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楊縣令如何上火,夏稻花倒是忘了圣旨這一茬——雖然那份圣旨此刻正跟欽差身上其他東西一塊兒,都擺在空間超市的儲物區內——其實她根本不需要去扯旗造反。
單憑這欽差大人把圣旨搞丟了這一茬,他就得不了什么好兒。
更何況他那些惡劣言行,一旦被捅到皇帝面前,他這罪名就穩了!
哪怕皇帝再怎么昏庸,你個選秀的官差,竟然敢替皇帝老爺先收用秀女,一邊騷擾地方、侵害百姓、敗壞著皇帝的名聲,一邊自己得了實惠……
這是生怕自己脖子上的腦袋太結實啊!
楊縣令思量許久,到底還是上了請罪折子。
不過,名為請罪,實為彈劾——他將那欽差大人在吉祥縣的惡形惡狀都羅列其上,故意拿捏著一種陰陽怪氣的語調,極盡諷刺之能事。
文字上明著看,著實挑不出什么毛病,但看的人一定會感到被狠狠地戳了肺管子——以他對皇帝的了解,即便是昏招頻出的皇帝,也忍不了有人這樣丟他的面子,敗壞他的人品,抹黑他的名聲。
只是,出乎楊縣令的預料,直到半個多月之后,朝廷的批復也沒有來。
欽差大人的尸首被山里的野獸糟蹋得不成樣子,腦袋只剩下了大半個,骨肉被啃食得七零八落,山里的獵戶發現他的時候,已經連手腳都湊不齊了……
楊大人看了一眼那糟心的尸首,就感情著人請了欽差大人的護衛隊來認尸,自己卻不肯再看第二眼,只在心里滴咕:
京里該不會是出了什么事兒了吧?
事實上,京里表面上一切如常,只是皇帝的昏招似乎越來越多了。
皇帝已經有十五天不肯上朝,有幾個德高望重的老大臣,帶著一幫御史臺的官員和一些熱血沸騰的新科進士們,已經跑到宮門口去跪著了。
但皇帝卻絲毫不為所動。
這十五天內,他只下了三道旨意,卻全都是催逼著各地的地方官員和派遣出去的欽差們,加快采選秀女的速度——皇帝說,他的后宮都是些老幫菜,他一看就很倒胃口,實在下不去嘴。
后宮的佳麗們哪里受過這樣子的羞辱?一個個都傷心極了,哭倒了一大片。太醫院的太醫都要不夠分了。
這話傳了出去,滿朝嘩然。
按說皇帝一貫勤政愛民,雖然能力不算多么杰出,但一直以來,好歹這工作態度也算是個敬業的。
懶怠到不上朝,簡直不可思議。
而且,皇帝一直都是個能聽得進勸諫的皇帝,百官都去跪宮門了,他竟然還能無動于衷?
這情形,怕是有些不對勁呀……
皇帝最近怎么性情大變到了這種程度?莫非是生病了么?
很多人甚至懷疑,是不是有人矯詔,假傳圣旨。
但請了宗室的貴婦,想方設法遞了牌子進了后宮,發現皇帝除了身形消瘦了一些,面色變得蒼白陰郁了一些,性子也變得陰陽怪氣了一些,旁的倒都是好好的。
只是,皇上身邊的心腹都換了人了。
原本的魏公公、高公公、許公公,都不知什么緣故,被貶斥了。
高公公和許公公還好,都是皇帝用慣了的人,指不定哪天就又起來了。
雖然目前有些灰頭土臉,但那些捧高踩低、跟紅頂白的小人,在沒確定他們徹底翻不過身來了之前,還不敢欺負到他們頭上。
但一直被留在御前的魏公公就不同了。
魏公公怕是把皇帝得罪狠了!
魏公公原本是皇帝的心腹,掌控著一只類似于錦衣云騎的力量,不過戰斗力遠遠沒有錦衣云騎那么強,權力也沒有錦衣云騎那么大,只勝在隱秘。
皇帝有什么不方便讓錦衣云騎做的活兒,都讓他去做。
按說這樣的人,即便是失寵了,下場不過一個死字,總不至于這樣七零八碎地受罪。
這才跟在皇帝身邊多長時間哪?
原本紅光滿面,精氣神都健旺得很,現在卻已經活生生地熬成了一把骨頭了!
而且論起得罪人,這三人之中,頂數魏公公得罪的人最多,面兒最廣,偏偏他最大的靠山皇帝不知哪來的邪火,竟然要零敲碎打地折磨著他玩兒,連一個說情的也沒有。
大家伙兒都想不通,皇帝為何要這樣對待魏公公。
魏公公自己心里卻是清清楚楚——現在的皇帝,他恐怕,是個西貝貨。
只是,這話說出來,他自己都不信!
魏公公煎熬了許久,才見到了顧明楨,冒險傳出了消息。
也不知顧明楨會不會相信他……
魏公公不知道,這西貝貨皇帝,每天都喜歡折磨自己一個閹人,是不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已經發現了真相。
這種明知道頭頂上懸著一柄屠刀,卻遲遲等不到它落下來的滋味,是最難受的。
而且,最關鍵的是,魏公公不知道誰還可信,該向誰求助……
李敢一直沒有音訊。
高公公和許公公都失寵了,而且被送到了恩養所。
后宮那些女人,也沒一個頂用的。
魏公公最開始懷疑皇帝換了人,還是從翻牌子開始的。
皇帝近期甚為寵愛一個新入宮的蕭才人,已經召喚她侍寢了十來次了。
而且因為她姓蕭,五官深邃,身材火辣,甚至連言行舉止,都有幾分北蠻女子的風情,皇帝有種隱秘的、儼然如同奪了北蠻的地盤、搶了北蠻的皇族女子為妾的快感。
雖然這位蕭才人,其實是個出身不高的小官家里的女兒。
說起來,還是楊家人幫忙送進宮的。
其身份背景,都干凈得很,壓根就與北蠻人,扯不上半分關系!
皇帝尤其喜愛她那一雙碧綠的眼眸,僅魏公公知道的,就夸獎過不下三次:
一次說她雙眸璀璨,恍若綠水晶;一次說她雙睛恰似貓兒一般嫵媚流情;還有一次,說她這一雙眸子,可以做成兩個祖母綠的戒面……
然而,就是這個蕭才人,大約是恃寵生嬌,竟然在御花園里沖撞了謝昭儀。謝昭儀位份高卻無寵,蕭才人完全沒把她放在眼里。
但謝昭儀性子有幾分執拗,也不愿隨便向比自己位份低的宮人低頭。
兩邊吵鬧不休的時候,恰恰被皇帝親眼看到了。
但他看了兩眼,卻皺著眉頭脫口而出問魏公公道:“那兩個蠢女人都是誰?”
此話一出,魏公公的臉,當時就綠了。
雖說皇帝已經有十余日不曾翻牌子了,但這區區十余日的功夫,還不足以讓他忘記新得寵的蕭才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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