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了一身汗,用過御膳——
本著男女有別,李世焱讓宮女帶多多沐浴,他自個帶了恩恩一塊去沐浴。
恩恩還從未和人一起沐浴過,平日里沐浴,有時候是奶娘伺候,娘親有時候會來看一看他,幫他沐浴。
爹爹這樣的角色,是不曾與他一起沐浴過的。
浴房內,李世焱把他的衣裳給解了。
這個天氣,不冷,但也不熱,就用了浴桶。
之后,他也進了浴桶,父子倆共浴了。
恩恩睜大眼睛看著他,發現他和自己一模一樣,就是樣樣都比自己大。
他小臉就都紅了,有點不好意思的摸摸腦袋。
李世焱套他的話:“以往都是和誰在一起沐浴?”
恩恩有點不好意思看他,又因為好奇,還是大著膽子盯著他看了又看:“一個人沐浴,奶娘幫我沐浴,娘親也會幫我沐浴。”
李世焱了然于心,那就是父王這個角色不曾出席過了。
繼續套話:“晚上都和誰睡在一起?”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玩不過他這位父皇的:“娘親說我們長大了,要一個人睡,有時候一個人,但有時候娘親也會和我和妹妹一起睡。”
“父王不和你們睡嗎?”
“父王都那么大了,當然也是一個人睡。”
他聽在耳中,本該高興的,卻又滿心不是滋味。
他不動聲色的打探著人家的隱私,給他灌輸一些該有的觀念:“爹爹和娘親是夫妻,因為相愛就會睡在一起。”
恩恩睜大眼睛看著他,小小的腦袋存著大大的疑惑。
這樣的話,從未有人對他說過。
他有些納悶,為什么爹和娘親不睡在一起,難道娘親和父王不相愛?
這么深的話題,李世焱沒再繼續聊下去。
孩子年幼,說多了,怕他也消化不了。
有一天他會明白的,娘親和父王不睡在一起,就是因為他們不相愛。
他伸手孩子撈過來,要幫他洗一洗。
水深,恩恩只能站在水里,不然,就淹著了。
父皇要給他沐浴,他雖不太習慣,還是害羞的默認了,一點抗拒都沒有,還悄悄的伸了小手戳了戳他身上的肉,真結實。
李世焱看他小心翼翼的,也輕輕摸了一下他的胳肢窩,那一塊就是人的笑穴,小家伙就被逗笑了,忙躲著他,小手也往他胳肢窩去摸。
兩人在水里好一會的打鬧,這一刻恩恩也開心了極了。
多年來,李世焱從未有一刻如這般放松過,父愛之情自然的就流露出來,收起一身的帝王之勢,他就是一個平常的父親。
這個縮小版的存在告訴他,他的善兒依然還愛著他,這個發現讓他冷冰的心又暖了過來,活了過來。
父子倆個打鬧了一會,恩恩不時發出開心的笑聲。
父皇在他額上親了好幾口,他還從未被娘親以外的人親過,內心從未有過的開心。
他也小心翼翼的親了父皇的臉,喚了一聲:父皇。
這一刻,他是真的愿意叫他一聲父皇,愿意他當自己的親爹的。
不枉他耐心的陪伴,血濃于水。
得著孩子的認可,李世焱也‘哎’了一聲。
等兩人都洗好了,換上干凈的衣袍。
來得匆忙,恩恩的衣裳都沒有帶來,宮里也沒有小孩子的衣袍,李世焱就拿成人的衣裳包一下,抱著他出去了。
回頭得讓人為孩子多做些衣裳了。
李恩多被父皇放在那個很華貴的龍榻上,聽父皇對他說:“今天先湊合一下,回頭就給你把衣裳都準備上。”
“謝謝父皇。”
躺臥在這金黃的龍榻上,尤如打開了一個新世界,讓人眼前也是一亮的。
李世焱和他說:“父皇為你做什么都是應該的,謝什么,不必言謝。”
他從來不知道有一個叫父皇的人,為他做什么都是應該的,他幼小的心靈就喜歡得很。
過了一會,宮女過來請示。
多多同樣沒有衣裳穿,本想給她穿舊的衣裳,但衣裳都被她汗濕了,恐怕穿不得。
李世焱就把自己的衣裳拿了去。
然后,多多就被穿了他的衣裳,手腳都被包住的抱過來了。
李世焱把她接過來,放在龍榻上,和哥哥一塊躺著。
在這期間,太后那邊來見他,都被他的人擋了回去,說他在忙,等明個前去給太后請安。
姬太后忍著怒意。
她又不聾,聽說他帶了兩個孩子入了宮,就想來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李世焱不見她,讓人擋著她,姬太后也勉強不得。
自從她給兒子下過藥后,在那邊完全失去了信任。
她平日想做些吃的送給他,他一句:太后的美意,寡人受不起,怕毒。
氣得她再不給他做了。
他平日待她這個太后,也不親熱了。
請安都是能免就免了,即使是去請安,也是很敷衍的說句話就走。
好像是為了完成一件任務,而并非發自內心了。
姬貴妃那邊更過分。
他給了人家貴妃的名分,幾年過去了,愣是一次不去寵幸人家,這是要讓人在宮里守活寡。
她也曾去質問他:為什么要這樣待尋覓——
回她的是:她在宮里活得不好嗎?當朝惟一的貴妃,姬家的榮耀,你們想要的都有了。
雖未立后,但是后宮惟一的貴妃,在外人看來也是頂榮耀。
姬太后是有些不甘心的,奈何現在的傲淵各大世家無法撼動的,在朝堂上,也左右不了李世焱。
先帝把三王調離帝都,給了封地,那些支持他們的世家勢力就慢慢被瓦解了。
留下的四王安在帝都各處,手握大權,震壓各世家,輔助李世焱。
八大世家雖盛極一時,到底越不過皇權。
再立妃這事上,李世焱不愿意,他們就強求不了。
夜雖微涼,寢殿內卻滿了暖意。
兩個孩子聽李世焱念書上的一些故事。
多多奶聲奶氣的說:“父皇,你以后每天都給我講故事好嗎?”
他自然說:好。
往日里也并非沒有聽過故事,都是娘親講給他們聽。
父皇和娘親的感覺是不一樣,和父王給的感覺也不一樣,讓他們覺得又新奇,又喜歡。
在燕州,父王從未與他們這般親近過,尤其在睡覺的時候,更不可能這樣睡在一起的。
恩恩感觸更多,更深。
他睜大眼睛看著這個靠在他們邊上,用最悅耳的聲音給他們講書里的事情。
這一刻,恩恩覺得這是自己聽過最好聽的聲音。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爹爹是可以與他這么親近的。
不知不覺中,兩個孩子在故事中竟是把娘親給忘記了。
也是他們向來都是自己睡慣了,睡前也不需要娘親哄,現在聽他講故事,就像聽一首催眠曲,竟也睡著了。
看兩人都閉了眼,李世焱放了手里的書。
他靠在邊上未動,瞧了他們好一會。
李世焱覺得天下再沒有哪家的孩子像他家的這么好看,這么可愛,這么有趣。
多多的模樣明顯隨了她的母親,粉嫩嫩的,讓人很想捏一捏,咬一口。
但這性格不知道隨了哪個,活潑得他都要懷疑自己老了。
有點陪她玩不動。
恩恩的性格,其實是一種缺陷。
孩子渴望與他親近,但又小心翼翼的,默默的把自己藏起來,也不敢把不好的情緒外泄。
看著這個酷似自己的孩子,他有點不敢想象,在那個人面前,恩恩是如何小心翼翼的看著那個人,渴望得著他一點的關心,卻又因著這張酷似自己的模樣,被人嫌棄,他敏感又聰明,都感覺得出來了,才會對他說:父王喜歡妹妹。
也許,這孩子內心都有許多的困惑,不能明白為什么他不招人喜歡。
他想著這些年來他們娘仨在燕州的生活,他的心就痛得抽作一團。
他不該輕易就放了手,讓她走的。
他正想得入神,文善就暢通無阻的進來了。
也是李世焱早把話傳了下來,見了福容公主不許攔著,由她自由出入。
有了提前的吩咐,她才得以順利的進了重明宮,以致她走進這寢宮也沒人攔著,伺候在外面的太監還直接帶了路,把她請進去了。
他倒是把一切都拿捏得準準的,算準了她一定會找到這宮里來,就把路全給她打通了,門也為她敞開了。
一路上她心情都不好,走進這寢宮后,見一路暢通,心情也就平了下來。
入眼可見他安逸的躺在孩子們的身邊陪,面上滿了溫柔。
文善走近,兩人雙眸相視。
他明黃的寢衣加身,莫名就讓人覺得分外威嚴。
一別三年。
他與當初的模樣也沒有太大的變化,文善覺得他身上寒意重了一些,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冷。
盡管他已刻意收了起來,還是給人一種能招惹的氣勢。
文善面上的神情淡了淡。
人家現在是這傲淵的帝君,容不得她放肆的吧。
聽說他還立了妃,還是她頂討厭的那個人。
文善行了一禮,平靜的道:“不知陛下把臣婦的孩子搶到宮里來,意欲何為?”
李世焱起身,面上也顯得波瀾不驚的,徑直越過她,走了出去。
不想在孩子們身邊說話,怕吵醒他們。
文善見他沒理睬,只覺得這個人可笑又可怕。
可笑的是他一聲不響的把她的孩子弄進宮,可怕的是他現在是一國之君,可隨意操控旁人的人生,或生死。
她便跟著他往外走,盡量心平氣和的問他:“陛下強搶臣婦的孩子,不給個說法嗎?”
李世焱走遠一些,這才回身,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