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荒誕的一幕,羅素來不及思考這句話里面的危險……他只是感覺想笑。
因為就在不久前,托基法特董事還在跟羅素討論著要干掉天送。
結果這邊天送則在脅迫羅素去干掉托基法特董事。
“你應該明白的吧。”
羅素右手抱在左臂上,嘴角微微上揚:“如果我去刺殺精靈董事的話,你作為幕后兇手也會付出代價的。
“換言之,就算動手的人是我。你也依然是逃不掉的……那么你為什么不自己去呢?”
“我當然知道。”
天送嗤笑道:“你不會以為,我還希求著能過著和過去一樣的日子吧?
“想殺我的是精靈董事,不管我逃到天涯海角都是躲不過的……
“但既然他要毀掉我的生活,那我肯定要在自己被干掉之前,把我看不順眼的所有人一并毀掉。”
“也包括我嗎?”
“當然。”
有著燦爛金發的少年毫不猶豫的答道:“別擔心,也包括所有的‘英雄’。你沒有得罪過我,我可以給你留半條命。
“無論如何,罪魁禍首就是托基法特董事。沒有他把我帶走,我原本可以進入天恩集團……可以進入特別執行部。不是所屬于他的英雄,那么我就不會被俱樂部內的其他英雄排擠……
“明明提出‘反制先代英雄’這一決策的就是我。但他們執行的時候卻連我也一同排擠了……毫無疑問,這是因為我并不在天恩集團所屬的公司內、不從屬于天恩集團的直系董事。所以他們就不會把我當做是自己人。
“于是我長期失去曝光,自然也就丟失了屬于英雄的話語權。正因如此,托基法特才會將我視為棄子。
“你以為他為什么要讓我嚇唬冰水?因為他的目標是你……從最開始,他就是為了得到你。
“現在他已經得逞了。所以我就沒用了……沒有了之后,就連活路都不給莪留。還要我背上那些不屬于我的鍋。”
天送的眼中滿是血絲。
他那金色的犬耳上面打著幾道鐵環。
而他暗黃色的瞳孔之中滿是血絲,瞳底燃燒、抖動著猩紅色的光。
就像是端著蠟燭走路之時抖動的燭光一般。
他有著濃重的黑眼圈,應該已經很久都沒有睡好了。精神狀態也顯然不夠穩定。
“呵呵……好啊。既然他要干掉我,那我就先干掉他;既然他的目標是得到你,那我就毀掉你。”
天送的言語之中滿是憎恨。
一股火辣辣的、燒灼喉嚨的怨焚之火,從他的心腹之間升騰者,燒灼著他的喉嚨,讓他的聲音干澀沙啞。
那灼烤著的恨意如同黑色的煙氣,從他那緊咬著的牙縫中滿溢而出:“他就算是把我當成一條棄犬……哼。就算我是條狗,我也會在他松開繩子的那一瞬間回頭狠狠咬他一口。要把他大腿上的肉咬下來,最好能把他的脖子咬斷。https://
“——你懂了嗎,群青副總監?去干掉他。
“不過是個沒有四肢的殘疾人而已。他的義體的確很強大,但只要你操作的好,就應該沒問題。”
“然后呢?”
“……然后?哦,在那之后,要不要把我供出來隨你的便。等我確認了他死掉的消息之后,我自然會把炸彈送給應得的人……那樣的話,這些無辜者就安全了。
“這樣的話,還給你刷了點在民眾中的聲望呢。你是接受了我的威脅和綁架,才去刺殺的托基法特董事……我想其他的董事們一定會寬恕你的。畢竟你手里握著的,可是民眾的安危呢。
“還是說……你打算為了托基法特董事的生命安全、為了你手中的權力而與我作對?”
天送臉上是毫不遮掩的惡意與恨意:“哪怕要讓這成百上千的人都處于隨時斃命的危險之中?
“說吧,英雄大人。我們偉大而尊敬的群青副總監閣下。
“我會把你的答案錄下來的……等我死掉以后,會有人把它們在網絡上循環播放。
“所謂‘英雄’的使命到底是什么?是保護民眾……還是保護精靈董事?
“你是打算說出那個答案,還是用行動代替你的言語?”
羅素定定的看著他,卻突然搖了搖頭,笑了出來。
“……說起來,上次特別執行部帶著新人出任務的時候,也遇到了類似的情況呢。”
那時的新人還是羅素。而帶新人出任務的正是劣者。
劣者當時也遇到了類似的情況——
是選擇一棟樓的民眾,亦或是自己的同事?
天送給羅素問出的答案比這要更高一級。
——是選擇為了這一條街的民眾而刺殺精靈董事,亦或是拒絕執行而放棄這一條街民眾的生命?
“當時我就想跟劣者說了。
“如果有人要給你出電車難題……那么你最好把出題人干掉。
“因為真正懷有惡意的、想要去殺人的,并非是握著桿子的你、而是那個把人綁在鐵軌上的出題人。”
“這就是你的答案嗎?”
天送嘴角微微上揚。
也罷。
他早有預料……身為“英雄”的群青,自然也就知道所謂“英雄”的本質是什么。
不過是精靈董事的白手套而已。一群被養著的狗。
只要董事想要保下來,再大的輿論聲浪也能保的動;反過來說,只要得罪了董事,有多少人叫冤都沒有用。
但這條視頻傳出去的話,所謂的“英雄”也就要坍塌。
英雄俱樂部的那些渣滓們,等著瞧吧。
在我死掉之后,你們也要被我一個一個拖下來……沒有人可以獨善其身。
沒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要死就一起死!
所有人都要死!
隨著天送打開直播開關,將他之前錄制的視頻發到了個人主頁上、并開始繼續錄制自己所見的一切……
群青卻只是對他露出高高在上的哀憫的目光。
那是讓他無比火大的目光——并非是看著人,倒更像是慈悲的人看著被車子碾死的狗。
但他不是狗。
他是胡狼——他是不能被馴服,也永遠都養不熟的狼。
“你還記得嗎?”
羅素輕聲答道:“你是如何成為英雄的……
“那次還是無知之幕布置的爆炸案。他們在空中鐵里面安裝了炸彈,以上百人的性命為威脅……而你覺醒了靈能,將那些立刻就要爆炸的炸彈挪移到了外面,救下了車廂中的上百人。
“我不相信,你那個時候毫無自豪之情。”
“……你在說些什么亂七八糟的?”
天送冷笑一聲:“你漫畫看多了吧?想要靠著嘴炮說服我嗎?
“你以為你能做得到嗎?”
“我只是想讓你回憶一下過去,讓你再看看現在……你現在,又在做什么?
“你在用你的靈能,威脅比自己救下的人更多十倍的人。”
羅素閉上了眼睛。
“不管天送是一個多么自私的人、一個多么莽撞的人、一個多么小肚雞腸的人……他也不可能用自己的能力來控制炸彈,去威脅他人。
“因為那是他成為英雄的起點,是他最為懷念的東西。
“他的確是一個熱血上涌就會不顧一切的人。皇帝當年不認為自己欠天送人情,是因為天送雖然在結果上救下了冰水、但他莽撞的行為反而更容易讓冰水陷入危險之中。
“但他對天送的悉心培養絕非是虛假的……因為他欣賞天送的勇氣,因為他和天送是一類人。所以他要將天送安排到自己身邊當五年秘書。那是為了接他自己的班。
“天送自己其實是知道這件事的。也正因如此,所以在那之后,天送從未主動與皇帝主動沖突過……因為他知道自己理虧。所以他想要向冰水求婚,但在被皇帝罵走之時卻從未跟皇帝正面沖突。按照你現在表現出來的恨意與憤怒,是不可能忍得下來的……天送當時能夠忍下來,是因為知道自己才是理虧的一方。
“因為他的確是個愛財又愛名的人,是個耐不住寂寞的人。
“但天送是知道自己的莽撞的。這些年來,他也努力在用理性克制自己的暴脾氣——證據就是,他得到了靈能之后這么多年,也從未用它隨意傷過人。他的紅移雖然有六級,但他的藍移也同樣有六級……這意味著他已經將理性錘煉到了人類的極限。
“天送的確沒有足夠的器量,但他也的確是憑借著勇氣與善意成為的英雄。
“你雖然繼承了天送留下全部的憤怒、遺憾與仇恨,記住了他的每一次憤怒、記下了他的每一個仇人。卻沒有繼承他的分毫理智……更忘了他最不可忍受的是什么,也不會知道他的底線是什么。
“他當時所覺醒的是將爆炸轉移出去的靈能,而不是在爆炸中保護自己的靈能……你就應該知道,他當時的想法是什么。
“至少在那個瞬間,他是不希望任何人受傷的……”
羅素緩緩睜開眼睛:“他是不希望傷及無辜的。”
他的瞳孔之中躍動著灰白色的火光,整個人的氣質變得陰沉而詭異。
“天送禍來,沒有心的你……無法理解這種人類的矛盾性吧。”
“……神之容器。”
“天送禍來”的臉色,變得陰沉了下來。
三月,初春。
看內容下載愛閱小說app,內容已在愛閱小說app,網站已經不更新內容。南凰洲東部,一隅。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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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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