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莞在天工閣定做了一把幾乎完美復刻清剛匕首的匕首這事兒,還是趙禹告訴趙行的。
趙禹是半個月前叫人去天工閣定了一張小弓,預備著要送給趙曦月,等到春獵時候給她用的。
今天他也是心血來潮,親自去了一趟,再把趙曦月的小弓調調力,好叫趙曦月用著順手。
然后就正好聽見喬掌柜囑咐他兒子拿了賬單去找沛國公府的蘇總管對賬結銀子,順嘴問了兩句,才知道姜莞定了一把匕首。
小姑娘家不買金釵玉鐲,好好的跑來打把匕首,還是照著清剛打造出來,趙禹聽了這個就直皺眉。
等使過趙曦月的小弓,吩咐喬掌柜依著他所說再改過,帶了人出天工閣,就叫身邊的小太監進宮一趟去告訴趙行。
是以趙行是在后半天日光已經微薄,將要落山的時候出的宮。
姜莞手里那把開過刃的匕首被她妥善的收了起來,連姜氏要看她都沒拿出來。
趙行來那會兒,姜莞真是跟他心有靈犀,不必人點就通了的。
他前腳進門,姜莞后腳就知道他干什么來。
打發了長安去把匕首取了來,拿給趙行看。
其實趙行本人對那把匕首沒多大興趣,他單純想知道她打算干什么。
姜莞只管拉著他坐,開了金燦燦的劍匣把里面平躺著的匕首亮出來給他看:“阿耶的清剛連我也沒什么機會上手把玩,憑著記憶里清剛的模樣繪制的圖樣,細節處其實有些對不上,但是大體過得去了。
表姐今兒一見這匕首,脫口而出叫清剛的名字呢,我就想著,還好我這一手丹青絕技承自于二哥哥,否則也畫不出這樣相仿的圖案給喬掌柜照著打造了。”
趙行聽得直皺眉頭:“沛國公的清剛匕是傳世名器,你做什么畫了圖樣仿造一把?我聽說你是要送人的——”
那匕首刀鋒寒芒,顯然是開過刃的。
趙行抬手,指尖撫過刀身。
薄如蟬翼,他稍稍用力些,能都壓彎匕首前端一般。
這個分量,他不必上手都知道,重量一定很輕,絕對比不上清剛匕。
“你要拿來送人的匕首,仿著清剛匕打造,的確名貴,但匕首兵器,本就不適合拿來送人,何況你還特意開了刃。”
趙行難得肅著臉,沉聲問她:“珠珠,你到底要干什么?”
姜莞高高挑眉:“過段時間鄭雙宜生辰,我思來想去,沒什么好送她的,金釵玉鐲,華裳首飾,這些東西她又不缺,便是稀世珍寶,隨珠寶石,舉凡是她想要的,圣人都能尋了來予她。
清剛匕傳世名器,只有一把,這不名貴?
小娘子若是總在外行走,留一把匕首在身邊防身,這禮物不是很有意義嗎?”
她往椅背上靠了靠,整個人的狀態是悠閑的:“這個禮物,二哥哥覺得不好嗎?”
送人禮物,無論貴重與否,要緊的是心意。
她的這份禮物,顯然更像是某種意義上的警告和威脅,可瞧不出半分心意。
趙行深吸了口氣,本來想去牽姜莞的手,忍住了之后,還是耐著性子,心平氣和的問她:“咱們說好的,坦誠以待,絕無隱瞞。”
姜莞聽了這話只能嘆氣。
是她說過的話。
趙行也一直都是這么做的。
她也在重生回來時告誡過自己,這一世,無論發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再騙趙行半個字,連隱瞞都不成,善意的也不要。
他要的是什么,她比誰都清楚。
但這個事兒吧……
姜莞到底還是沒辦法,把心一橫,重重嘆氣:“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二哥哥覺得這是不是世上最蠢的辦法?”
趙行眼皮狠狠一跳:“姜莞!”
他又這樣連名帶姓的叫她,聲音都是厲的。
姜莞心尖打了個顫:“你別急著要罵我,且聽我說完——”
她拖長尾音后,抬眼去看趙行:“她氣焰囂張了這么久,也該有人治治她吧?
我說句實心話,本來上次大相國寺那件事情過后,我真覺得這事兒算了。
我不想去觸圣人霉頭,也確實解了氣。
結果呢?
圣人這么磋磨貞妃,我看著阿月一天比一天難過,我心里也不好受。
二哥哥,都說惡人自有惡人磨,是因為我們做不來那等惡人,才叫鄭雙宜能這么耀武揚威的騎在我們脖子上作威作福?”
她說完了這句話,唇邊弧度染上冷意,嗤了聲:“我便要叫她看看,什么才叫惡人。”
匕首,生辰宴,自損八百。
她不用說完什么計劃不計劃,趙行心里就隱隱有了猜測。
偏偏還沒法勸阻制止。
因為她說的都是對的。
就是沒人能治得了鄭雙宜姐妹。
他也不行。
那幾個姑娘心氣兒不順,還能那怎么辦呢?
趙行盯著她看,試圖想要從姜莞的臉上看到一絲服軟的痕跡,可是他失敗了。
所以到頭來,服軟的又是他。
趙行指腹覆在袖口暗紋上,摩挲了好一會兒,聲色悠悠:“我勸你你是不會聽的,上一次你在大兄手上弄傷了自己也要贏她,我就知道你這回肯定不會聽我的。
但總算你乖巧,還知道告訴我這些,不是瞞著我行事,叫我跟著提心吊膽的著急。
珠珠,自己行事,要有個分寸。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這么多人關切你,愛護你,什么自損八百,這樣的法子……
其實為了一個鄭雙宜,真不值得。”
明知道她不會聽,也還是要勸。
如果只是為了一個鄭雙宜,固然不值得。
人都要走了,八竿子打不著,等她回了滎陽,盛京之中該怎么樣還是怎么樣,那些憋悶的日子會隨風而散。
但也正因為那個人是鄭雙宜。
姜莞唇角拉平下來:“這沒有什么值得不值得,只有我高興不高興。
我也確實很想看看,要是這位乖順端方的鄭大娘子吃醋嫉妒,出手傷人,圣人還打算怎么維護她,維護鄭氏臉面。”
她高高揚起下巴來:“沛國公府的體面,和鄭氏的體面,圣人總歸只能選一個。”
無論現在,還是將來。
這是個死結,早晚都要鬧到臺面上。
現在又何必粉飾太平。
她最不屑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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