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坐在重明宮的李世焱把頭發都散開了,拿了個鏡子出來,左右照了照,想把那根白發找出來。
照了半天,找了好一會,也看不真切,就找不到文善所言的那根白發。
他只好讓人把白玨傳來。
片時,白玨進來了。
李世焱招招手,讓他靠近一些。
“你給寡人看一看,這根白發長在哪兒了。”
白玨一臉疑惑的走近他,在他腦袋上左右找了半天。
他的頭發又黑又亮又厚,極為漂亮。
“陛下,沒有白發呀。”
他又不是少白頭,正是青春年少時,哪來的白發,白玨滿心狐疑。
“眼神不好吧?”
聽陛下這話,似乎斷定了自己頭上長了白發,白玨又仔細看了看后回稟他:“陛下,屬下看仔細了,真沒有。”
“你這眼睛該治一治了,昨個兒善兒說了,寡人長了根白發。”
他挺想揪下來的。
善兒又說揪一根會長倆,他又有點不太敢,就挺糾結的。
白玨明白了,原來是福容公主說的,陛下竟把人家的戲言當了真,頭發散開,認認真真的找起了白發。
白玨覺得自家主子有點可憐,被耍了都不知道。
這么精明的主子,怎么一遇著福容公主就栽了。
“陛下,屬下的眼神挺好的,沒毛病,一定是公主逗您玩的。”
李世焱想了想,心里明白了,磨磨牙。
這個騙子,現在是越來越會騙他了。
他當時就信了她的話,也是他——一天真了。
白玨嘴角扯了扯,“陛下,您痘下去了。”
那肯定得下去啊,他雖也沒吃得到他想吃的,策略改變了一下后,文善也沒那么拒他千里之外了,最近心情尚佳,那只頑固的痘子就不見了。
要是一直長著下不去,他得多鬧心。
侍立在外面的公公前來稟報,說是盧國公求見。
李世焱也就把鏡子放下,宣了。
白玨退到外面。
片時,盧國公走了進來,悶悶的行禮,眼見的心情不佳。
“老臣見過陛下。”
李世焱假意關心,“盧國公臉色不太好看,是病了嗎?”
“謝陛下關心,老臣沒病。”
“沒病,那就是有心病了?心病還需心藥醫啊!盧國公還是要想開一些的。”
陛下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陛下這是故意明知故問。
盧國公想了想,跪了下來:“老臣有個請求,求陛下答應。”
“盧國公起來說話吧。”
盧國公沒起來,他只能忍氣吞聲道:“姬貴妃伸手打了尊王妃,陛下罰也罰了,想必姬貴妃也已思過,老臣厚著臉求陛下開恩,原諒姬貴妃一次吧。”
盧國公自然是知道姬貴妃被打入冷宮的原因,聽說是尊王妃回來了,還到了宮里,被姬貴妃撞見,醋意大發,打了尊王妃和她的孩子,陛下震怒,就把姬貴妃打入了冷宮。
這些聽說也都是姬太后告訴他的。
姬太后還沒告訴他,尊王妃的那兩個孩子,是陛下的。
盧國公后來也聽說,陛下經常往韋國公府去,借著看望韋國公由頭與那尊王妃茍合。
好在姬太后已詔了尊王回來,等尊王回來,陛下總不好太明目張膽了。
在這件事上盧國公現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李世焱想了想,也就道:“既然國公開口了,那就依了國公吧。”
也難為他忍了這么久,現在才找他來求這個情。
盧國公趕緊又行了謝禮:“老臣謝陛下開恩。”
李世焱這才又說:“國公,你府上那個叫姬宣的庶子,說是斷弦了,現在有續弦嗎?”
盧國公怔了怔,他怎么就關心起自己府里庶子的事情了?
如實回他說:“尚未續弦。”
“韋國公府上有位庶出的四小姐,叫蔡文美,韋國公好著的時候還是很疼她的,現在病了,管不著府里的事情了,便一直尚未出嫁,你派人前去府上提親吧。”
盧國公怔了一會,沒想到陛下會管一個庶子庶女的閑事。
他一直不喜歡韋國公的,所以,就不想結這親。
何況,韋國公現在算個什么東西,聽說傻了,他那個長子也是個不成器的,蔡氏一脈不行了,根本沒有結親的必要。
李世焱又說:“韋國公也是世代效忠皇族的世家,他們府上的庶出小姐也是配得上你府上的庶出公子的,它日韋國公若痊愈,得知與你府上結了親,也會很感激你的。”
說得好似為處處都為他著想一般,他也不需要韋國公感激。
盧國公心里明鏡似的,陛下插手管人家韋國公府的閑事,還不是為了蔡文善。
定然是那婦人求他,他就應了。
盧國公心里不高興,可陛下剛答應原諒了姬貴妃,要放她出冷宮了,盧國公也不好駁了他的面子。
怕自己駁了陛下的面子后,他也找個理由不放過姬貴妃。
盧國公只好答應了,李世焱還特意囑咐他說:“回府后就把這事盡快辦了,一月之內,把婚完了。”
分明又是下了死命。
盧國公心里更悶了,只好謝了恩,退下。
李世焱又拿了鏡子,左右照了照自己的鬢角,對自己的模樣,他還是相當自信的。
姬貴妃在這宮里始終是個隱患,一直關著也不是辦法,時間久了盧國公會求情,姬太后也會求情,早晚要放。
長久留在宮里又冷落著,也不行,時間久了,又會生出害人之心。
左右都不行,就得尋個她更大的錯處,把她送出宮。
盧國公退下后,侍立的公公又來稟報說是老太師求見。
李世焱也就宣召了。
龐太師就是一臉郁悶的進來了,跪下行禮:“求陛下為老臣做主啊!”
參與平王奪謫失敗后,老太師這幾年也就老老實實的待著了,平王離開帝都之后,龐太師也被先帝強行下了權,從此,這位老太師算是退出了朝堂。
新帝登基,雷厲風行,皇族四王被分布在帝都的四個方向,監督各大世家,他也不敢有什么小動作了,老老實實的在家里含飴弄孫。
今天求見陛下,確實是有了難處。
能讓龐太師為難的事,必然是大事。
李世焱假意關切:“龐太師,寡人能為你做些什么呀?”
龐太師把一封信涵遞了過去,“陛下請看,這是平王妃的來信。”
平王妃的一封求救信,也是一封血書。
她雖為平王妃,平王卻是半點不喜歡她。
剛成親,就把尊王妃搶了過來,想要占為己有,后來被尊王又救了回去。
本以為他會就此死心,哪知就在那一年,他遇著了一個女子青樓女子,那女子生得和蔡文善一模一樣。
他也不怕人笑話了去,就把這女子娶回了王府,夜夜寵著。
雖然沒有廢她這個平王妃,卻也不愛她,她就是個擺設。
龐丹雪這次也學聰明了,一開始并沒有為難這個女子,可時間久了,嫉妒之心如熊熊烈火,無法熄滅,還是趁著平王不在的時候,找了個借口毒打了她一頓,幾乎要把人打死,被突然回來的平王給救了下來。
平王震怒,打了她一個耳光,還讓人把她給關押起來,給她安了兩個罪名:無子,妒婦。
從那以后,為防止她再傷那女子,她這個平王妃就被看管起來了,不給她出入的自由。
起先她也忍了,忍到最后就覺得這日子沒盼頭了,都三年了,平王待她如初,可恨的是那個女子竟還懷過平王的孩子,好在后來小產了。
龐丹雪到底是咽不下這口氣,這才給娘家寫了信,把平王待她的事情說了出來,求助于娘家可以解救她。
龐丹雪在信里說得很清楚,說那青樓女子極像尊王妃,說平王寵妾滅妻,她活不下去了。
聲淚俱下的求祖父祖母救她回來,說她寧愿不做平王妃,說她想外祖父外祖母,想家了。
她是龐家的嫡長女,向來得祖母的喜歡,當看到她如血的信涵時心都碎了。
龐太師對平王也挺失望的,為了一個青樓女子,竟敢如此虧待他的孫女,這也是沒把他放在眼里了。
在這封信里,有一處更重要的信息,她說平王有謀逆之心,她說一旦平王謀逆失敗,陛下震怒,若是連座,只怕龐家也會被連累了。
這話是真是假,有得商榷。
平王若三年前有謀逆之心龐太師是樂于幫他的,三年過去了,帝都的皇城牢不可破,怕他逆不了。
思考再三,平王遠在天邊,他們不大可能去那邊討要說法,即使去了,也是無濟于事。
婚是先皇賜下的,現在,只有陛下能解決。
龐太師把這事遞上來,也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了。
李世焱看了信,面無波瀾,問他:“龐太師想寡人如何做?”
龐太師說:“既然平王寵妾滅妾,老臣斗膽求陛下讓平王給紙和離書,放丹雪回府,給她一條生路。”
李世焱打心里不太想管人的家務事,但這事又不能不管。
信里說平王喜歡的這個女子與文善長得一樣,他想起文善昨晚對他說,她有個孿生的妹妹,一出生就被那邊送出府了,不知道流落在何處受罪。
真真假假的,詔回來看看就知道了。
他想了想,也就道:“行吧,寡人就把平王和平王妃一起詔回來。”
龐太師謝恩。
這事后,李世焱就傳了詔書給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