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兩瓶藥水下去起了效果，也或許是因為吳雯身上的傷并沒想象的那么重。
總之，在第二天，方瑜從舒適的被窩里醒來后，又出門下山采了些野果野菜，順便用石頭打了兩只松鼠回來之后，就看到譚婉君等人坐在吳雯的旁邊，一臉為難的模樣。
“怎么了？”
方瑜看這情況還以為是吳雯醒了，結果走過去一看......
還真醒了！
之前戴元佩喝下靈藥之后，可是足足昏睡了兩天。
而吳雯只是昏睡了一個晚上，居然就醒了！
別是回光返照吧？
方瑜連忙湊過去，將吳雯的手抬起來，好好的把了把脈，又觀察了一番。
而吳雯就躺在床上，眼睛睜開，但不管方瑜怎么動作，他都一動不動，還是跟死了一樣，甚至眼皮都不眨一下。
方瑜還以為吳雯應該是睜著眼睛而已，應該是睡了，結果方瑜僅僅只是伸手將他的眼皮往下一捋，再次拿開，結果他又睜開了眼，只不過，這次他總算是有反應了。
只見他輕輕扭頭，目光波瀾不驚的看向方瑜，緩慢開口，用著沙啞的語氣說道。
“你...是佛...嗎？”
方瑜被吳雯這么一問，頓時滿頭問號。
而遲遲不見方瑜回應，吳雯就像是一把手機一樣，亮屏后沒有操作，幾秒后就會再次黑屏，在方瑜沒有回應后，他便緩慢將頭扭回去，再次呆呆的看著禪房內的房梁。
只不過，他的眼神是空洞的，顯然，他并不是在看什么，而是在發呆，或者是，在想些什么。
旁邊的譚青看著還有點好奇的打算用手指去戳他的臉，結果被戴元佩一把抓了回去。
譚婉君拉了拉方瑜的衣服，方瑜起身，兩人走到旁邊，譚婉君向方瑜說起了她們之前發生的事。
原來，就在方瑜出門后沒多久，譚婉君她們便醒來了，接著，譚青先發現了吳雯已經醒了，就是兩眼睜開，空洞的看著房梁。
先是黃梅試著向他問了一句“大師？”
結果他一動不動，沒有反應。
然后方三多用手在他的眼前晃動了一下，這時候，他才有所反應，也是緩緩扭頭看向方三多，問了一句和剛剛一樣的話。
“你是佛...嗎？”
方三多也一時被問懵了，沒有回應，然后吳雯就像是剛剛那樣，又把頭扭了回去繼續發呆。
在后面，譚婉君她們試過，不論怎么叫，或者是推，拍，打他的身子，當然，輕拍輕打那種，不管怎么折騰，他都不會有任何反應。
但只要有人在他的眼前晃動，他立刻就會有反應，找到晃動的那個人，然后開口詢問：
對于這個問話，譚婉君他們也試著回應過。
假如不回答，或者答非所問的話，吳雯就不會理會她們，就像是密碼輸入錯誤一樣，他再次復位。
只有回答“是！”的時候，他才會觸發第二階段。
是的，他現在就像是個機器人一樣，只有回答正確了他才會回應你的話。
這是譚婉君當時試著回答“是”的時候，他問的第二句。
這句話，譚婉君他們至今都沒找到正確的答案。
“是”
我怎么知道為什么我是佛？！不是你一直在問我是不是佛嗎？不是你還不理，是了你又不信！
譚婉君嚴重懷疑眼前這個小和尚估計是傷勢過重，傷到了腦子，變成了傻子，所以才會這樣。
在場的幾人，都沒研究過佛理什么的，所以，對于佛教之類的哲理禪機，她們并不懂。
自然也就沒辦法回答吳雯的問話了。
后面不管他們怎么做，吳雯就只有這兩句話
然后，就一直等到方瑜回來。
方瑜聽了譚婉君的話后，抓了抓臉，將手上的野果和野菜交給譚青，讓這小家伙去清洗一下。
距離寺廟下方大約十幾米的地方，有一條小溪流，似乎是山泉水，昨晚他們就是在那接的水。
旁邊的方三多順手接過方瑜手上的松鼠，和黃梅一起提著昨晚做好消毒也用石頭稍微磨了一下的宛刀，一起去溪邊清洗。
反正他們三個在這種情況都幫不上什么忙，不如去做點事情，方瑜回來了，那就讓方瑜來處理。
戴元佩見狀，也不好繼續呆坐，于是順手就將瓦罐拿了起來，打算去溪邊接下水，回來燒水。
見他們都動起來了，一時之間，方瑜瞬間就沒什么事干了，他也不客氣的就直接在吳雯的旁邊坐了下來。
現在的他的確還是挺擔心吳雯的狀態的。
不會真的救回來了，結果傻了吧？
這算什么？
我的傻子兄弟？
方瑜試著伸手在吳雯的眼前晃了晃，果然，吳雯的頭又開始緩緩轉了過來。
“你...是佛嗎？”
“是”
方瑜沒有回答。
一切就如同譚婉君所說，方瑜不回答的話，他就會又回到那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繼續發呆。
方瑜撓了撓頭。
昨晚，其實他們就已經對這個寺廟可能發生的事進行過推測了。
從這已知的信息來看，吳雯現在就是個和尚沒錯了。
之前那些大宛人，很有可能是因為之前暴雨和山洪，所以來到山頂避難，發現的寺廟。
一同發現的還有其他災民。
然后大家就都進了寺廟。
接著，顯然這么多人突然加入，再加上暴雨和山洪，食物應該是沒能供應的上，于是，他們也出現了饑荒。
接著，就是古代經常發生的“歲大饑，人相食”的慘劇開始上演。
看那伙房里只有和尚和瘦弱災民的人頭，就可以知道，估計主導這一切的，應該是那些大宛人。
因為在楚國立國之前，大宛侵入中原的時候，便做過這種食人的事，在饑餓的情況下，這些本就不是來做好事的大宛人，很有可能為了填飽肚子而選擇對廟里的其他人下手。
他們一個個都是大宛士兵，戰斗力強，身材又好，顯然剛開始沒人能反抗的了。
直到后面，逼急了之后，或許是有人牽頭，來了一次反抗，這次反抗中，大部分人都死了，特別是大宛人，而這些殺死大宛人的人中，顯然就有吳雯。
因為那把斷裂的扁擔就在他邊上，而外面那些大宛人，有大概四五個死亡都是因為脖子或者頭部受到鈍器敲擊而死，方瑜觀察過那把扁擔，兩頭都沾滿了血液，顯然這個就是兇器。
反正一場浩劫后，最后，只剩下吳雯一個人，當然，也有可能幸存的都跑了，只留下吳雯一個人盤坐在蒲團上念經，直到方瑜他們的到來。
根據他們看到的情況，吳雯至少已經在蒲團上就這么盤坐了好幾天的樣子。
方瑜他們再晚來一段時間，他就能自己把自己念死。
經歷了吃人的慘劇，再加上他殺人后破戒，現在醒來一開口就找佛。
破案了
估計，吳雯是接受不了這種慘劇以及自己殺生破戒的事實，現在急需要找佛祖懺悔。
這就跟現代的天主教一般，犯罪的羔羊會去教堂懺悔室懺悔自己的過錯一樣。
如今吳雯這番模樣，顯然是想來懺悔來著。
所以才會逮到一個人就問
后面問為什么，估計是打算找個至少懂點佛理的，不然，他懺悔起來豈不是一點反饋都沒有。
當然，這些都只是他的猜測，具體如何，還得看后面方瑜的回答如何。
佛理嘛，現代電視劇方瑜沒少看，很多玄幻小說里關于佛教的解語也沒少寫，要說佛經他可能不會背，但說到禪機和辯理這玩意兒，方瑜高低都能整點活。
此時，剛好方三多他們也都整理回來了，食物已經煮上了。
就是松鼠野菜湯。
現在也沒什么事情做，如今見到方瑜上前，眉眼間還有幾分自信的模樣，便不由的靠近了一些，打算看看方瑜要如何應對。
只見方瑜上前，照樣先懸空劃屏解鎖。
吳雯的頭緩緩轉過來，看著方瑜開口問道。
“你...是佛...嗎？”
“我是佛”
方瑜淡淡的回答道。
吳雯的這句話緊跟其后。
就是這里！
眾人此時已經提起了精神，打算看方瑜怎么回答。
“我觀眾人皆佛，故我即佛”
方瑜看著吳雯，用帶著點肅穆的語氣回答到。
而旁邊旁聽的眾人，聽到方瑜的這句話，也是不由的腦子一亮。
這句話...怎么說，就感覺很高級！
這是眾人聽到這句話后的反應。
當然，這是因為他們沒怎么聽過這個，所以才會如此覺得，換個現代人，這句話早就聽膩了。
而吳雯顯然是知道這個佛理典故的，因此，在得知方瑜的這番回答后，他有點激動的就打算掙扎著起身。
眾人一看吳雯現在都要坐起來了，立刻就知道了方瑜這個“密碼”輸入正確了，吳雯這是真正“解鎖”了。
旁邊的方三多小心的攙扶著吳雯坐起來。
沒辦法，他一直想要起身，就是不愿意躺著，那就只能讓他起身了。
只見吳雯坐起身后，雙手勉強的在胸前合十之后，對著方瑜微微一拜。
方瑜也被吳雯的狀態感染，不由的也雙手合十，回了一禮。
“敢問我佛...舍生飼魔，可以成佛？”
舍生飼魔？
方瑜念叨了好幾次，才算是明白這四個發音對應的正確字眼。
舍生...飼魔？也就是說，那些和尚是自愿被吃的？
方瑜沉思了有一會兒，但好在，吳雯似乎被“解鎖”后，就恢復了一些神志，此時依然是雙眼期盼的看向方瑜，等待他的回答。
看著吳雯眼中的期盼，方瑜想了想，開口說道。
“可！”
得知了方瑜肯定的回答后，吳雯的眼神一亮，似乎是得到了滿意的答復，就連嘴角都露出了一絲微笑。
方瑜原以為這樣就結束了，結果，吳雯又開口問了一句。
“敢問我佛...那若魔已深墮，無法可度，如何降之？”
問道這句話的時候，吳雯的語氣沉重，但卻帶著一絲深切的怒意和藏著極深的殺意！
雖然吳雯的殺意很淡，藏的很深，深到他自己都沒注意到，但誰讓方瑜是有修羅心的，當他的殺意一出現，方瑜就發現了。
果然，吳雯開了殺戒！
感受到這絲殺意，方瑜就知道了，吳雯肯定是“降魔”了。
而面對吳雯的這個問題，方瑜雖然有點猝不及防，但好在這個問題也在他的知識庫中。
“佛亦有明王之怒，當以明王之威，破除眾生愚闇！”
得到方瑜的回答，吳雯的那絲怒意沒有消退，反而繼續上漲，其殺意也逐漸壯大，他的聲音也變的大了一些，不顧嗓子的沙啞，繼續問道。
“敢問我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這個問題？！
方瑜忽然就有點頭疼了。
這句話其實還真不好反駁。
在佛教，這句話其實就如同現實世界里將死刑廢除是有異曲同工之處。
之所以流傳這句話，更多是為了讓惡人止惡。
就像是之前網上所說的，為什么廢除死刑，就是為了讓那些原本應該犯了死刑的罪犯在再次犯罪的時候，有所顧忌。
面對一些迫不得已，或者心中有所悔過的罪犯，再得知自首不會有死刑風險的時候，他們自首的概率會加大。
而假如他們知道自己自首必然死刑，那么又有幾個敢自首？
而且，死刑一定下來，落入罪犯手上的受害者，就基本不太可能活命了。
畢竟，反正都是死，多殺一個墊背又能有什么呢？
其他的便不便多說，反正意思便是如此。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句話就是抱著能忽悠一個是一個才傳下來的。
真正犯了事的，該怎么樣就怎么樣。
但偏偏，方瑜如今假如是“佛”的話，卻又不能直接說這是騙人的，其實你殺的對，就該直接殺。
他已經看出來了，吳雯這些話，看似問他，實際上是問自己！
這些問題，除了第一句“舍生飼魔，可以成佛？”這句話是真的在問“佛”之外，其余的話，都是在問自己。
那些問題在他的心里的時候，他就已經有答案了。
果不其然。
明明方瑜沒有回答，但吳雯這時候，卻又繼續問道。
“敢問我佛，殺戒已破，是否成魔？”
吳雯停頓了片刻，就在方瑜以為他還要繼續自問的時候，就見他低頭道了句“阿彌陀佛”后，語氣中帶著一絲釋然，這絲釋然讓方瑜感到了一絲不妙。
下一秒，就見吳雯直接將手掌心對著自己的額頭，方瑜感覺到他渾身的力氣驟然暴起。
那發力的姿勢，像極了暗勁。
接著，那對準額頭的掌心就沖著他自己的額頭拍去！
臥槽！
方瑜心中暗叫臥槽一聲之后，立馬伸手，在他的雙手手肘關節處一拍一扭。
借助他化勁的宗師經驗，成功在他拍到額頭之前將他的勁力卸掉。
勁力被卸，原本足以把腦子拍成漿糊的力道變成了普通的擊掌，一巴掌拍在額頭，只拍的吳雯本就虛落的身體，不由的后仰，差點躺了回去。
吳雯向方瑜投來了驚訝的眼光，但他的眼神中，卻依然抱著滿滿的死志。
方瑜雖然被吳雯這動作氣的不行，但他也知道，假如不把這死腦筋的家伙扭回來，他能救一次，卻救不了第二次。
電光火石之間，方瑜忽然想到了之前在現代看到過的一個影視片段似乎有點用，來不及多想，他只能開口對著吳雯說道。
“你為何殺生？”
吳雯愣住了。
為何殺生？
因為，要保護那些人啊......
見吳雯似乎在思考，方瑜立刻又拋出第二個問題。
“你又因何要死？”
我...為什么要死？
因為...我殺生了啊...
吳雯的腦海里閃過這句話。
“你為護生而殺，卻為斷罪業而死！”
“殺生為護生！斬業非斬人！世道不昌，魔道漸長，你需秉罪惡之刃，斬盡魔道之人，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無間地獄，唯你一人！”
既然好話不好用，那方瑜就只能劍走偏鋒了。
吳雯，能不能成為佛劍，就只能看你這顆佛心堅不堅定了！
TMD，喝了我兩瓶靈藥，現在就想賴？
想死，那也得我同意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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