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文善從來都是一個拎得清的人,明白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該站在什么樣的位置上。
太子世都曾經那句叫了后就是她哥了,也不過是玩笑而已。
這些人不可能是她哥,人家是尊貴的皇族。
她算什么呢。
在她的記憶中,靜王就是仙風道骨,就是清風寡欲,就是干凈得不染塵埃,多看他一眼就是在褻瀆。
她也不太敢多看他,總覺得他那雙干凈又明亮的眼睛,好像可以看穿一切,也能看透她的內心。
只有神仙才會透過人的軀殼,看穿人內心的一切吧。
世故如她,一直都清楚的知道,靜王這樣的人是不能輕易靠近的。
靠近了,好像就離不開了。
前塵,當他從姬尋覓那里把她帶回靜王府后,她站在他面前的時候,就生出一種深深的自卑。
她真是卑賤到了塵埃,即使這樣,她還想為自己保留一些尊嚴,體面。
靜王他,從來都沒有變過。
他依舊仙風道骨,超凡脫俗。
談笑之間,就成了人生贏家。
他到底是人還是仙,怎么就會把所有的人玩于股掌間。
他捏著她的下巴,捏疼了她。
她倔強的昂著小腦袋與他直視,即使卑賤到塵埃,在靜王這樣的人面前,她也不想討好。
似乎屈服了,討好了,就更卑賤了。
他親吻她,把她抱起,去了浴房。
她才知道,原來靜王不是什么神仙下凡,他也是凡人一個。
人的七情六欲,他都有。
他就是單純的想要她。
罪臣之女,死也不可能從靜王這里得著什么的。
再后來,她有了身孕。
她開始惡心,吃不下什么。
那時候,靜王已不是靜王,他名正言順的稱帝了。
他請了太醫為她請脈,知道結果后他說:“流掉吧。”
罪臣之女生下孩子又能怎么樣?
孩子有這樣的母親,活著也是一種羞恥。
那時她的想法卻是,她想要留下這個孩子,那是她生命的延續,她想看著這個孩子活下來,在她面前蹦蹦跳跳,這個孩子的到來無端就給了她一些盼望。
李世焱端給她的藥,她不肯喝,大膽的打在地上。
她第一次開口求他,她哭著抱著他的腿哀求說:放我出宮,我可以獨自把孩子撫養長大。
她主動討好他,攀上他,去親他,想要取悅他。
他默默的看著她,只回了兩個字:不準。
后來有一些日子雖沒再提及讓她滑胎之事,他看起來也總不高興。
她為了能保住孩子,也總不肯再讓他碰自己。
他碰,她就哭。
她就是想要這個孩子,她甚至想著哪天要偷個宮牌,溜跑出宮,去一個誰也找不著她的地方,好好的把孩子撫養長大。
許是她就不配為他生子,她也與這孩子無緣,那孩子也沒保住,滑了一腳,就落胎了。
“怎么了?”靜王瞧她一直在發呆,睜著眼睛,目光有幾分的癡呆,伸手摸了摸她額,怕她是給燒傻了。
文善回過神來,又好像沒回神。
過一會,她翻了個身,又背過去,咕噥著:不給生,還要寵。
她還是恨他。
靜王想她一準是糊涂了,不知在胡言亂語什么。
她額上實在燙手,他想了想,拿了水來,把布弄濕,放在她額上敷著。
她小臉通紅,他看在眼里,不忍。
天色漸漸亮起。
文善醒了過來,感覺自己身上好受了不少。
外面有婢女在說話,是海棠和梨花。
海棠坐在門口揉著脖子,說自己昨晚不知道為什么就睡著了,現在醒來,脖子好像落枕了。
梨花幫她揉一揉,說她有時候也有這樣的情況。
文善人在屋里聽個正著,想一定是靜王所為。
她起了身,喚兩人進來。
她昨晚發了好多汗,讓婢女準備水,簡單的擦洗了一下。
等她洗漱好,用過早膳,也服過藥后,陸續來看她的人不少。
平王世宗也過來看她了,來的時候還提了個箱子,也不知道里面裝的什么。
一塊來的還有蔡文真。
蔡文真一臉惋惜的說:“就因為你們的小舟壞了,大家就都回來了。”
真是會掃興。
文善沒理她,問平王:“二哥這是帶了什么?”
平王解釋說:“這個獎品沒發出去,現在本王把它帶了過來,算作對你的補償。”
文善忙婉拒:“不不,無功不受。”
平王堅持,說:“你遭了這么大的罪,這是你應得的補償。”
蔡文真滿心疑惑,她倒要看看,這究竟是什么獎品。
她上前一把就把箱子打開,里面擺放了一件上好的紫貂氅衣。
這么昂貴的紫貂,帝都能擁有的也沒有幾人吧。
這是要氣死人不償命嗎?
文真壓不住自己的嫉妒,臉色都變了。
平王就很不悅,對她說:“你能離開一下,讓本王和文善單獨聊一聊嗎?”
話都說得這樣直白了,蔡文真就不得不走了。
她忍著心里的不甘,放下紫貂,氣呼呼的走了。
文善正色道:“二哥,你這樣待她,等回頭這帳一準要算到我頭上了。”
平王解釋道:“來的時候遇上的,她非要跟著一塊過來看你。”
又說:“你是福容公主,還怕她不成。再不濟,你還有我護著。”
文善也就笑了,說:“有平王這樣的二哥,是文善的榮幸。”
“文善妹妹……”他忽然伸手,就握住了她纖纖素手,說:“我想做的,不僅僅是你的二哥。”
文善一點都不意外這樣的話會從他口里說出來。
一模一樣的話。
前塵,他也曾這樣說過。
那時,她含著羞澀,輕輕點頭。
隔了一世,她才明白,她這個人哪有什么真愛,她愛的是可以給她尊榮的人。
這一回,文善抽出自己的手,看著他,說:“在我心里,二哥就是二哥,沒有別的可以替代,這件紫貂二哥還是拿回去吧,以后會有更適合的人。”
平王眼里有一些受傷的情緒劃過,沉沉的回她:“本王送出去的不會收回,你若真不喜歡,扔了也好。”
文善笑了一下,回他說:“既然二哥這樣說,那我就隨著自己的喜好處置了,二哥到時候莫要生氣才好。”
平王覺得她這是愿意收下了,面上才好看一點。
文善的想法是,要拿去拍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