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妍眨眨眼,抱起桌上的盒子,邀請顧寶珠下次入宮若是不嫌棄,給她帶些自己用益母果作成的冰飲,話說完便不再耽擱,很有眼色的告辭退了出去。
看著女子的背影出了兩儀殿,顧寶珠撫著嗓子又輕輕咳了咳,整個人的氣性這才順當了。
回想起方才窘境,顧寶珠懊惱的用手捂捂眼。
與此同時,心中對某個人的氣性,又因此上升了一層。
見識了番顧珺賞賜的東西,顧寶珠將雜念拋卻,耐著性子將手中最后半本關于突厥的書冊看完。
月落日升,曦光燦燦灑在大殿上。
伺候的宮女往來,銅鏡前,顧寶珠再次描了描額前金色花鈿,這才前往宮門口已經備好的馬車。
女帝隆誕三日過,該如何還是要如何,打起精神重新出發罷了。
經義齋內,書生們的齋長已然換了位年紀更長者。
祁遠因為科舉,自動被山長陸九熹卸下重擔,只顧著讓他專心備考。
然而這茬兒事,只為書生茶余飯后笑談幾句后,便沒有旁的影響。
反倒是女帝隆誕,所有人歸家休沐三日,如今返回書院,各個心思仍有些浮動。
也唯有首堂課有山長陸九熹坐鎮,書生們勉強收斂住嘴里的哈欠兒。
今日,男女不分齋。
顧寶珠坐到過道右側的方桌上,左邊正是沈嵐青。
沈嵐青的左邊隔著過道,再往過走便是男書生的地盤,宋延恰好就在她們兩人水平線上。
整節課,顧寶珠都有認真聽山長教誨,但偶爾也難免走神。
透光窗柩灑進教齋的光斑,斜斜射在男女書生之間的過道內,仿佛分隔開兩方天地。
哪怕偶爾走神,顧寶珠也只是從抽屜的綢布包里,取出本感興趣的書垂眸看著。
她未曾分出半分視線給旁人。
很快,外院的銅鐘聲響蕩在空蕩幽靜的還古書院。
隨著山長陸九熹穩步踏出教齋,書生們立即歡呼沸騰。
憋了滿上午的勁兒,此時總算能夠松緩兩分。
方才課堂上還有些昏昏欲睡的少年男女,此刻眼眸重新染上神采。
書生們的瞌睡蟲兒瞬間去了大半,紛紛招呼著自己身旁好友說這作那兒。
今日復課第一日,書院難得人性。
下午半日的時間便沒有先生占用了,唯有治事齋內有先生義講,算是為了科舉備考者開小灶。
沈嵐青哪怕入學剛一年,每節課卻也未曾疏漏。
笑著送別沈嵐青,顧寶珠慢悠悠收拾著綢布包,眼睫低垂未曾抬起過。
可她耳邊卻清楚傳來書生們的笑鬧聲,以及夾雜在其中熟悉的聲線。
傅斯年隨意將綢布包搭在肩上,手肘隨意戳了戳宋延,兀自催促。
“動作快點——”
“吃了飯,我還得去先生設的義課呢。”
“誰跟你似的,閑人一個!”
傅斯年說著,朝沈嵐青空蕩蕩的座位瞅了眼。
他埋怨起宋延的時候,莫名帶出幾分與有榮焉的驕傲勁兒。
宋延冷眼瞧著沒忍住輕嗤了句,他垂著眼自顧收拾的東西,頻率和節奏沒有因為好兄弟的話而打亂半分。
這散漫兒模樣,看得身旁傅斯年連嘶了好幾聲。
然而……壓根不起半分作用!
終于,綢布包收拾好,垂眸的少年終于撩起眼皮。
宋延眼底含著幾分對好友催促的不耐,還是那副慣常看誰都不順眼的模樣。
倒也不愧是好兄弟!
宋延這副臭著臉的模樣,“見多識廣”的傅斯年,還真就在常年相處的免疫中自動屏蔽。
傅斯年腦子飛快,勉強說了句能讓宋延暫時屈服的話兒。
“兄弟!”
“再不走,一會兒今日份額的雞腿,這就要被那些死小子給搶光啦。”
“這可不是我拼手速就能解決的問題。”
“你不會……真就準備吃土吧?”
陽光下,少年長身玉立,拽起綢布包,長腿一邁只走了兩步便拉開傅斯年老遠。
隨后,宋延腳步微頓,挑眉轉身,視線微不可查朝東域哪里瞥了瞥。
見襦裙女子低眉斂目,宋延斂神,朝傅斯年沒好氣道。
“還走不走?”
“哎——”
“你,宋延!”
耳邊是傅斯年罵罵咧咧,兩人吵嘴斗鬧的聲音。
等到余光中,那兩道熟悉的身影離開教齋,顧寶珠繃直的脊背這才微不可查松懈下來。
她抬眼環顧了番四周,整個人瞬間自在起來。
三兩下將自己抽屜中的書冊,整齊放入綢布包中。
收拾好后,顧寶珠害怕碰見,又坐在位置上又耐心等了半晌兒。
心里覺著差不多了,這才走出零星沒有剩下幾人的教齋。
行到岔路口,顧寶珠特意沒走大路,尋找了處偏僻的小徑兒。
竹林涼亭陰蔽,地上投下細長的影兒。
清風吹得竹葉沙沙,亦傳來竹海深處,無法遮掩歡喜的少女聲。
顧寶珠前進的腳步,也因此生生頓住。
涼亭的圓柱后,邱明玉看著眼前少年,眼底盡是少女無法壓抑的羞澀和歡喜。
她卻也坦蕩也熱烈。
“宋延——”
“過兩日平康坊那邊,兩府的君又來酒樓便要開張了。”
“我父親的意思是,將我們邱府那邊的生意交給我。”
邱明玉說著,小心翼翼抬眼,仔細觀察著眼前少年的反應。
見他只垂眸耷拉著眼,并未回應的樣子余下空氣中難言的寂靜。
“所以——”
“宋延——”
邱明玉再接再厲邀請道:“既然宋府和邱府,將君又來那邊的事情,全都交給我們兩。”
“若不然過兩日酒樓開張之前,我們一同過去瞧瞧,也算旁敲側擊監督監督。”
“你覺得如何——”
邱明玉說完,眼一絲不眨的瞧著少年的反應。
女孩晶亮的眼底滿是期盼,期盼對面這人能愿意聽得懂她的暗示,也愿意回應他的主動。
“抱歉——”
少年人嗓音傳來,聲音含著幾分歉意和尊重,卻仍舊語氣堅定的委婉拒絕。
“邱姑娘,過幾日有些事情。”
“而且酒樓那事兒,我爹嫌我讀書不上進,便將原本交于我的擔子拿回,他親自去挑了——”
宋延眉眼依舊半垂,但說話時語氣沒有了之前的散漫兒。
他很有教養的朝對面女書生抱了聲歉,隨后輕輕點頭示意,算是對她的提議婉拒。
“也沒什么關系——”
邱明玉笑了笑,“就算不擔擔子,左右我們兩府的產業。”
“我們一起過去瞧瞧……也耽擱不來什么的。”
宋延這反應有些讓邱明玉著急,她又沒真關心那酒樓的死活,不過尋個由頭和借口罷了。
“而且——”
“宋伯父那邊,你也無須擔心,你若是同意我自然會請我爹當中間人,和伯父說道說道。”
“那時候,他便必然不會拘著你了——”
“再者,你我兩家本便是世交,我……我又喜歡你。”
“日后……若是兩家有意,關系更近些也無妨。”
“你我之間……”
邱明玉垂頭輕輕咳了咳,飛速看了宋延眼垂下頭去。
“你我之間……也不必像常人那般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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