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既然你不愿意說，朕便也不問，左右你敢同朕來稟明這一切，也是冒著生死的風險，你若是不愿意說便下去罷，此事朕自會派人徹查。”
只這短短一炷香的功夫，酈璟就已然將面前這送信小官的心思摸透，自己越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樣，這小官便愈發想要將這些牽扯頗多的事實同自己言明。
因而酈璟只是拖著，大有一副完全不在乎面前人說與不說的意思。
當然，酈璟也不是不將百姓安危，朝廷清廉放在心上，實是這情況便是這送信小官不說，只要有個開頭，順藤摸瓜的查起來，屬實算不上難事兒。
若是這小官自己肯將知曉的情況一一說明，酈璟雖說能省下不少摸排的時間，可也未免會被帶入歧途。
既然是這利弊并存的狀態，酈璟自然不消著急，這小官說便說了，如若屬實，將來升官進爵。不肯說便不肯說，到時候給些賞賜打發了便是。
于之前不同的是，此番那送信小官甚至沒有離開的意思，只在原地糾結片刻，當即便作揖張口：“陛下，九江郡郡守同賢王殿下來往密切，更是明目張膽打壓異黨。”
賢王……對于面前這人的話，酈璟是半個字也不相信的。若是自家親弟弟能做出勾結之事，還叫自己半點馬腳都看不出，這皇位倒是讓出去才更利于天下百姓幾分。
“這消息你從何而知？”
“微臣也是見過那信上的封印，確是賢王殿下的無疑。”那送信小官說著，頓了頓，想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要事，“可是這信自今年年初便停了，誰料想便出了這水患……”
皇帝懸起來的心可算是放了下去，若是這信箋年初便斷了便有了合理的解釋，至于那印從何而來，酈璟只打算趁早找個機會，叫自家那個不省心的弟弟好生解釋一番。
心里有了打算，酈璟對這九江郡郡守背后之人基本上已經有了猜測。同樣的手法用了一次、兩次，真當旁人是傻子？
其實還真不是那背后下手之人當真沒有更高明的手段了，只是這等離間之行為，在皇室往往是百試百靈的好法子——換而言之，誰能想到酈璟這一大家子都如此奇葩？
更多的打算還是得是徐徐圖之，酈璟知道叫這小官在殿中待著，想必是叫人被壓抑的兒喘不過氣來，喟嘆一聲，只道是：“好，朕知道了，你下去罷。”
那送信小官聞聲作揖，如釋重負的出得太極殿殿門，便被安排好了在京兆城暫住的驛站。
至于一個人留在這偌大一個太極殿里的皇帝酈璟，只覺得頭疼不已。酈璟自是不會懷疑賢王的，只是如今那背后謀劃之人意欲挑撥自己這一脈中兩代人的關系，倒是叫皇帝酈璟覺得有三分熟悉……
酈璟覺得，也許是時候去看看那位到如今雖是茍延殘喘卻依舊不該勃勃野心的哪一位了！
只是當皇帝的方才有了動身的意思，便聽侍衛來報，說是太原公主殿下正準備往太極殿來，說是有要事需要稟報。
這宮里頭知道那位還活著的，一只手都能數的過來。包括酈嵐在內，都只當那位早就在皇帝酈璟登基之前便已然駕崩。
故而方才聽聞嵐兒往太極殿而來，酈璟立刻打消了適才升起的想法，只想著同自家妻商議一番，再做定論。
“父皇。”少見自家父皇這種恍惚走神的時候，酈嵐懷疑是有什么事想要瞞過自己，便也沒問，只將今日來意說明。
“嵐兒來了，快坐著罷。”自家女兒但凡要是來，必然都是些正事，如今浮梁水患本就足夠自己頭疼，若是嵐兒這里再傳來什么麻煩……
酈嵐倒是從善如流，身上沒了未來的擔子，便也隨意不少，沒同自家父皇客套什么，徑自尋了椅子坐下：“父皇，兒臣此來卻也沒有什么旁的意思，只是這三兩年來大酈有多有不順遂之事。”
大酈百姓對于這天地預警的災禍向來是帶有一種敬仰與信服的，卻尚且不至迷信的程度。
連年的災禍讓百姓懷疑的不只是地方官員的辦事不力，同樣也會對朝廷的統治正統性做出懷疑。而酈嵐擔心的正是后者。
“自打先帝在時，大酈便停了泰山封禪的舊習，換作在泰山做祭祀大典。”自家女兒說什么，皇帝酈璟都能靜靜的聽下去，酈嵐繼而又道：“這些年父皇勤于政務，對于這等勞民傷財的事，甚少愿意做。”
自家嵐兒這話一出，酈璟便明白前者的意思——雖說當初自己曾是太子不錯，可到底因為先帝同范氏家族那些腌臜被貶，最后得來這皇位，確實談不上名正言順。
如今這些年屢屢出現天災人禍，便是百姓感念自己為政清廉，也要因為這止不住的災禍，不滿自己的所作所為。這時候不舉行泰山大典，便不再是未免勞民傷財，而是自己的繼位不被上天認可……
“所以嵐兒你是何打算？在如今這般當兒浩浩蕩蕩準備一場祭祀大典？”一場颶風、一場水患，明年百姓的生活已經受到不小的影響，酈璟權衡利弊良久，也不知到底應該如何。
“正是，等到十月立冬，在泰山上做一場祭祀大典。”說到這正事，酈嵐站起身來，朝著自家父皇揖了一禮，補了一句：“這是泰安縣縣令的意思，同樣是兒臣的意思。”
“嗯。”其實酈璟依舊是猶豫的，只是連嵐兒都已然確定了打算，前者便也不想再糾結下去，“這些年來的流言蜚語也著實不算少，若是想有所改變，這也到不失為一個好法子。”
“既然你已然決定，這大典相關事宜便交給你和崇兒去辦，不求盛大，只要心意到了就好，否則又是給尋常百姓平添壓力。”
自家女兒考慮事情細致的緊，皇帝酈璟也不用擔心出什么問題，正好得了輕閑去：“至于需要六部誰人配合，你同崇兒直接遣派便是，只要不超過萬兩銀子的開支，便不必同我報上來。”
酈嵐領命正要離開，忽的被皇帝叫住：“嵐兒，今日晚些時候替我去工部和戶部查查九江郡浮梁縣那邊堤壩建造的記載，再差人將如今那位九江郡郡守家中境況叫人抄錄一份，與我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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