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知夏:
她覺得挺逗,便揚起唇角笑了笑,道:“告辭。”
只是那笑容,終究是苦澀的。
她曾幻想過千百遍再次重逢會是什么模樣,卻獨獨沒想到,重逢時,他身邊站了別人……
她一時不知如何再面對,轉身時終究帶一絲匆忙。
誰知就在她剛走幾步,忽然聽得背后的他終于出聲了,“什么時候回來的?”
音色聽不出起伏,甚至有點淡,像是碰到了許久不見的普通朋友,隨意招呼。
蘇安安頓了下,還是回眸,看著他平靜的眉眼,故作坦然道:“回來有幾天了。”
沈君承嗯了一聲,又狀似隨意問:“一個人回來的?”
蘇安安楞了下,以為他知道了,莞爾道:“不,有人陪我回來。”
這個“有人”不用問,也知道是誰了。
那也就是說,等會回來陪她的,是周清……
一瞬,他像是又看到那個冬天的畫面,她跟人并肩走遠,那背影,能澆滅他所有的沖動和憧憬,將他再一次打入深淵。
他閃爍著光輝的眸,逐漸暗了下去。
蘇安安見此越發以為他不想見她,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沈君承掌心倏地收緊。
當年,他自己沒用,放開了她,如今,她過的幸福,他應該不去打擾的。
應該就像這樣,淡淡的問候一番后,看著她離去的。
理智上,他不該沖動的。
可是行為上,他卻忽然伸手拉住了她的袖子,拉的很緊。
蘇安安一頓,回眸看著那雙骨節分明的手……
一霎,記憶退到了她走的那一天,他也曾這么緊緊的抓著,不松手,怎么都不愿意松手。
最后,還是無奈的放開了她的衣袖。
她以為,這次會一如既往。
誰知道,沒有。
沈君承沖動道:“我們談談。”
蘇安安根本都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拉著走了。
徒留文安一個人站在原地,嘴巴張的能塞下一顆雞蛋。
就說呢,就說呢,什么人能讓沈君承看癡,感情這人就是他前妻啊。
從他倆剛剛平淡卻又熟稔的對話,再到這女子說她姓蘇,文安再笨也該反應過來了。
她在原地跺了下腳,哎呦,這運氣,也是絕了啊,竟然碰上了他前妻!
她好想湊過去偷聽啊,可是沈君承的屬下沖了上來,做了請的姿勢,道:“郡主,將軍讓屬下護送您回去。”
文安草了一聲,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去。
真想看看沈君承那人,在前妻面前,是什么樣子的啊。
沈君承一路不停,將人拉到了梨花莊的偏僻之處。
蘇安安就起初被拉的踉蹌了一下,后期都是跟得上他的步伐。
沈君承注意到,她體質比以前好了。
但是他的步伐仍然慢了下來,慢的給人一種錯覺,像是一對恩愛的夫妻在梨花園內慢慢踱步,一起看著美麗的風景。
蘇安安垂眸看了看他的手,終究沒有甩開,也沒有出聲,任由他拉著自己走。
直到前方曲徑通幽,梨花遮天蔽日,游客漸少,他才停了下來,回眸看著她,目光復雜到讓人猜不透。
蘇安安抿了抿唇,感受他掌心的粗糲,以及溫熱,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蠱毒,解了吧?”
以前,他的掌心是涼的,從沒像現在這么熱過。
一聲蠱毒,似乎是兩人痛苦的源泉,沈君承緊緊的握著她的手,道:“早解了,順利的解了,你的呢?”
蘇安安也笑了笑,道:“解了,也很順利。”
只是她的順利,長達三年之久……
但是,她不打算說了。
他身邊,已經有了別人,沒必要說了。
沈君承松了一口氣,“解了就好。”
她終于是安全的了。
蘇安安看著他如釋重負的樣子,撇開了眼,看向了遠處的梨花,“就這么把郡主丟下了,不要緊嗎?”
沈君承沒反應出她話的意思,搖頭道:“會有人送她回去。”
“哦。”她淡淡的應了一聲,絲毫看不出任何介意的模樣。
沈君承的心愈發沒有把握,從相見到現在,她比他還淡定。
淡定的讓他一點勇氣都沒有。
見他不出聲,蘇安安終于回眸看了看,距離近了,愈發看的清他的輪廓。
四年時間,將他那絲少年感徹底打磨去,現在的他,比初見更為凌厲。
她忽然笑了笑,說:“你黑了。”
曾經總是一身白衣,謫仙般的公子,到底是經不起太陽的毒辣。
沈君承一頓,不曾想她會這么調侃一句,楞了下才一本正經道:“赤城邊關風沙大,都曬黑了,肖衡比我還黑。”
蘇安安想了想肖大哥原本就堪憂的膚色,若是再黑,豈不是跟炭一樣了?
肖嬸一直操心肖大哥的婚事,看到肖大哥這么黑,肯定該哀呼了。
一想那畫面,她覺得挺逗,沒忍住笑了出來。
明亮的笑容,一瞬讓沈君承恍惚,仿佛還是哪兒個稀松平常的午后,她拉著他撒嬌,沖著他笑,肆無忌憚。
他看的有些出神,喃喃的問了一句,“近些年,你還好嗎?”
她嗯了一聲。
“周清……對你好嗎?”
蘇安安抬眸,忽然就收起了笑,看著他。
沈君承內心忽然非常緊張,比他打仗時都緊張。
他想聽到什么回答,希望她說不好嗎,還忘不掉他嗎?
那樣,他就有借口把她奪回來了……
他像涸轍之魚,緊張的期待著,眸子里閃著細碎的光。
只是這光,落在蘇安安眼里,是另一幅景象。
聽他這語氣,是以為她跟周清在一起了?
他這么期望的看著她,是不是想聽她說都好,然后他成婚時愧疚會少一點?
她琢磨著,反復琢磨著,琢磨的心底逐漸悲涼。
最后努力揚起一抹無所謂的笑,道:“挺好的。”
一聲挺好的,讓沈君承的心,忽的一沉。
掌心也不自覺攥緊,勒的她的手也跟著痛。
蘇安安看了看兩人到現在都還緊握的手,終是開口提醒,“將軍,你該松開我了。”
既然變了心,就該松開她了。
沈君承瞳孔微縮,將軍……
她喊他將軍……
如此陌生的稱呼,刺的他心口泛疼。
他不想松開,執著的拉著,“能不能,再給我……”
他想說能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讓他來彌補,能不能再相信他一次,他比四年前又成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