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葉回到家里的時候已經快后半夜,畢竟等寧未末把手里的事處置完也已經到子時了。
到了寧未末這個級別,文武百官第一人,想要去一趟慶余河都不得自由......大玉未來如何能不好?
到了他這個級別的官員,其實根本就沒有什么顧慮不顧慮的,只隨便一句話就能讓慶余河都上下震蕩的宰輔,還能顧慮什么?
林葉回來的時候孩子早就已經睡下,謝云溪和小禾坐在客廳里一邊閑聊一邊等林葉回來。
管事的說殿下已經到了大門,小禾就要親自去給林葉準備熱水,謝云溪笑道:“何必每次都是親自去,府里又不是沒人伺候著。”
小禾只是抿著嘴笑了笑,轉身跑出去了。
林葉進門之后就笑,從袖口里取出來那剩下的八百兩銀票遞給謝云溪:“入賬入賬。”
謝云溪笑著問道:“這錢來的不容易吧,若是來的容易,八百兩,不至于把你高興成這樣。”
林葉笑道:“從陛下小金庫里硬摳出來的。”
謝云溪噗嗤一聲就笑了:“那著實是不容易,聽貴妃說過,陛下那個小金庫可是看守的嚴密,貴妃都不知道到底存了多少銀子了。”
林葉道:“沒事,以后就知道了,誰叫他有個敗家的孩子呢。”
謝云溪道:“你也別那么狠了,陛下攢錢也不容易。”
林葉道:“你這話告訴百姓們,你得挨多少白眼。”
謝云溪等林葉坐下后,就走到他
身后為他按捏著肩膀。
“我本以為因為境界的事你心情會有一陣不好,沒想到你竟是這么快就能釋然。”
“我從一開始也沒覺得不能接受。”
林葉笑道:“我是天人境的時候我天下第一,我是賦神境還是天下第一,所以有什么不能接受的......終究是誰也打不過我罷了。”
謝云溪笑道:“小禾為這事可是一直擔心著,若她知道你這么想的開,也就不會夜夜都唉聲嘆氣的。”
林葉道:“她心思重,又不敢說。”
謝云溪道:“給你燒水去了。”
林葉:“這......”
謝云溪道:“你猜,為什么她總是要親自去給你燒水伺候你洗澡?”
林葉:“不猜也罷......”
謝云溪噗嗤一聲笑了。
她問林葉道:“這兩年應該不會頻繁離開歌陵了吧?”
林葉道:“嗯,應該不會。”
謝云溪道:“兒子的開蒙是你親自來?”
林葉道:“我軍務事可能會多些,開蒙我幫他找兩個先生吧......老掌教那邊也閑著,錢爺那邊也無事......”
謝云溪笑道:“那兩位真請得動,束脩也不便宜。”
林葉道:“我去摳陛下的小金庫。”
謝云溪笑的有些受不了,捏著林葉肩膀的手勁兒也大了些。
林葉道:“說起來我這也不算是敗家子,我把家里產業做的更好更大,只搜刮當爹的那點小金庫,怎么能算敗家子呢。”
謝云溪微笑著說
道:“當爹的當兒子的話都說的出口,為何在陛下面前就一直都拉不下來臉面?”
林葉一怔。
謝云溪道:“可不是陛下著人來我這給你告狀,我都是自己猜的,你那性子,好猜。”
林葉嘆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大概就是臭矯情,我盡力改改......從明天開始。”
謝云溪道:“行了,有個態度就行,有態度就有獎勵,獎勵你一個小禾姑娘搓澡澡。”
林葉:“......”
謝云溪道:“這是什么表情,好像還不是很滿意?”
林葉道:“你給的獎勵,你親自動手。”
謝云溪道:“我要陪著我兒睡覺去了,你去洗澡吧。”
林葉拉了謝云溪的手:“侄兒也是兒啊。”
謝云溪都驚著了。
她當年在云州見到林葉的時候,應該是萬萬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林葉嘴里能說出這種話來。
林葉一把將謝云溪抱起來,朝著里屋走去。
謝云溪此時還在震驚之中。
結果誰想到下一步林葉就是討奶喝。
與此同時,奉玉觀外。
距離奉玉觀大門只有十幾丈遠的地方,一個略顯矮小的身影藏身在暗影之處一直看著奉玉觀那邊。
他倒是沒想進去怎么樣,只是看著這無比熟悉又已經變得陌生起來的地方怔怔出神。
這不是他第一次來奉玉觀外邊查看了,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看的是什么。
是過去那個輝煌的奉玉觀,還是現在這個變了味道的道場
他知道現在奉玉觀里都是些什么人,所以他氣惱,憤怒,甚至仇視。
陸駿集帶著一群做法器的人霸占了這,這奉玉觀還叫什么奉玉觀?
這里,曾經是他夢碎的地方也是他夢碎之后夢又開始的地方。
當年他從婁樊來,本來是帶著豪情壯志來的,他來之前一路上都在想,這大玉號稱修行者的發源地到底能有多強?
雖然他的任務是在大玉潛伏下來,可他還給自己制定了一個很不錯的目標。
他要以一個無名者的身份,每年挑戰至少一名大玉的宗師級高手。
當他挑戰到五十個的時候,他就匿名送一塊玉人不過如此的牌匾到奉玉觀來。
可是這個計劃還沒有開始就直接被扼殺在搖籃里,他那豪情壯志的夢想直接就碎了。
在這,他看到了老掌教出手。
在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狂妄自大,才知道他有多像是一只井底之蛙。
從那天開始他就放棄了所有的打算,甚至放棄了一個婁樊密諜的身份。
他開始潛心修行,把奉玉觀當做一座圣地來頂禮膜拜。
他比玉人還要虔誠。
于是,他得到了重用,他被調往云州成了天水崖的司座神官。
在那一刻,艾悠悠心里就又冒出來一個更讓他熱血沸騰的夢想。
他想做掌教。
一個婁樊人,能潛伏在大玉的上陽宮內最終還做到掌教之位,不管過去多少年,這事只要說出去就依然炸裂。
在天水崖的時候,他真的是
兢兢業業在做事,他一個婁樊人,比絕大部分玉人都知道該怎么周旋在拓跋烈和朝廷之間。
拓跋烈那么聰明也那么陰狠的一個人,都被他玩弄在掌心之中。
拓跋烈懷疑任何人,也懷疑艾悠悠,但從沒有懷疑過艾悠悠不是玉人,如果有人說艾悠悠不是玉人拓跋烈都會哈哈大笑。
現在,奉玉觀變了,上陽宮變了,一切都變了。
藏身在暗影之中的這個身材瘦小的老者,眼神里那種仇視的光卻穿透了暗影甚至穿透了黑夜。
“是時候該去找點別的出路了。”
艾悠悠自言自語一聲。
他的身份暴露之后又經歷了不少事,朝廷是斷然不會允許他這樣的人離開歌陵。
他的一舉一動都被監視著,可那都是他主動做出來的樣子罷了。
他是賦神境的修士,這歌陵城里也沒幾個人都看的住他。
只要他想走,也沒幾個人能攔得住。
可他沒走,也不想走,因為他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兒。
回婁樊?
毫無意義,婁樊人是不會信任他的,而且,他也不一定能活著回到婁樊。
前陣子他忽然聽到了一個消息,說是林葉和一個遠在海外的國家的至高符師打了一仗。
這件事讓他格外感興趣。
“告別一下。”
艾悠悠說完這句話之后竟然虔誠的朝著奉玉觀行了一禮,然后轉身消失在黑夜之中。
不久之后,大理寺衙門內的一個獨院外邊。
艾悠悠悄悄隱藏了身形,他注意到了,
在這看起來平靜的小院四周,至少有數十人在監視著。
不過,以他的實力,這幾十個暗衛他確實不必放在眼里。
這個小院里被囚禁的是一群來自藍澤的符師,他們已經被看管有一陣子了。
每天的事就是重復的接受詢問,然后盡可能的把他們的所學都交代出來。
以前,藍澤符師可以利用孔雀石借用臻天之力。
可是自從稽尚死了之后,孔雀石也沒了意義,他們這些普通符師雖然在符術上造詣也不淺薄,但都難以發揮符文的力量了。
因為他們不懂修行。
之前上陽宮的大符師如尚清訖,靠的是修為之力才催動符文。
沒了臻天之力又不懂得修行,這些符師就只剩下理論上的那套東西了。
可對于艾悠悠來說,這無異于至寶。
他是賦神境的大修士,若是再能精通符文之術的話,那林葉還有什么可怕的?就算是老掌教還有什么可怕的?
縱然他在大玉沒有容身之處了,他可以遠走他鄉,以這一身絕學創建一個他夢想之中的上陽宮,一個純粹的上陽宮。
如今大玉的上陽宮,冬泊的上陽宮,在艾悠悠看來,都是假的。
小院外面,一隊巡邏的甲士整齊的走過,他們雖然看不起那些符師,但他們并沒有因此懈怠。
太子殿下親自來過,也交代過,這些符師必須嚴密看管,所以大理寺內外都是戒備森嚴。
然而,人還是丟了。
第二天一早,有人發現少了
兩名符師,大理寺的人立刻就緊張起來,消息很快就報給了大理寺卿須彌翩若。
須彌翩若聽聞之后也是嚇了一跳,急匆匆的親自趕來查看。
可是,以他的實力,竟然看不出那兩個符師是怎么逃走的。
又不久之后,得到消息的林葉就親自趕來,仔細檢查了四周之后,林葉在一棵樹后邊發現了些端倪。
沉思片刻,林葉立刻轉身:“去看看艾悠悠還在不在。”
答案很肯定,不在。
監視著艾悠悠的人在昨夜里就被制住了,要想看住這樣一個大修士真的是難如登天。
林葉走進艾悠悠住處,見屋子里那張書桌上還擺著一個信封。
打開看完之后,林葉的眉頭就皺的有些深。
之前林葉忙著對付藍澤人,之后又忙著去處置那些變異的部族,回來之后確實也把艾悠悠這個人給忘了,只這一個疏忽,就造成了如此不好的局面。
這封信就是留給林葉的,艾悠悠告訴林葉,不必勞心費力的去追他了,他也沒想與大玉作對。
他帶走兩個符師,只是想講上陽宮傳承發揚光大。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所以林葉追也無處可追。
林葉把信遞給須彌翩若,須彌翩若看完之后眉頭也皺了起來。
“是臣疏忽了。”
須彌翩若道:“這個人本就該處死的才對,可是又沒那么大的能力......且這個人又很會偽裝,確實是......疏忽了。”
他看向林葉
道:“臣這就安排人去追,這個人帶著兩名符師逃走不可能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就在這時候,又有人急匆匆的來報消息說,奉玉觀里丟失了一只飛鳥,竟然不知道是何時丟失的。
須彌翩若聽到這消息之后就知道,不可能再追的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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