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以為懲罰了那些人,我就會感激你。我們遭這些罪,還不都是因為你。”
是啊,一起皆因他而起,他除了心疼還有愧疚。
“文善,是寡人對不住你。”
文善神色寡淡:“你對不起我沒有關系,我疼也沒有關系,但我不想看見我的孩子疼。”
回趟帝都,她本想好好照顧爹娘,卻偏又和他剪不斷——
發生這么多的事情,讓孩子一再受傷害,她心里是有點怨他的。
李世焱看著她,掩著心里的痛。
“你以后能不能別來了。”他要是有點愧疚,就該不要再打擾他們的生活。
他是李世焱,她想利用這件事再次讓他內心產生愧疚,覺得一切皆因他而起,他只要不來,這些麻煩就都不會有了。
他是李世焱,不會再輕易被她的話洗腦,“你以為我不來,這些事情就不會再發生了嗎?善兒,你不要自欺欺人了。”
“你才是自欺欺人。”
“善兒,在你生了寡人的孩子后,這許多不好的事情就注定好了會發生,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進宮,別人就認定了你想母憑子貴,認定了你別有企圖,認定了你想為兒子爭太子之位。”
文善看著他,有些惱羞,極力辯解:“我沒有想母憑子貴,我沒有想爭太子之位,我沒有別有企圖。”
“我信你,我當然信你,但別人不信你不是嗎?無論你如何解釋,就算你遠走高飛,也沒人會信的。”
是啊,沒人會信的。
文善面上沉了沉。
“寡人能做的是,盡己所能的去掃除一切障礙,給你和孩子們一個平靜安穩的生活。”
讓他從此離開她和孩子,免談,做不到。
文善看著他,冷笑一聲,諷刺:“你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好像我們遭遇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生了你的孩子,都是我的錯一般。”
這個感覺很不好,讓她心里很難過。
她想給灌輸內疚感,讓他退后,怎么反而被他灌輸了一種不該有的思想。
“傻瓜,你在胡說什么,我們都沒有錯,你我相愛,你生寡人的孩子,是天經地義之事,有錯的是他們那些心懷鬼胎的人,是他們千方百計的想拆散我們。”
感覺自己好像又掉進他的坑里了。
她有這樣的感覺,但她找不到證據,她有一瞬間的茫然,總覺得自己的思想里被強塞了不屬于她的東西。
李世焱輕輕碰了一下她的唇,親了她一下。
“乖,別胡思亂想,你要是覺得睡著不舒服,就趴我懷里吧,我抱著你。”
“你想得美。”誰要趴他懷里睡了。
“你趕緊回宮,去處理蔡太后的事情,別讓她以后來打擾我們。”
“你確定,不要我照顧你?”
“不要。”她腦袋一扭,倔強得很。
行吧!李世焱也就站了起來,從她面前離開。
文善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里還是難受。
孩子是她執意要生下來的,她選擇生下來,就做好了一個人面對一切的準備。
做好了一切的準備,她就是沒準備好再見李世焱,沒有準備好來面對帝都這些人。
她以為他在宮里,她不入宮,他們便不會再見,哪知冥冥之中,皆是變數。
今晚,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被安王李世寧送回宮的蔡太后怎么會甘心呢,又驚又怕的,好不容易下了馬車,出于恐懼,她大聲說話:“哀家是當朝太后,是先帝的皇后,先帝這才駕崩三年,你們就想把哀家處死嗎?哀家究竟是犯了哪條罪了,你們膽敢這樣對待哀家。”
她身邊有個忠心的宮女趁機溜了,要去稟報姬太后,請她出面。
姬太后當然是不會出面的,她只想借刀殺人,并不想沾上血腥。
在蔡文善母子這件事情上,她反對歸反對,雖是恨之入骨,也想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清清白白。
她假意答應一聲,遲遲不去見蔡太后。
想著李世焱與她續過母子情深后又跑過去了,她心里失望透頂。
他當真是被迷得神魂顛倒了,自個都那么忙那么累了,還每天必去國公府陪伴他們母子。
對她這個太后,可沒如此上心。
她不過喂了他點藥,不也是為了他好嗎?
他居然記仇到如今,三年來,對她這個母親不冷不熱的。
對生養他的絕情寡義,對一個女人,倒是用情至深。
想到這些,姬太后心寒。
之前續的那點母子情,也就又淡了下來。
只要蔡文善在,他們母子是不可能回到過去了。
她冷笑一聲,琢磨著晚會兒子來找她興師問罪的話,她該如何回他答,才會讓他信服。
雖然母子情淡,可他是天子呀,她需要取得他的信任,不能因為這件事情,讓他對自己又失了信任。
本來就不大信任她了。
真是讓人頭疼呢,歇在榻上,她眼皮沉重,卻毫無困意。
她知道兒子一定會過來問她,就刻意等著。
果然,他不顧夜深,也不顧這個時間會不會打擾到她歇息,他過來了。
宮女雖稟報他說太后已歇下了,他不聽啊!在外面喊她:“太后,兒子知道你睡不著,寡人剛好也睡不著,就進來陪你聊一聊。”
演了這么一出戲,她正高興著呢,怎么可能睡得著。
不管她答應不答應,他推門進來了。
他非要如此,宮女也不敢真的攔他。
李世焱走進去,寢宮內都是暗的,一盞燈也沒有留下。
他拿了火折子,把燭火點亮。
姬太后也就從榻上坐了起來,裝模作樣,不悅:“胡鬧,這都什么時辰了,明個不早朝嗎?”
李世焱在她面前站住,看居高臨下的著她。
姬太后嘆了口氣,面上的不悅淡了下去:“這么晚了,和哀家聊什么呀?坐吧。”
她裝得仿若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一樣。
李世焱也就坐了下來,不和她繞彎子:“寡人剛去了國公府一趟,遇著了蔡太后,她正在府上大開殺戒,幾乎要鬧出人命來了。”
姬太后面上一怔:“殺了誰了?”
她當然知道沒有一個人死,不過是打了一頓。
之前蔡太后的身邊的宮女已過來了,她詢問了幾句,就什么都知道了。
“太后想讓誰死?”
李世焱面上淡了下來,看她的時候有一些失望。
姬太后忽然就呵笑了一聲,道:“你該不會以為,是哀家讓蔡太后去干了些什么吧?”
“難道不是嗎?”
“呵呵,你這是聽信了誰的一面之詞?是蔡太后說的?”她冷笑一聲,也一臉失望:“陛下,你寧可聽信蔡太后的話,也不相信哀家?”
“沒錯,是哀家把蔡文善回來的事情告訴了她,哀家想讓她回去管教一下不守婦德的尊王妃,這也有錯嗎?”
至于回去之后,如何個管教法,管她何事。
蔡太后就是一怒之下給殺了,那也是蔡太后的事情。
“如此說來,太后倒是清清白白了,錯的全是蔡太后了。”
姬太后忽然就咯咯笑了起來,笑得有點癡狂,她就是覺得心寒,為了一個女人,他與她這個母親生分至此。
笑過,她忽然安靜下來,喃喃的說:“是啊!陛下明白就好。”
可是,蔡太后管教自己的何錯之有啊?
她管教這不守婦德的兒媳婦,何錯之有?
他為了那個賤婦,黑白顛倒,只要是與賤婦為敵的,都是人家的錯。
這些心里話,她沒說。
說了,母子情就更遠了。
李世焱看著她,也忽然低笑起來,笑過,他忽然就站起來,走了。
明知道她才是真正的主謀,他卻無法去辦她。
走出這宮殿,冷清的月光灑了一地,月光里的神仙遙不可及。
他頂著月光,腳下走得匆忙。
他恨他怒,他悲從中來。
重明宮外,有個削瘦的身影挺立。
看見來人近了,她迎了過來:“臣妹見陛下。”
這是青嫣公主,蔡太后膝下的女兒,出落得亭亭玉立。
她在這兒等他多時了。
李世焱仿若沒看見她,徑直要走。
他心情不好,便誰也不愿意的搭理,視而不見。
青嫣攔在他面前道:“陛下,臣妹有話要說。”
不管他愿不愿意聽,她急急的解釋:“母后回了國公府的事,臣妹剛剛也聽過了,母后只是受了她人挑拔,才會失去理智,求陛下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