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他因瘟疫留下一些惡癥,心灰意冷,遠離皇宮,是文善找到他,鼓勵他,讓他又有了回來面對一切的勇氣;也是文善跋山涉水的去了玉州,請了神醫來醫他。
世都把這些往事再逐個提起,讓她們記得文善曾對他的好。
人都是忘恩的,誰會記得這些好。
她雖待他好,卻始終不愛他。
他以為時間久了,一切都可以改變的,她會愛上他。
即使知道她懷了那人的孩子,他也依舊不愿意放她走,他覺得自己依舊可以接納她和孩子。
一直都是他在一廂情愿,自我感動。
事實上,他雖可以接納她,卻無法真的接納她的孩子。
所以,并沒有怪她。
如果不回帝都,他想他和文善會一直這樣過下去的,即使她心里不在他這兒,他也可以一直這樣看著她,照顧她。
但回帝都后,不管他們愿意不愿意,一切就都在改變。
文善的心,也在動搖的吧。
母子敘舊,總得花些時間的吧。
文善閑閑的站在外面的小橋邊,確實有些無聊。
有位頂華麗的女子走了過來,眼神帶了幾分的挑剔,打量著她。
粉色華衣裹身,裙幅褶褶傾瀉于地,步態柔美,姿態高傲。
薄施粉黛,只增顏色。
文善看她眼熟,一時之間竟沒想起她是誰。
“大膽,見了公主還不下跪。”
一旁的宮女大聲喝斥,這女子擺了擺手,語氣平常,神色玩味,“這不是尊王妃嗎?”
文善想起來她是誰了,這是康平公主李攬月,是平王的妹妹,龐太妃的女兒。
多年不見,李攬月模樣上的變化還是挺大的。
當年在瀟湘苑見過她,那時的她還只是個十二歲的姑娘,模樣上沒長開,處處透著稚氣。
現在的她出落得亭亭玉立,退去稚氣,身上有股少女的嬌媚。
文善行了一禮。
李攬月問她:“在這兒干什么?”
“等人。”
她追問一句:“等誰?”
“尊王。”
李攬月也沒再多問什么,只道:“那尊王妃就且等著吧。”
她徑直去了。
現在宮里以姬太后為尊,她這是去見姬太后。
這宮里宮外但凡有個眼力架的,都是會去巴結這位太后娘娘的。
李攬月的生母是龐太妃,先皇駕崩后,平王去了封地,龐太妃沒了指望,在宮里也就屬于養老了。
她可以養老,女兒卻不可以,為了女兒將來能被賜一段好的姻緣,龐太妃也就讓女兒去親近姬太后,多去討好一下她。
李攬月來到長寧宮外,并沒有急著讓人前去通報。
遠遠的,她瞧見傅子璣從里面走了出來,一雙水靈的眸子立刻一眼不眨的盯著那人。
傅子璣這幾天常出入姬太后這里,為她看病,一來二去,公主李攬月就遇著了他。
遇著了他后,讓人打探了一下,才知道是位頂厲害的大夫,被陛下特封了一品御醫。
身份低賤了點,奈何愛情這東西來了擋也擋不住,李攬月一眼就看中了他,可以說是一見鐘情,見色起意了。
回去后滿腦子都是傅子璣這張臉,揮之不去。她便刻意找著機會來堵他,假裝巧遇。
她一雙鳳眼含著情,任誰都看出來她對這人動了心思,偏傅子璣看不出來似的,總是目不斜視,話也不多,好似多說一句話能累著他的嘴似的。
李攬月站在宮外等他出來,等他走近,她刻意喚他一聲:“傅太醫又來給太后看病了啊!”
公主聲音拿捏得嬌軟,傅子璣行了一禮,和往常一樣,目不斜視:“是。”
他準備告退,李攬月又擋在他面前說:“太后的身體可好一些?”
“好一些了。”
他回一句話,又準備告退,李攬月又擋在他面前,道:“傅太醫你急什么呢?本宮又沒說讓你走。”
怎么老急著走呢。
“公主有何吩咐?”
李攬月說:“你抬起頭來,看著我。”
傅子璣也就看著她,目光清澈,并沒有因為公主的美貌有絲毫驚艷之態。
李攬月為了在此巧遇,就刻意打扮的,連平日的那股子盛氣凌人之勢都收斂起來了,假裝溫柔。
見他看自己的目光平靜,并沒有什么歡喜,她有點不悅,問他:“我美嗎?”
傅子璣行禮,一板一眼的回他說:“美。”
“那你喜歡我嗎?”
“公主若無別的吩咐,臣告退。”
他奪路匆匆走了,李攬月便攔不住他了。
她不悅的問身邊的宮女:“他是在躲著我嗎?”
一宮女回她說:“公主金枝玉葉,旁人巴結還來不及。”
為什么傅子璣不巴結她,她話還沒說完呢,他就匆匆走了。
宮女一旁繼續為她出主意:“公主若是喜歡,請太后賜婚就是了。”
這也是個不錯的主意,但是,想到傅子璣的家勢,又有點嫌棄呢。
李攬月忙前去太后宮門口讓人通報了一聲,姬太后這會想歇息,就沒見她,李攬月一急,再讓人通報,就說有急事稟報,這次太后就見她了。
她匆匆來到太后跟前,問了安,在太后跟前侍奉的還有姬貴妃——姬尋覓。
姬太后問:“有什么急事,說吧。”
對于龐太妃所生的公主,她也不是那么待見的,但這公主硬要貼上來左右討好,很會巴結呢。
李攬月回她道:“稟太后,尊王妃進宮來了。”
宮里這點事情,她當然是清楚的。
姬太后面上微微一變,問:“她在哪里?”
她幾乎以為文善是在重明宮。
李攬月回她說在外面的小橋上站著,說是在等尊王。
姬太后想了想,站起來道:“走,去看看。”
姬太后帶著一行人匆匆出了宮來尋文善,果然,她還站在那里,只是沒站在小橋上,而是選擇站在了一處樹下乘涼。
忽然看見姬太后一行人過來了,她本能的想找個地避一避,也是避無可避,人已到跟前來了。
文善只能忙行了一禮,問安。
姬太后問她:“你在這兒干什么?”
文善也就回她道:“陪尊王一起給蔡太后問安了。”
姬太后了然于心,道:“既然是見蔡太后的,怎么反而坐在了外面?走吧,跟哀家進去。”
文善回她說:“蔡太后與尊王許久不見,臣婦不便進去打擾。”
“哀家說進去就進去,把尊王妃請進去。”
姬太后強勢過人,一旁的宮女立刻左右拉了文善,勉強她跟著一塊進去了。
姬太后在這后宮為尊,她也是強勢慣了,見一個被禁在此的蔡太后,也無須通報,她帶著人就堂而皇之的進來了。
這里伺候的宮女本就少,平日里這宮內也就四個宮女輪流伺候,院外有嬤嬤把守。
遠遠的看見她過來,有人討好的迎來,有人也忙著去稟報一聲。
蔡太后聽聞姬太后過來了,難掩面上的一絲厭煩,上次她回了國公府后,被陛下禁在此處,姬太后也過來看過她兩回,假惺惺的與她說好話,說是過段時間就向陛下求情,就說她病痊愈了,到時候就恢復她的自由。
姬太后這話有幾分真假,蔡太后可不敢全信了。
心里不喜,面上還是客氣的帶著尊王和公主李青嫣一塊起身,只是沒迎出去。
待人進來,蔡太后一眼看見蔡文善也跟著進來了,面上一冷。
尊王和公主李青嫣行禮,見了姬太后。
姬太后面上淡了淡,姿態威儀的坐下來,說:“尊王回來了,回來得好,哀家詔你回來是為了什么,想必你也知道了,尊王妃無德無行,不守婦道,可真是丟盡皇室顏面,令哀家心痛啊!”
文善就知道今天這事過不去了,只能由著她們說。
蔡太后接了姬太后的話說:“妹妹教訓得是。”
姬太后很滿意她的識時務,也知道在這事上蔡太后和她是一條心的,都想處死尊王妃,便又問她道:“皇室因為尊王妃出了這樣的丑聞,以姐姐之見,該當如何?”
蔡太后回她說:“若是擱在民間,就該沉塘,為了皇室的顏面,還是給她一條白綾,秘密賜死吧。”
早在知道蔡文善生下的孩子不是她兒時,蔡太后就起了殺她之心了。
姬太后來得正好,那就借姬太后之手吧。
李世都因為身體不適,面上本就帶著蒼白,聽她們的談話,面上又白了一分,忍不住發聲劇烈的咳嗽。
他因氣急攻心吐了血后,又被李世焱打了一頓,傷就更重了,他想說話,偏就咳嗽起來,讓他開不了口。
文善覺得自己的小命今天可能會交待在這兒,她不想死的,她是一個孩子的母親,她想活著。
她想趁其不備拔腿就跑的,姬太后眼尖呢,厲聲道:“把她給我抓回來。”
左右的宮女也是眼疾手快,立刻就把她追了回來,抓住她,一把摁在了地上。
姬尋覓一旁冷淡的看著,心里充滿了快意。
終于要把她弄死了。
姬太后說:“賜她三尺白綾,立刻賜死,尊王你沒有意見吧?”
李世都勉強忍著咳嗽,道:“善兒何錯之有?若要賜善兒一死,是不是也要把陛下拉過來一塊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