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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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的地龍蜥體型巨大、身體強壯,披上了專門準備的黑鐵鎧甲之后,一旦發了狂、跑起來,簡直就是戰場上橫沖直撞的坦克,德瑪西亞連營那可以抵御士兵沖擊的城墻對它們來說壓根不算是墻,頂多算是門檻,毫無防護力度可言。
然而,在從天而降的加里奧面前,這些發了狂的地龍蜥,也只能算是發了情的吉娃娃——在他落地的時候,兩條地龍蜥被直接踩碎了脊背,隨后精力充沛的加里奧更是一手一個,揪住了地龍蜥的大尾巴,讓兩頭地龍蜥龐大的身軀來一次最親密的接觸。
之前還在燃燒的黑火藥在劇烈的撞擊之下爆炸開來,在加里奧面前炸成了一朵煙花,連帶著他胸口也被熏黑了一塊,但對于加里奧來說這并不能算是什么問題,他隨手丟掉了手中的地龍蜥,然后轉過頭來大聲地招呼起了已經有些呆滯的德瑪西亞士兵。
“上吧,小人兒們!”
之前還稍微有些呆滯的德瑪西亞士兵如夢初醒,他們很想直接跟隨加里奧的腳步沖上前去,但最終還是將目光落在了自己隊伍的指揮官和陣前的嘉文四世身上。
而嘉文四世則是第一時間拔出了地上的戰旗,將其高高地舉過了頭頂。
“戰線前移!”他大聲喊道,“讓諾克薩斯人見識一下德瑪西亞的力量!”
“是!陛下!”
在山呼海嘯般的齊聲吶喊之后,士氣大振的德瑪西亞士兵迅速行動了起來,他們以盾陣為前鋒,在保持著嚴謹陣型的前提下,大踏步地走出了連營,走向了陣前——他們現在完全有信心和諾克薩斯決一死戰!
隨著加里奧的從天而降,德瑪西亞這邊倒是士氣高昂,但在諾克薩斯這邊,斯維因卻已經要氣急敗壞了、
“是哪個法師團?”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斯維因終于忍不住提高了語調,“是誰對那塊見鬼的石頭施法了?!”
沒人能回答斯維因的疑問,因為并不是諾克薩斯法師團的失誤給予了加里奧充能——是拉克絲和御法者干的。
眼見著德瑪西亞人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上陣前,一副要堂堂正正獲得戰爭勝利的架勢,斯維因最終還是壓下了自己的怒火。
“法師團!”他高聲向著身邊的傳令兵發布著命令,“所有的隨軍法師團,全部按照計劃開始行動!”
“是。”
很快,被斯維因打散后配給各個戰團的諾克薩斯施法者們行動了起來,為了避免遭到加里奧的攔截防護,他們并未如正常的戰爭法師團一般聯合施法、釋放大規模殺傷性魔法,而是開始默契地為自己所在戰團的戰士們進行附魔。
沒錯,附魔。
這是斯維因找到的、可以克制正義巨像的最好的法術之一。
按照不朽堡壘內的古老記載,完全由禁魔石制造的正義巨像可以承受已知的、除了世界符文之外的所有魔法沖擊,任何法師團在他面前釋放魔法都只能是為他充能——當初為帝國立下了赫赫戰功的奧法之拳法師團,就在綠齒峰戰役之中,因為激活加里奧而幾乎慘遭團滅。
在加里奧面前,法師團搞霸王硬上弓就是在作死。
那么,諾克薩斯要放棄自己的法師優勢嗎?
當然不可能。
放棄了法師優勢的情況下,諾克薩斯和德瑪西亞士兵的正面對決完全不占優勢,生活相對來說比較富裕、營養也更好的德瑪西亞精銳,在正面戰場上和普通諾克薩斯戰團的交換比一般都要在一比五左右。
哪怕是帝國最精銳的崔法利,也很難在一對一的戰斗中占到德瑪西亞人的便宜!
正是因為這種絕對戰斗力上的差距,在很多時候諾克薩斯戰團在德瑪西亞精銳的面前都是一戰即潰,哪怕諾克薩斯方面士氣高昂、勇于犧牲,也很難阻止德瑪西亞人達成自己的戰術目的。
最終,在一番思考和實驗之后,斯維因發現了一種可以讓法師發揮力量、但又不會被加里奧攔截的辦法。
搞附魔法術!
法師不要去剛正面,而是去給戰團的士兵們加buff!
經過測試,經過了附魔之后的戰團士兵,戰斗力會有顯著的提升,而具體提升的是哪一種屬性,則取決于加了怎樣的buff,進行了怎樣的附魔。
像是血魔法附魔,就能提高戰士們的力量(后果是戰后會有相當長時間的虛弱),而元素魔法可以讓戰士們的武器短時間內擁有元素殺傷力(哪怕符文鋼的效果打折扣,但也加強了穿甲效果),暗影魔法可以增強戰場上的隱蔽和機動(在光線黯淡的晚間效果更好),奧術魔法更是比較全能(速度、敏捷、力量、耐力什么都能增加,雖然不夠立竿見影,但總歸十項全能)……
在斯維因的估計下,經過了全面buff的諾克薩斯士兵,在面對德瑪西亞人的時候,也許一對一還是打不過,但二打一應該沒有問題——而將這種效果放在大規模的戰場上之后,那就意味著只要列陣完畢的諾克薩斯戰團,就不會輕易被德瑪西亞人擊穿。
考慮到德瑪西亞人分兵渡河后南岸的士兵不足他們總兵力三分之一,完成了合圍之后的諾克薩斯大軍完全可以將他們趕到水里去!
而且,只要雙方的陣線撞到了一起、陷入了鏖戰,加里奧的威懾力就會當場歸零,你正義巨像再牛皮,符文之地也沒有友軍免傷,斯維因就不信那個巨大的石像敢在人群之中敵我不分地開無雙!
雖然加里奧從天而降導致了戰線被推回來一段、狂暴的地龍蜥并未踏破敵人的營帳,但沒有關系!
斯維因早就考慮到了這種可能出現的意外,即使加里奧參戰,他也依舊有信心完全將德瑪西亞人碾碎!
而隨著法師們完成了自己的附魔法術,接下來戰斗的發展,也正沿著斯維因所期待的方向進行著。
在正面的戰斗之中,德瑪西亞士兵驚愕地發現,諾克薩斯人似乎和前幾次交手的時候不太一樣了,他們有的力氣更大、有的身形更靈活、有的莫名其妙的神出鬼沒,而更重要的是,他們的箭矢也變得致命了起來!
要知道,因為符文鋼的存在,德瑪西亞人對于遠程防御向來是不怎么擔心的——尋常的箭矢甚至投矛對他們都缺乏殺傷力,他們完全可以頂著箭矢沖鋒,只有面對攻城武器的轟炸時才需要盾陣舉盾保護。
但是,在有法師進行附魔的情況下,斯維因從各個軍團中挑選出的一支遠程火力覆蓋小隊,卻可以輕易地穿透符文鋼鎧甲的防護,給德瑪西亞士兵帶來致命的殺傷。
為了針對符文鋼鎧甲,為這支小隊附魔的是諾克薩斯數量稀少的奧術法師,他們不會給箭矢附著諸如爆炸、火焰之類的容易被符文鋼鎧甲針對的法術,而是加強了箭矢的速度!
配合上斯維因為這支小隊專門準備的、比之常規箭矢更像是小型投矛的大號重箭,諾克薩斯人成功地將魔法傷害變成了物理傷害,加強破甲效果,以針對符文鋼鎧甲!
這支由德萊文和所統帥的遠程火力覆蓋小隊在前頭部隊的掩護下,從后面拋射出來的箭矢和投擲武器,在精準的落入了德瑪西亞陣地之后,直接造成了大面積的驚人殺傷,灌注了奧術動能魔法的箭矢之下,哪怕是最前排穿著厚重符文鋼鎧甲的無畏先鋒戰士都出現了一定的傷亡!
要知道,符文鋼鎧甲的主要優勢從來都不是物理防御——它的優勢在于對抗魔法、在于同等防御水平下的輕便,普通的符文鋼鎧甲針對箭矢的防御力,和普通的黑鐵鎧甲其實并沒有太大的區別,只不過穿上它不怎么影響活動和機動性,但穿一身黑鐵鎧甲就很容易疲勞。
除了少數無畏先鋒戰士穿的是特制加厚的符文鋼鎧甲之外,其他德瑪西亞士兵的鎧甲針對物理攻擊的防御力,也只是黑鐵鎧甲的水平。
正常情況下,這種防御應對遠程火力已經足夠了,想要有更具威脅的遠程攻擊,那除了攻城武器就只有魔法了,而魔法會被符文鋼鎧甲針對,綜合這些考慮,符文鋼鎧甲才顯得如此的十項全能。
然而,斯維因在仔細研究了符文鋼鎧甲的特性之后(雖然他研究的是瓦祖安出品的“劣質品”),他很快找到了符文鋼鎧甲的弱點,如果有超過常規水平的遠程火力,那符文鋼鎧甲也會被迅速破防。
所以,他專門組織了這支隊伍,并讓最精銳的崔法利軍團與其進行合練,最終打造出了一套針對德瑪西亞人的遠程火力覆蓋精銳前鋒推進的破陣體系。
事實證明,斯維因的確是一個對裝備戰術很有研究的人,他的這一手狠狠地命中了德瑪西亞軍隊為數不多的缺陷,在超規格的重箭拋射之下,符文鋼鎧甲的防御力出現了嚴重不足,而始終距離箭矢落點數十步之外的崔法利軍團則是維持著穩定前進的步伐,一步步地將自己打成了這場鏖戰之中的突出部。
按照之前無數次演習之中的計劃,后續的諾克薩斯戰團開始在崔法利戰團的兩翼展開,在盡可能擴大了接觸面的情況下,整體地形成了一個巨大的、以崔法利戰團為前鋒的楔形陣,由被楔形陣保護在中心的火力覆蓋小隊負責為楔形陣突進的正面方向制造遠程火力壓制,由最精銳的、全體狂化的崔法利戰團作為撕裂一切的錘頭,整體陣型大步向前,如一面半弧形的巨墻,壓向了德瑪西亞人。
哪怕是德瑪西亞的無畏先鋒精銳,也無法在頂著箭雨的情況下,和發了狂的崔法利正面交戰,而唯一能夠阻止崔法利推進的加里奧,則是因為顧忌德瑪西亞士兵,而一時之間不好動手。
好在嘉文四世對于局勢看得還算是比較清楚的,眼見著諾克薩斯人已經完成了自己的攻擊陣型,他大聲地招呼著加里奧,要他飛起來直接去干擾諾克薩斯的陣線后方——那里全是敵人,沒有友軍!
加里奧聞言恍然大悟,隨后迅速振翅而飛。
始終盯著加里奧的斯維因見到這一幕,當即向傳令兵發布了新的命令。
于是,在高空之中的加里奧驚愕地發現,自己起飛之后,地面上一片黑霧迅速彌漫開來,滾滾黑霧之中,他有些看不清戰場了!
濃厚的黑霧仿佛是縈繞在地面上的重重烏云,讓加里奧幾乎完全喪失了對于自身位置的判斷,他在半空之中徒勞地拍打著翅膀,卻不敢貿然落地。
在無法確定自己位置的情況下,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落地之后會砸進諾克薩斯人之間,還是踩死可憐的德瑪西亞小人兒!
這是斯維因為加里奧準備的第二個驚喜——為什么他選擇暮色彌漫之際開戰?
因為除了附魔之外,他還準備了專門的暗影法師團,專門用大范圍的暗影迷霧遮蔽戰場。
在地面上行動沒什么事情,但如果在天上看下去,那加里奧能夠看見的,只有一片彌漫的黑霧!
加里奧能夠吸收魔法、將其中的魔力轉化為自己的力量,但他本身可不會魔法,對付這種只能挨揍的“不動白”,最好的辦法是用一些微不足道的代價困住他,而非頭鐵地徹底消滅他!
正義巨像?
神兵天降?
英雄登場?
等到暮色彌漫、暗影肆虐,你飛起來,就別想要再落地啦!
確認了加里奧的身形已經隱沒在了黑霧之中,斯維因嚴肅的面孔上,終于微微出現了一絲笑意。
在艾歐尼亞戰爭之中的經驗告訴他,戰場之上,沒有什么計劃是可以完美執行的,各種各樣的意外和底牌總會打亂所有看似完美的計劃。
真正能夠決定勝敗的,是主體計劃之外,針對所有可能出現的情況的備用計劃!
加里奧的充能是斯維因沒有預料到的,但那又如何呢?
他準備了整整三套方案來應對這尊該死的石像!
現在德瑪西亞人沒有了飛翼姐妹,登峰人也只剩下了一個居中指揮的嘉文四世,而諾克薩斯方面,遠程火力和附魔所帶來的優勢讓他們第一次在和德瑪西亞的正面戰斗之中占據了優勢……
接下來,偉大的諾克薩斯帝國和他忠誠而無畏的帝國將士,將會如蠻牛一般拱死被視為不可戰勝的德瑪西亞人!
勝利屬于——諾克薩斯!!!
托比西亞的戰局正在向著對德瑪西亞不利的方向迅速滑落。
在后方出現惡魔之前,渡河連營是一步可以困死諾克薩斯大軍的好棋,但現在沒有了三個頂尖的超凡力量坐鎮,在斯維因有強力針對的情況下,德瑪西亞人第一次嘗到了正面戰場上打不過的滋味。
無往不利的精銳沖鋒被施加過狂暴buff的諾克薩斯戰團死死地抵了回來,而諾克薩斯方面的沖擊則是因為有遠程火力的壓制而難以抵擋。
之前隨著加里奧從天而降而推進的戰線,不到一刻鐘時間就被推了回來。
等等,加里奧呢?
被寄予厚望的加里奧在飛起來之后就消失不見了,嘉文四世等了一刻鐘才發現他無奈地落在了托比西亞河里。
“戰場上全是黑霧,我沒法確定方位!”加里奧憨憨的聲音之中難得有了幾分委屈,“那些狡猾的壞蛋早有準備!”
以如今的戰場密集程度,已經不足以讓加里奧從地上走到鋒線上去戰斗了——德瑪西亞人的后面就是連營了。
在這種被人追著打的情況下,德瑪西亞大軍如果想要回營,結果勢必是引發更大規模的混亂,甚至可能被徹底擊潰!
意識到了這一點的嘉文四世在這一刻只覺得頭皮發麻。
連營的后面,那可是托比西亞河,如果德瑪西亞大軍在這種被人壓著打的情況下一路被碾到了河邊,那接下來絕對不會出現背水一戰,結果只能是大規模溺斃!
不,不能這樣了!
帶著無畏先鋒的戰士們,嘉文四世嘗試性地組織了一波反沖鋒,但效果并不明顯——諾克薩斯方面派出了皮糙肉厚的塞恩來應對他的反沖鋒,雖然塞恩拿嘉文四世沒什么辦法,但卻能帶隊消弭嘉文四世的沖擊,讓諾克薩斯方面持續保持著向前碾壓的勢頭。
就算嘉文四世擊倒了塞恩、甚至從他的下頜上拿回了嘉文一世的王冠,但他依舊無法沖破塞恩的防御,因為在那之后不久,塞恩就再次站了起來,又一次開始糾纏他。
此情此景,德瑪西亞方面已經無路可退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嘉文四世將指揮旗交給了身邊一直保護著他的蓋倫。
“拿著。”他用快速開口道,“接下來由你來統領全軍,務必保持陣型嚴整!”
“你呢?”蓋倫揮舞著大劍,一擊放倒了一個在暗影掩護下試圖偷襲自己的家伙,心下猛然一緊,“你要干什么?你現在可是我們的陛下!”
“正因為我是德瑪西亞的國王。”嘉文四世面上帶上了幾分笑意,他一把摘掉了自己的頭盔,然后將沾滿了塞恩血污的、屬于自己曾祖父的那頂王冠一把戴在了頭上,“所以,我要做一些應該由國王來做的事情!”
下一刻,嘉文四世從身后的侍從手里,拿過了代表著光盾家族的戰旗,將其高高的舉過了頭頂。
“以光盾的名義!”他大聲呼喝道,“掩護我,英勇的德瑪西亞戰士!”
“無畏先鋒,以無畏之心,行先鋒之責,與我并肩同行!”
“飛翼軍團,居高空之上,為德邦羽翼,為我指引方向!”
“所有無畏的德瑪西亞勇士,你們將成為我前進的道路,成為我飛騰的羽翼!”
“狡猾的諾克薩斯人以為自己能用骯臟的魔法和針對來獲得一場卑鄙的勝利,但他們永遠都不會明白,德瑪西亞的偉大從來都不來自于強大本身!”
“這是我們世代生活的國度,這是我們的托比西亞!”
“德瑪西亞雖大,但我們已經無路可退,身后就是洶涌的托比西亞河!”
“我將帶頭沖鋒,一如森圖陛下舊事,陷陣之志,有死無生!”
隨著光盾戰旗被高高舉起,德瑪西亞的陣型開始向著一種從來都沒有過的方向轉變。
精銳的德瑪西亞戰士向著戰旗靠攏,結成了一個以嘉文四世為箭頭的銳利鋒矢陣,而其他戰士死死地抵住陣線,以圓陣的形態和盾陣為基礎,遲滯著諾克薩斯人的沖擊。
然后,在飛翼軍團的指引之下,嘉文四世頭戴王冠,手擎扳龍槍,向著斯維因的指揮部方向,開始了一場有死無生的突襲。
在登峰歸來的嘉文四世面前,諾克薩斯士兵哪怕經過了附魔加強,也沒有人是他的一合之敵,面對著一騎當千、無人可敵的嘉文四世,諾克薩斯大軍只能選擇如牛皮糖一般,和他保持一定的距離,將他完全包圍起來、通過軍陣的包圍和碾壓,一點點地“磨”掉隨嘉文四世行動的絕對精銳,也“磨”掉嘉文四世的體力。
嘉文四世對此一清二楚,但他的腳步沒有絲毫遲疑,手上的動作也沒有一點猶豫。
一個又一個擋在他面前的諾克薩斯戰士被捅穿,長長的扳龍槍更是完全被染成了紅黑色,又濕又黏的幾乎無法抓握,但嘉文四世的動作卻沒有絲毫變形、行動卻沒有絲毫的遲緩。
跟著嘉文四世的無畏先鋒戰士一個接著一個地倒在了四面八方的利刃之下,但他們的存在也為嘉文四世爭取了時間、爭取了空間,當最后一個護衛倒在了嘉文四世身側之際,代表著斯維因的諾克薩斯大旗已經近在咫尺了。
“喝啊!”
隨著一聲爆喝,嘉文四世全力擲出了早就被染成了紅色、絲毫不見藍赭色的光盾戰旗,隨后整個人以一往無前之勢,硬生生穿透了一支諾克薩斯小隊,直抵戰棋之前。
“受死吧!”他一把拔出了戰棋,單手擎槍、單手執旗,“斯維因!”
諾克薩斯的大旗之下,斯維因瞇著眼睛看著嘉文四世。
這一幕在普雷希典曾經發生過,那一次,斯維因如這次一般,費盡了全部的心力,為普雷希典戰役取得了他所能取得的所有優勢。
眼見著互相并不是完全信任的艾歐尼亞聯軍就在即將分崩離析之際,那個舞者出身的小姑娘就是這樣,帶著所有能團結的戰士,一路殺透了諾克薩斯的軍陣,并在斯維因的面前,給他留下了一次無法忘懷的恥辱。
那一次,斯維因失去了一只手臂,只能在部下簇擁著撤退的時候,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麾下百戰余生的老兵們,因為失去指揮而陷入被分割包圍的境地、最終戰死沙場。
那是斯維因心底最痛的地方,哪怕理智如他,也不愿意想起。
如今,在托比西亞,昨日重現。
被斯維因的充分準備完全壓制的德瑪西亞大軍已經來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而他們的統帥、第三個登峰人、德瑪西亞的小國王,也一如曾經的艾瑞莉婭一般,選擇了在絕境之下帶著最后的精銳,進行一波決死的沖擊。
上一次斯維因輸了,他輸掉了自己的一支手臂,輸掉了忠誠的大軍,輸掉了和那些該死的保守貴族斗爭的機會。
然后,經過了整整六年的殫精竭慮,他再次爬了回來——哪怕將靈魂賣給了惡魔,哪怕和黑色玫瑰妥協,但自始至終,斯維因對于帝國的熱愛卻沒有一絲一毫的降低。
嘉文四世是個勇敢的家伙,和那些被諾克薩斯大軍嚇得瑟瑟發抖的領主不同,作為一個國王,他應該還不錯。
但在斯維因的眼里,國王的存在,本身就是對一個國家最大的桎梏。
國王、貴族、特權者,正是因為有這些人的存在,國家才無法公平公正,有才能者才會備受壓制。
諾克薩斯才是最正確的發展方向!
正是因為有著這樣的篤信,斯維因哪怕一次次地掀起了侵略戰爭,但卻依舊相信自己才能代表正義——不是貴族們假惺惺善良的虛偽正義,而是冰冷如現實一般的、真正的正義!
所以,面對著承載著祖先榮光、包含無盡憤怒的嘉文四世,他的眼神里除了微不足道的欣賞之外,只有發自真心的不屑。
我已經不再是之前的我了,我將自己的全部都賣給了惡魔,換來的就是如今情況下不再成為大軍突破口的力量!
“狡詐的惡徒!”嘉文四世將戰棋立在了腳下,手持扳龍槍大步上前,“受死吧!”
“愚不可及。”斯維因平靜地展開了惡魔羽翼,避開了嘉文四世的突刺,“你自以為是的榮耀,到此為止了。”
嘉文四世的雙眼已經變成了星穹的顏色,他手中扳龍槍的每一次揮動,仿佛都沿著某一條古老彗星的軌跡,無跡可尋,但又仿佛理應如此,他第一次接近了曾經教授他槍術的趙信所說過的、那個玄而又玄的“天人合一”狀態。
雖然渾身浴血,狀若修羅,但嘉文四世的身形卻仿佛和過去德瑪西亞無數位國王合為了一體。
他是披荊斬棘、帶先民避開了符文戰爭之厄的奧倫。
他是身赴暗影、和暗影界中魔騰糾纏了千年的森圖。
他是戰死沙場、就算死也沒讓戰旗后退一步的曾祖。
他是一生勤懇、讓德瑪西亞慢慢恢復了元氣的祖父。
他是倒在榻上、距離收攏貴族權力只差一步的父親。
千年以來,一代代的德瑪西亞先王的目光穿透了生與死的帷幕、時與空的屏障,正注視著這個年輕的德瑪西亞之王。
不知不覺間,夜幕已然降臨。
天穹之上,一顆之前從來都黯淡無光的星,神奇地開始了閃爍,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一點一點地點亮。
但即使如此,嘉文四世在和斯維因的戰斗之中,也沒有取得哪怕一丁點的優勢。
對于惡魔之力的掌握已經爐火純青的斯維因沒有給嘉文四世任何機會,他經歷過了巔峰,也曾經跌入泥土,對于人性的洞察使得他總能發現那些藏在言語背后的隱秘,而這些隱秘也仿佛是無窮無盡的力量,讓他能夠拍打著惡魔雙翼,應對著嘉文四世所有的攻擊。
不僅如此,在戰斗之余,他還在剖析著面前的這個小國王。
“身為光盾的繼承人,你的壓力想必也很大吧?”
“你父親的死亡雖然聽說是意外,但和收集貴族權力的失敗應該也有不小的關系吧?”
“德瑪西亞看起來一切欣欣向榮、蒸蒸日上,但背后的裂痕卻在逐漸擴大,這可真的不是一個好消息。”
“王室越是耀眼,貴族就越是黯淡,你是打算渡讓一點實際的利益,還是表現的更加強勢一點呢?從目前的局勢來看。你選擇了后者,這是一條艱難的道路。”
斯維因低沉的聲音仿佛根本不作用于耳膜,而是直抵嘉文四世的內心,每一句話都讓嘉文四世手上的力道減了一分——隱秘之惡魔的力量,總會讓那些在惡魔面前沒有秘密的家伙一點一點地孱弱下去。
面對著斯維因的低語,嘉文四世不敢搭話,只能全力施展他所學的一切,用扳龍槍代替自己的嘴巴,但在隱秘之惡魔的力量下,他卻仿佛置身于一個巨大的泥潭之中,隨著秘密的一個個暴露、整個人也一點點地沉淪。
沉淪……
然后,就在斯維因的惡魔之手即將扼住嘉文四世的脖頸、讓這位德瑪西亞的新王殞命戰場的時候,一絲光明撕破了籠罩在戰場上的暗影迷霧。
凱爾放下了過去的成見,為了迅速趕回來,抱著妹妹飛抵了戰場!
見到了審判圣焰的這一刻,斯維因猛然瞪大了眼睛。
不,不可能的,她們不可能那么快就解決了惡魔!
“拉默,這是怎么回事?”一面調集了全部的惡魔之力扼住了嘉文四世,斯維因一面向著自己的惡魔伙伴大聲喊道,“她們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回來?!”
“自然是因為她們解決了問題。”拉默的聲音里有惋惜,也有興奮,“哦,可憐的斯維因,看來你的計劃失敗了,你對于諾克薩斯的忠誠最終害了你……”
“還沒有!”斯維因咬緊牙關,“只要嘉文四世死在這里,德瑪西亞就注定分崩離析——”
“不,他不會了。”拉默平靜地給出了自己的回應,“再見了,斯維因,你是我非常欣賞的一個合作者,我會好好利用你的身體和靈魂。”
斯維因錯愕地瞪大了眼睛,他發現自己身上的惡魔之力在眨眼之間就消退殆盡、他發現那個總是喋喋不休的惡魔化作了一只三眼的烏鴉展翅飛走,他發現自己的惡魔手臂消失不見……
雖然斯維因并不知道拉默具體在哪里耍了手段、不知道哪一條消息里有貓膩,但他可以確認的是,這個惡魔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讓自己贏下去,他感受到了自己對他的威脅,所以他希望自己死在這,然后按照契約將自己的靈魂和身體都當做戰利品。
沒有了和惡魔交易換來的精力和力量,斯維因迅速地虛弱了下來,而因為這段時間的超負荷工作,失去了這一切的斯維因此時愈發地蒼老了起來。
為了帝國,他已經將自己完全燃盡了。
蒼老而孱弱的斯維因終于失去了平衡,他踉踉蹌蹌地一頭栽倒,委頓在了嘉文四世的面前。
剛剛幾乎沉溺在了惡魔之力中的嘉文四世有些茫然地瞪大了眼睛。
他的意識還沒有完全清醒,但哪怕是迷迷糊糊的嘉文四世,也足以面對失去了惡魔之力的斯維因——他只是隨手一槍,斯維因的一條腿就釘在了地上。
很快清醒了過來的嘉文四世迅速意識到了剛剛發生了什么。
“和惡魔做交易,結果必然是玩火自焚!”他昂起頭來,如審判者一般舉起了扳龍槍,將滴著血的槍尖抵在了斯維因的咽喉處,“投降吧,斯維因!德瑪西亞會給予你公正的審判!”
“呵呵。”蒼老的斯維因艱難地半臥著,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咽喉處的槍尖,“真是個笑話,公正?德瑪西亞人也配說公正?”
“不要再嘴硬了。”嘉文四世用扳龍槍點了點斯維因的咽喉,“負隅頑抗只會帶來不必要的傷亡……”
“諾克薩斯才是真正為了公平而戰的一方。”斯維因仿佛是在辯解,又像是在自嘲,“我們上下一心,全軍協力,做了最好的戰爭準備,有最公平的獎懲機制……”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仿佛下一刻就要咽氣。
“這就是你冥頑不靈的遺言么?”嘉文四世輕輕的嘆了口氣,打算給斯維因一個還算體面的結束,“這會被刻在你墓碑上——”
話未說完,斯維因就無視了自己已經被釘死在地的左腿,猛然從腰間掏出了一把匕首,想要趁這個機會給嘉文四世致命一擊。
下一刻,匕首被打飛,扳龍槍洞穿了他的胸膛。
在生命的最后時刻,斯維因看見輝煌的審判之火從天而降、看見了諾克薩斯的大旗熊熊燃燒。
真可惜,沒想到最后還是棋差一著。
希望諾克薩斯的后來者一定要吸取自己這個失敗者的教訓……
希望德萊厄斯的腦袋靈光一點,別被狡猾的惡魔給騙了吧……
希望托比西亞的大軍能坦率地投降為帝國保留最后的元氣……
真是抱歉了,我熱愛的祖國,哪怕死了,我也給您添了不少的麻煩。
等一下,這家伙是誰?
本以為要成為惡魔一部分的斯維因驚愕的發現,在自己穿過了死亡的帷幕之后、正跟隨著死神的腳步離開之際,一個從未見過的高大家伙不知道怎么就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將一個小小的瓶子遞給了自己。
“喝下去。”他用不容置疑的語氣開口道,“然后接受不死者的試煉!”
這是一門斯維因從未聽過的語言,但他卻能清楚地明白對方的意思。
“不死者的試煉?”斯維因站起身來,看著自己依舊缺失的手臂和空洞的胸膛,“那是什么?”
“一次讓你能實現最后心愿、死后也能發揮余熱的偉大試煉。”對方似乎有些不耐煩,“你的試煉有點特殊,快喝下去吧,不用你打架!”
斯維因懵懂地喝下了小瓶子里的液體,然后驚愕地從對方的手里拿到了一沓……試卷。
“考試時間我來把握,你要做的就是全力作答。”
有些呆滯的斯維因低頭看向了試卷,然后意外地發現,上面的題目異乎尋常的有趣。
沒有絲毫的遲疑,斯維因拿起了奇怪的、可以留下陰影痕跡的筆,開始了作答——然后,在他完成了作答之后,對方看向他的眼神從蔑視,變成了稍微好了一點的蔑視。
“現在,說說你的最后夢想是什么吧。”這個非常拽的家伙揮了揮手,“我可以實現你這個愿望,而你將成為不死者的一員,為符文之地而戰……”
“我要諾克薩斯獲得這場戰爭的勝利!”
“諾克薩斯獲得托比西亞戰役的勝利……行了,你的心愿我已經記下了,現在,跟我走吧——從此之后,現界的凡俗與你再無瓜葛!”
“是這場戰爭!”
“頂多一場戰役,這還是在我看那個和星靈勾結的混蛋不爽的份上!”
“戰爭!”
“你只值一場戰役。”
斯維因成為了不死者的一員。
德瑪西亞人在歡呼著戰役的勝利。
拉默在奇怪為什么自己還沒有收獲斯維因的靈魂,不過在那之前,他要先去收獲自己兩個同胞的力量——不出他的預料,在恐懼的氣息消散之后,夢魘和痛苦的氣息終于出現在了惡魔樂園之中。
看起來托比西亞戰役已經和斯維因的死亡一起落下了帷幕。
但實際上,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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