態度一下子冷淡了下來,讓沈雍直瞇眼。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他捻了捻胡須,想起清兒說的,只得暫時忍一忍。
回到澤輝苑時,蘇安安忙扶著他坐下來,緊張的問:“你要不要緊,要不要吃點止咳藥?”
剛剛沈君承在大殿之上裝的很像,加之杜茂明之前也說了他身體不好,不宜動大情緒,蘇安安還是很擔心的。
沈君承本想解釋沒什么的,可是莫名觸及她關心的神情又咽了回去,道:“沒事,老毛病了,幫我倒一杯秋梨水來吧。”
蘇安安忙倒了一杯遞過去。
他接過,道:“收拾下東西吧,我們明天去王府小住一段時日。”
在侯府確實不便,唯有出去,他才方便換個身份出去。
蘇安安應了聲,問:“那我們住多久?”
沈君承道:“一個月吧。”
他積壓了許多事處理。
蘇安安便起身去收拾東西了。
沈君承去了潤德軒。
晚飯時分,三嬸派人送的藥膏到了,算得上好藥,但是,沒有沈君承調制出來的好用。
他淡淡的吩咐月落,收了起來,用他的。
蘇安安打開聞了聞,一股淡淡的花香,晚上沐浴完畢后,她挑了一點,抹在了臉上,頓時脹痛之感消除了些。
微涼,還蠻舒適。
她詫異的看了看沈君承,又想起梁明玉小小年紀會用毒,暗想,該不是梁明玉送他的吧?
搖了搖頭,斂去多余的思緒,熄燈爬上了床。
房間頓時陷入一片昏暗。
蘇安安照常爬到里面,沒有碰到他,背對著他,思緒放空。
半晌,房間只有靜悄悄的呼吸聲,蘇安安猜他應該睡了,忍不住翻了個身。
賬內昏暗,看不大清他的樣子,但是能感覺出,他睡姿蠻好,端端正正的,也不卷被子。
她微微嘆了一口氣,又翻了個身。
忽然,背后響起一道聲音,“疼的睡不著?”
蘇安安一愣,才反應過來,忙道:“沒有,你的藥膏很好用,想來明天就能消腫了。”
沈君承捏著眉心問:“那翻來覆去作甚?”
不僅翻來翻去,還肆無忌憚的盯著他看,當他感覺不到啊。
蘇安安抱著被子小聲道:“抱歉,吵到你了。”
沈君承閉眼,問:“有心事?”
蘇安安一頓,感覺他語氣似乎帶了一絲關心似的。
猶豫了下,她道:“你今天會不會怪我?”
因為她,讓他與劉氏這么快有了裂痕。
沈君承道:“怪你做甚,偽裝的,終究是偽裝的,輕輕一撕,便能破了,與你無關。”
蘇安安抿唇,“那會不會打亂你原有的計劃?”
雖然他從未說過什么,但是蘇安安感覺的出,他是有計劃的,才能這么不驕不躁,不慌不忙。
沈君承瞥了她一眼,回道:“沒有。”
蘇安安一愣,他承認了。
剛剛那一句話,也算越矩的試探,本以為他會來句不該問的不要問,沒想到,他承認了。
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對她的信任又上升了些?
她抱著被子,看著他的側顏沒有再出聲。
劉氏這一巴掌確實是意料之外,她本可以叮囑翠煙不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但是莫名,她又存了點心思,想讓他知道。
讓他知道自己跟了他,立場也不好過的,想側面贏得他一絲愧疚,以此庇佑她。
卻不曾想,他如此大動干戈,把全家人集齊,甚至逼得沈雍動手打了劉氏一巴掌,還撤去了她的主中饋之權。
她其實最初以為,他能安慰一句,或者讓自己小心點,這種反應呢。
結果,實在有些出乎她意料。
沈君承見她就這么睜眼直勾勾的看著自己,咳了一聲道:“不用想太多,睡吧,明天去王妃奶奶家。”
在王妃奶奶家,她也會自在很多,不用像現在,還得跟著他一起受試探。
蘇安安哦了一聲,但是視線還沒收回,反正他看不見。
沈君承:“……”
只好自己翻個身,背對著她。
莫名,被她這么抱著被子盯著,他有點……睡不著。
蘇安安這才翻了個身,背對著他,亂七八糟的想了很多,包括他前世的結局,她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最后才迷迷糊糊睡著了。
這一睡,她做夢了。
夢到了前世。
月朗星稀,已是子時末,卿玉樓里依舊熱鬧非常,前院的絲竹弦樂隱隱飄到后巷。
后巷名為巷,但是很大,院里也栽種了許多樹,只是到了冬天,樹葉全落,只余光禿禿的枝丫在瑟瑟的冬夜里擺動。
蘇安安翻來覆去睡不著,便起身推窗,想透透氣。
剛動,忽然一股纏綿的笛音傳了過來。
那調子憂傷,婉轉,可似乎又帶了一絲輕快,五味雜陳,說不上來的感覺,卻讓她一聽,就愛上了。
她忙推開門,往聲源之處尋。
猝不及防,看到那個男人的身影……
他背靠著樹,姿態隨意,手中拿了一管純白的玉笛。
聽到動靜,他停止了吹奏,兩指一轉,玉笛便被輕輕松松的收入到腰間,動作流利漂亮。
他轉過頭來,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蘇安安忽的楞在原地,目光落在他的眼睛上。
那雙眼,眸色很淺,淺的讓人感覺涼薄,下意識有些發憷。
但又不可否認,那雙眼,其實很美……
像是銀灰色的琥珀,落入剔透的湖里,清澈,透明,美的奪人心魄……
醒來時,天色微亮,泛著湛藍色的光,將房間照的朦朦朧朧。
她眨了眨眼,目光有些放空,似乎還沉浸在夢里,覺得恍惚。
好久沒夢到過前世了,沒想到,竟然夢到了他。
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一個短暫的連過客都不如的人。
她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揉了揉昏沉的腦袋,坐了起來。
沈君承依舊比她起的早一點,此刻剛從耳房出來。
依舊帶了白紗。
蘇安安望了一眼,腦海中不禁浮現他的眼睛。
像,真的像。
可是,樣貌卻不同……
搖了搖頭,覺得自己是睡癔癥了,起身開始更衣。
月落翠煙也端著盆進來,伺候主人們洗漱。
收拾完畢,她熟練的去衣柜前,幫他挑了一套衣服,主動幫他更衣。
扣腰封時,她微微靠近,沈君承一低頭,便看到她如扇的睫毛,輕輕眨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