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覺得惡魔聽起來和襲名精靈有點像?”
壞日輕而易舉就讀懂了羅素的念頭。
他笑了笑,聲音卻變得沉靜:“我們也是這么覺得的。”
“那么……”
“——但也只是這么覺得而已,沒有任何證據支持的推想就是臆測。所以不管你想到了什么,都不要說出來,他可能會讓你先入為主。”
說到這里,壞日嘆了口氣:“越是調查歷史、越是熟知過去,就越是能在當今察覺到近乎驚人的巧合……
“幾乎所有的超凡能力之間都有交線。法師能夠轉化掉惡魔與天使的力量,而羅素你的靈能還能搭載圣秩與法術。孵化完畢取代了宿主意識的惡魔與那些精靈董事同樣承載著必須完成的命運……這一切絕非背道而馳。倒更像是什么更偉大之物的分裂,巨龍阻止我們調查歷史,我想也應該是類似的原因。
“所以我們才一直說,歷史之中必然隱藏著改變一切的秘密——這也正是我們巴別塔存在的意義。”
“……巴、巴別塔!”
縮在羅素身后的樂園鳥驚呼道。
她是下城區出身,也曾經加入過幫派。在很小的時候,就聽說過這臭名昭著的記憶竊盜集團。
或者說,正因為它被全空島最高規格通緝、被公司甚至巨龍那樣的厭惡與警惕……如此之高的敵對規格,以至于在下城區反倒是成為了不少人崇拜的偶像、以及模仿的對象。甚至有人將巴別塔視為反抗公司的精神領袖。
樂園鳥意識到了什么,她抬起頭來看了看“偵探”形態的羅素,又有些遲疑的看了看劣者。
“我可以加入巴別塔嗎?”
不等壞日和羅素詢問,她便主動說道:“您也是巴別塔的人吧。”
“是的。我在巴別塔的代號是理發師。”
有著白色短發、面容慈悲的中年人點了點頭:“不過……你是怎么想到要加入巴別塔的?
“我還以為,你會對巴別塔這樣的組織感到抵觸……”
羅素都已經想好了,如何將樂園鳥勸進來。
但他沒想到,自己還沒開口樂園鳥就主動提出要加入。
“我并非是對教會有什么感情……父親當年就跟我提過,教會內部并不純凈。我只是……一方面想要追隨父親的腳步,去他曾經待過的地方看一看。另一方面,是為了能夠離您更近一些!
“您在執行部,而我卻只是下城區的無碼者的話,就只能給理發師先生添麻煩。絞殺先生不是擅長照顧人的類型,我也幫不上他的忙,可能還會因為我的存在而束手束腳。”
樂園鳥毫不猶豫快速說道:“現在,我已經沒有親人也沒有家了……您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所崇拜的前輩,是我想要追隨的人。
“所以我才想要加入教會——我想要借助教會的力量變得更有用,來幫助您完成您的理想。
“能夠和您待在同樣的組織中,帶著同樣的命運而前行……這正是我的愿望!”
這些話樂園鳥顯然之前就翻來覆去的想了很久,所以如今才能如此順暢、近乎脫口而出的說出來。
她那對“理發師”與“父親”的雙重孺慕之情溢于言表。
但光是說出這樣大膽的話,就讓容易害羞的樂園鳥臉頰緋紅。
正因如此,她那鮮紅如寶石般的眸子顯得更加鮮艷。鴿子血般的紅寶石之上有清晨的露水在滾動著。
那看上去只有三四十歲,眼眶深邃面容成熟而英俊,臉上有兩道深深的法令紋、但額頭與眼角卻都沒有皺紋的中年人,在樂園鳥的言語之下顯露出動容的神色。
“華羽……”
他低聲喃喃著,下意識的念出了樂園鳥真正的名字。
他伸手摸了摸樂園鳥的頭,那熟悉的觸感與撫摸的手法、讓樂園鳥一時之間熱淚盈眶。
而羅素也理解了樂園鳥的決意。
從“偵探”的人格核心、浮出一種復雜的,混有擔憂、欣慰、感傷、失落、喜悅的感情。
“好孩子。”
他平緩卻堅定的答道:“無需擔心。不管你在哪里,我都會保護你的。”
“我不要作為理發師先生保護的對象——”
樂園鳥卻毫不猶豫的答道:“莪要成為保護您的人。”
“都可以,沒問題。”
羅素不與孩子爭辯這種問題。
他也有過這樣的年紀,因此非常了解樂園鳥突然得到強大力量之后建立的強盛自信。
有自信是好事——她的眼中都因此而有了光。
羅素摸了摸樂園鳥的頭,回過頭來看向壞日:“這孩子的事就交給你了。”
壞日雙手抱胸,笑瞇瞇的說道:“放心,你的后輩自然也是我的后輩……”
“說起來,我和你沒什么直接的親緣關系吧。”
羅素吐槽道:“你的老師是那個男人、又不是我媽媽。按輩分來說,我媽媽對你來說其實應該算是師母吧?”
“現在沒有,之后可能就有了。”
壞日意味深長的說道。
“……嗯?”
羅素愣了一下。
但壞日沒有解釋,只是回頭看了一眼仿佛變成了植物人一般、完全失去生息一動不動的天送禍來:“你打算怎么處理?讓它就這么流血致死嗎?”
“那樣的話,就讓它稱心如意了。”
羅素搖了搖頭,伸出手來將圣秩之光灑下到天送禍來的斷軀之上:“雖然我們巴別塔也不是什么正義使者……但至少就我個人來說,我無法接受一個惡意坑害宿主、能夠隨意以數千人的性命為柴薪的惡魔。把它殺掉的話,反而是給了它自由——殺掉的也只是天送而已,不是天送禍來。”
他說到這里,目光變得有些復雜:“說到底,這也是我們巴別塔的責任吧。
“釋放了這個惡魔的就是花觸小姐。她自認為能夠控制自己誘導覺醒的惡魔,卻沒有意識到天送禍來是一個‘惡魔覺醒者’。既然如此,處理掉它就是我們的職責。我們總不能比公司還不負責任——我們既要與公司對抗,就不能同墮于深淵。”
羅素嚴肅的說道。
“我感覺這不能算是花觸的錯,”壞日聳了聳肩,“這是天送禍來第一次試圖越獄……應該是他的上一代宿主污染了它。花觸她多半是認識以前某一代的天送禍來,所以不認為它很危險。卻沒想到這家伙已經完全變了。”
“花觸小姐一直游走于危險與失控的邊緣,早晚會出事的。所謂善泳者溺,這就是結果。”
羅素卻是固執的搖了搖頭,眉頭緊皺:“她跟我承諾,說是之后不會進行這樣的危險實驗了。但她答應的過于輕巧,我反而有點不太信。這件事必須處理……”
“行了行了,花觸那邊我會替你盯著的,你就別一個勁的說教了。”
壞日有些無奈的抬起手來,做了一個投降的手勢:“這個形態的你真是麻煩……要不你先變回來?”
“這并非說教,而是大義。是應行之事,應循之理。”
羅素嚴肅的答道,抬起手來。
在他的治療之下,天送禍來至少現在保住了命。他上半身直接愈合,但這樣的他也活不了太久。
他臉上那深深的法令紋,讓他看上去威嚴而穩重:“我大概想到了處理掉這惡魔的辦法了,只是得先把他藏起來一段時間。”
“直接把他關在這里的話很危險。”
壞日提醒道:“至少得把他的芯片摘掉,不然這里也容易被定位到。”
“這道路之間也在幸福島嗎?”
“算是在吧?目前的話,的確在幸福島下城區的某個地方……下次我帶你去看看。”
壞日說著,就將雙目緊閉的“天送”翻了過來,伸手對著后腦輕輕一敲。
天送的芯片就被他輕易的擊碎。
隨后,壞日轉頭問道:“你打算怎么處理?送去夢界,讓終鄉把它鍛造成心靈之楔?”
“那太難了。它現在被囚困于這半截軀體之中,但如果進入夢界那可是完整的意識體。對它來說反倒是主場。”
羅素搖了搖頭:“而且它畢竟是一個獨立意識,就算把它帶到夢界的話,也會先進入最初荒原……我手頭沒有能夠拘捕惡魔的手段,苦痛之楔只能抽取圣秩之源。就算我已經認路了,也沒有那個自信能把它從最初荒原一直綁到終鄉那里。萬一中間逃掉了就糟糕了。”
“那你打算怎么辦?用你的容器把它關起來?”
“不,我打算去找阿米魯斯董事。”
白色短發的中年人一臉肅穆的說道:“作為透特靈能的技術管理者,他肯定是有辦法的。
“——當年那位‘瑪門’,可從來沒有再重新誕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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