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姐被火火燒死,就算與她沒有多深的感情,想一想,也足夠文善覺得窒息了。
梨花過來和她說:“鐵花和那兩個婢女都跪在外在呢,如何處置?”
“把她們都叫過來,我再問問。”
片時,鐵花和那兩個婢女都過來了,跪在了她面前。
文善掃了她們一眼,忍著心里的悲傷,“你們三個,仔細的給我說一遍,四小姐去了大娘那邊后發生的事情。”
幾個人的說詞都是一樣的,四小姐被叫過去后,她們就在外面。
人家主要是討好鐵花,在跟她說話,后來拿水給鐵花喝,她們兩個是沾了鐵花的光,跟著喝了一杯茶。
鐵花伏在她面前哭道:“奴婢沒有完成公主的托負,奴婢該死。”
“如此說來,又是一個死對無證,天衣無縫。”
沒有人知道祠堂之后發生的事情了。
明明兇手就在那里,卻不能治她的罪。
“梨花,把鐵花的賣身契給她,讓她走吧。”
鐵花知道這個結果已是輕的了,她還是哭得磕頭道:“是奴婢該死,是奴婢護主不力,奴婢謝公主不殺之恩。”
梨花諷刺她:“你何止是護主不力,人家三言兩語,就把你哄得飄了,還敢喝人家的茶。”
扭身,她走了,去庫房拿鐵花的賣身契,讓她滾。
鐵花面上呆了呆,梨花所言極是,她何止是護主不力,她簡直蠢到家了。
她抹了一把眼淚,又磕了個頭,退下。
其她兩個婢女也都從文善面前退了下去,她扶額,閉了閉眼。
王姨娘這一生所求的,不過是讓四小姐能夠嫁個好人家,就這一點所求,終究也沒能如愿。
她只能祈愿四小姐若能重活一回,投胎一個好人家,不再為庶。
由于四小姐尸骨未存,大火滅后,龐南熙為表寬厚,還是讓人去捧了一把灰,裝在一個罐子里,埋葬在當初王姨娘的墳頭旁。
像她這等未出嫁的小姐,死后也是不得入祖墳的。
妾死后也是不得入祖墳,為了給這些妾一個體面,還是會置一塊地,專門埋葬妾室以及未成親就死的孩子。
把該問的都問過了,文善獨坐了一會。
這喪心病狂的手段,若再繼續留著她們,不知道她們下一步會再干出什么事情。
四小姐讓她不如意,她把四小姐活活燒死,半點情義不講。
她閉了閉眼,再睜眼時,就見眼前站了一個人。
穆王府私逃的小妾,越過她院里的所有人,包括夜英這些御衛,無聲無息的就站在了她的門前。
文善打量著她,她身上的水都干了,這一路奔波,顯得有些狼狽,卻也絲毫不影響她的氣勢。
她很欣賞這人之前的一番言論的,覺得她非尋常女子,是個有思想的人,覺悟很高。
文善嘴角勾起一些笑容:“看來他們沒抓到你。”
想抓到她倒也不容易,但東躲西葳的也煩。
“我姓阮,名夭夭,桃之夭夭的夭。”
文善笑笑,“好聽。”
又倒了茶,示意她過來坐下,讓她喝。
阮夭夭過來把茶喝了,跑了一路,實在也是渴了。
文善給她繼續把茶滿上。
“實不相瞞,我是穆王府上的小妾,私逃出來的,公主可否收留我幾日?”
再沒有比韋國公府更安全的地方了,穆王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她藏在這兒。
雖之前知她的身份,文善見她據實相告,還是有些意外,“你倒是不拿我當外人,你就不怕我通知穆王前來接你回府?”
一個小妾沒有放妾書,敢私逃出府,這都可以抓回去打死了。
穆王府都出動軍犬抓人了,看來抓她也是勢在必行之事。
阮夭夭倒是胸有成竹,“我能為公主所用,我一人勝過你院中的所有人。”
逃過穆王府軍犬的追捕,又從文善院中御衛的耳目下悄無聲息的跑進她這屋里來,自然是有些真本事的。
文善點點頭,能為她所用,這話她喜歡聽。
她還挺看中夭夭這一身本事的,非池中之物,“那就先跟著我吧。”
“公主果然是人美心善。”
“我知道我人美心善,人見人愛。”
阮夭夭就笑了一下,這么有趣的人,在這個時代,也是少有的。
文善把梨花喚了進來,一看這屋里竟多了一個人,嚇了她一跳,指著夭夭直結巴:“你你,你怎么在這兒。”
夭夭眉眼挑了挑,“你猜。”
文善笑了一下,“即日起,夭夭就是我們院里的人了,給夭夭安排一個單獨的房間,她需要什么,只管給她。”
梨花應了一聲,把夭夭請了出去,給她安排房間。
夭夭要沐浴,就要了一些女裝,換了男裝。
這事之后,到了傍晚,夜英前來稟報,就是在街頭妖言惑眾的那男子和婦人的來歷。
抓起來審了半天,這男子和婦人是一對夫妻,生得一張巧嘴,往日里就是在做點小本生意,賣個豆腐。
今天在街頭說那些話,就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
有個男人給他們一段話,讓他們每天照著話到處去傳,反正也不提名點姓,懂自懂。
出師不利,這才第一天,就被蔡文善本人撞上了。
至于請他們出面的是什么人,他們也不知道,連人家長什么樣都沒有見過。
夜英來請示后面要怎么辦。
“該打打,該罰罰,別鬧出人命了,先關個十天半月。”
夜英退下,去辦這事。
文善心里沉重,嘆了口氣,又把海棠喚了過來,讓她準備些紙錢,她一會去四小姐院子里一趟。
四小姐走得突然,也走得凄慘,她心里有諸多不忍,也不舍。
等把東西都準備上,她帶了婢女過去,讓婢女都守在門外,她自個兒在四小姐的屋里燒了一些紙。
她信神奉明,她本也是重活一回的人,她就盼著四小姐死后也能另有一番天地。
她坐在四小姐的屋里,嘆了氣,輕聲和她說:“我知道四妹妹死得凄慘,死不瞑目……”
一陣風起,忽然就把門給刮得關上了,連屋里的燭火都幾乎要全部給滅盡。
門外的婢女嚇了一跳,尖叫了一聲后趕緊就把門給推開了,直喊:小姐。
文善輕聲斥責:“別大驚小怪。”
她鎮定得不行,梨花海棠也就閉嘴了,但心里就是很不安,莫名覺得這風不正常,分明是陰風。
文善四下望了一眼,一邊燒著手中的紙錢,一邊說:“四妹妹,不管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恨,若你信得過我,就交在我手里吧,只要我活著,這仇我一定給你們報了。現在,我只盼著四妹妹再次輪回時,能尋一戶好人家,好好活著。”
風止了。
說完話,文善主仆一行離開,門在身后又重重的關了上去,梨花嚇得打了個寒顫,走出這院子后悄悄的說:“小姐,你有沒有覺得,這風有點冷?”
文善輕描淡寫,“疑神疑鬼。”
海棠也忙道:“別自個兒嚇自個兒了,四小姐若真陰魂不散,該去找的也是那邊的人。”
這話文善同意,梨花也就放心了一些,不怕了。
主仆一行往回走,到了夜晚,寧靜的星空平靜又冷傲、俯瞰眾生。
一場大火過后,空氣中還彌漫著散不去的燒焦的煙火味,它仿若在提醒,隨著那場大火埋葬的不僅是韋國公府上那些列祖的牌位,還有一位鮮活的生命。
今晚,又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穆王府
英俊不凡、身姿挺拔、一身冷傲的李世封聽著屬下一個又一個的來稟報。
搜查毫無結果。
找不著人,這讓他眉眼染上一些煩燥。
就在這幾天,他這個小妾的行動,言語,都古怪起來。
她說的那些話,簡直不可思議。
——你既然喜歡我,就該對我一心一意,你怎么可以一邊說喜歡我,一邊又要娶別的女人?
他曾詫異的看著她,驚訝夭夭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是和一位世家小姐定了婚,兩個月后就要大婚了。
——要么你給我一紙放妾書,要么把你的親事退了,我是不會和別的女人共侍一夫的。
他曾覺得她瘋了,鬼上身。
她怎么敢對他說這些大逆不道的話,簡直變了個人。
他氣得眉眼染上一些戾氣,讓她好好反省,她卻絲毫不知悔改。
——李世封,是你一直在負我,從今以后,我再不會追著你跑了。
簡直莫名其妙。
——李世封,我要走,你留不住我的。
她非但沒有反省,還留下一封信,離家出走。
——既然穆王做不到待我一心一意,此生永不相見。
她是他的妾,她居然敢說走就走。
沒他的同意,她就是死,也是他的人。
膽大包天,無法無天了。
本以為派個軍犬出去,很快就能把人抓回來,結果,都見著人了,還是讓她給跑了。
她的腰牌都在他這里,沒有他,能跑到哪兒去。
她連這個城都出不去。
想到她這幾日來的囂張叛逆,脫胎換骨似的,他碰一下,她都不肯,各種借口,一會肚子疼,一會來了月事,避他如蛇蝎。
她再不是之前那個會嬌滴滴的服侍他的夭夭了。
他的寵妾夭夭,溫柔乖巧又不失靈動,會嬌軟著聲音一遍遍的喚他:封郎,會小心翼翼的親他一下便紅了臉。
她會害羞的討他的歡喜。
哪似她這般,無法無天,想要上天,還不服管教。
想到這些,穆王眉眼間難免有些煩燥。
阮夭夭,他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挖出來,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