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點燃,一室明亮……
蘇安安看著屋內的裝飾,忽的緊張全部消散。
屋內什么都沒變,除卻被子換了新,其余的都保留了她記憶里的樣子。
她推開窗,涼風襲來,吹散了屋內些許酒氣。
深呼吸了一口風中夾雜的清澈竹香,蘇安安不由發出一聲輕輕的喟嘆,這小小的竹舍,承載了她最快樂的時光,在她記憶里,永遠不會褪色。
她轉身,在房間里行走,指尖劃過那張竹制的桌子,書架,筆筒,最后來到那個小暗閣的地方。
當年,就是在這她不小心碰到暗閣,彈出了一壺酒。
她懷念著,感慨著,這里的每一寸,下意識的伸手按了下那個卡扣。
咔塔一聲,暗匣彈開,里面沒有酒,只有一封信,以及一個未曾繡完的腰帶……
信是當時她給的和離書,外表皺巴巴的,像是遭受過暴躁的蹂躪后,又被壓平。
可以想象當時他應該是極度想毀了這封和離書,可是最后又沒去做,反而撿了起來,小心翼翼的給壓平……
蘇安安放下了和離書,看向了腰帶。
腰帶上繡著吉祥如意紋,還差最后的勾勒就可以收尾了,可是那最后一夜,他偏偏沒讓她繡完……
她的指尖細細撫過上面的紋路,看到下面脫線的部分,一霎,想起了肖嬸說的,他經常對著這腰帶發呆。
想來,他應該不止發呆,也無數次摩挲過這個腰帶吧,才會讓底部都脫了線。
蘇安安摩挲了下脫線的部分,忽然笑了起來,只是笑的眼眶有點酸。
窗外風起,竹葉沙沙。
吹過院中人的袍裾翻飛,送來一縷秋露白的香氣……
沈君承拎著酒壇,僵硬的站在苑內,一動不動。
燈點著,窗開著,她站在窗口,拿著多年前未曾繡完的腰帶,神情繾綣。
屋內氤氳出了橘黃的光暈,灑在她的身影上,格外柔和,像是在家等候丈夫歸的妻子,那么溫柔。
沈君承怎么都沒想到取酒回來,看到的是這種畫面。
果然,是喝太多了,出現了幻覺嗎?
她怎么可能出現呢,又怎么可能拿著他的東西,露出那么溫柔的表情。
她應該是一家三口,溫馨和睦,在他再也觸碰不到的邊緣才是……
他怔怔的看著,不敢出聲,不敢動一下,生怕打破那美好的幻覺。
靜靜中,蘇安安好像聞到了一絲由外而來的酒香,驀然回頭,就見院中那熟悉又蕭索的身影。
他不知何時回來的,也不知站了多久,左手拎著一壇酒,月牙白的袍子在夜色里劃出飄逸的弧度。
蘇安安也沒動,就那么靜靜的看著他,目光仿佛穿到了四年前,一霎想起了在沈莊梨花苑見他的時候。
那時他白衣如雪,比梨花更甚,廣袖曳地,俊雅出塵,曾讓她一瞬瞧癡了去。
如今,他立在夜中,雖然斂去了那抹潔白,但是卻點亮了那雙淺色的眸。
淡淡的光碎進了他的眼睛,涼薄暈染了溫情,她的少年已經成長,讓人移不開眼睛……
風穿堂而過,忽然熄滅了那葳蕤的燭火,周圍落入了朦朧。
沈君承依然沒動,看著朦朧盡頭處,她轉身離去的背影,就那么淡淡的看著。
他沒追,也沒動,因為這場景,不論是在夢里,或是幻覺里都出現過無數次。
最后的結局,都是她遠走……
起初他不認命,不甘心,留戀著,瘋狂的去追,可是最后,都是空。
所以后面就沉穩了些,可以靜靜的看著她遠走,奔赴自己的美好。
暗夜吞沒了她的身影,竹舍又恢復成了寂寥空蕩的樣子。
他望著那黝黑的像是深淵的窗口,倏地發出一聲極輕的笑聲。
看吧,果然如此,果然是幻覺……
正當他黯然且頹廢的的想著時,眼前忽然出現一雙茉莉緞面的繡花鞋,再往上,是他日思夜想的容顏。
他還沒反應過來,懷里忽然一軟,蘇安安直接沖了過來,緊緊的抱著他。
“沈君承……”她出聲了,聲音帶著委屈和喜悅,“你干什么去了,我都等你好一會兒了。”
沈君承一下僵住,覺得他醉的可能有點嚴重,嘀咕了句,“幻覺加重了嗎?”
不僅聽到了她略微撒嬌的語氣,還感受到她身上的馨香,那種久違的,又無比熟悉的香……
他倏地伸手,想碰一下她,可是剛揚起,又縮了回去。
萬一是幻覺,豈不是被他伸手就打破了?
蘇安安聽到了他嘀咕的那一句,心疼的更加厲害,微微退開他的懷抱,看他患得患失,想碰又不敢碰自己的的樣子,忽然踮腳輕輕吻了吻他的唇角。
“還覺得是幻覺嗎?”
沈君承摸了下唇角,垂眸看她,堂堂大將軍,難得露出這種傻了吧唧的表情,呆呆“嗯”了一聲,說:“不是幻覺。”
蘇安安笑了笑,剛想接話,就聽他補了一句,“應該是我做夢了吧。”
蘇安安:“……”
她再次踮腳,在他唇上咬了一下,紅著臉說:“夢里會疼嗎?”
沈君承低頭,嗓音有些空,“夢里會痛……”
痛的他無法呼吸,每次醒來時,感覺全世界都拋棄了他一般,噬入骨髓的疼。
蘇安安的眼眶倏地一紅,再次抱緊了他,“以后,不會疼了,我回來了,我真的回來了。”
“沈君承,你不再孤獨,你還有我……”
她哭的肩膀細微顫抖,眼淚氤濕了他的衣衫,灼傷了他的心。
沈君承終于顫巍巍伸手,回擁住了她,即便是夢,他也想抱緊。
“安安,”他小心翼翼的喚出了那很久不敢觸碰的名字,祈求道:“陪陪我好嗎?”
別像往日那般,一生不吭的走,留給他再也無法捕捉的背影。
“就陪我一會兒……”
蘇安安的心,倏地軟的一塌糊涂,她想解釋這不是夢,不是幻覺,她不會消失,但是觸及他眸底脆弱的卑微的光時,忽然,覺得所有的話都不足以安撫他。
她伸手,緊緊的攥著他的掌心,轉身往竹舍內室走。
既然他喝多了,覺得是幻覺,是夢,那么,她就讓他感受到真實。
瑤娘的法子,有時可能是最直接,最有效的。
她鼓足了勇氣,直接將沈君承撲倒了!
這大概用了她畢生所有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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