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親王的聲音平和且有力量。
仿佛可以瞬間將顧寶珠因夢魘生出的魔障的呵退。
連帶著,她一整夜滋生的慌亂不安等負面情緒,也能找到宣泄的出口。
就如同兒時那般,但凡她害怕某樣東西,并且因此難過忐忑時,她總能在父王這里找到安慰和力量,潛意識中,顧寶珠明白,她的父王,總會無條件的保護自己的女兒。
無論……她遇到任何事情。
“父王,寶珠就是想你了——”
心底深處的酸澀,被安定和暖意填滿。
顧寶珠不慎在意拿起帕子,隨意擦了擦眼,唇角揚起明媚的笑意。
無論那荒誕夢境究竟預示著什么,所幸,他的父王,如今正平安站在自己面前。
輕輕拍了拍顧寶珠的背,恭親王斂下不知所措。
自女兒長大些,她已很長時間沒在自己跟前露出委屈神色了。
恭親王心口軟和,他動作很輕,帶著無聲誘哄。
“你寄給王府的信——”
“父王都一一看過了。”
“今日父王就是來接你下學的,快收收淚,你同窗還在那邊等著,可別讓他們笑話了。”
“順便,給父王說說,那邊哪個是宋延?”
顧寶珠微愣,面上劃過絲不自在。
她未曾想到,自己書院后山墜馬以及書院遭遇刺客的事情,竟然都已經被父王知道了。
自然,其中會涉及到宋延。
可現在,腦海中浮現宋延那張少年郎的臉,總會下意識想起夢中身著銀盔的將軍。
以及,那夢中灰敗不堪的自己。
這種情緒,她實在不知如何應對,也下意識的,不知該如何與他相處。
所以現在,她便索性用任性掩飾自己無措。
恭親王就見身著襦裙的女孩,無賴的甩著他胳膊,微紅的唇輕揚,那模樣看著有些任性嬌蠻。
“父王怎地這樣關心旁人——”
“您若真這般好奇,不妨自己過去猜猜看啊。”
說完,就見顧寶珠當真杵在原地,不打算移動半步的架勢。
恭親王無奈擺擺手,吩咐小廝從馬車上取出五方木案,上頭蒙著塊綢布方巾。
算是他給這幾個晚輩的見面禮。
眼見恭親王來到近前,宋延、祁遠幾人連忙躬身行禮。
恭親王打量了眼前三位少年郎,目光流轉在宋延身上多停留了會,而后緩緩收回目光。
“諸位不必多禮——”
“寶珠這丫頭,在書院承蒙你們照拂。”
“我這作父親的,也能少操些心。”
說著,示意身后小廝將方案上的謝禮一一交給眾人。
“小小謝禮,日后諸位若是不嫌棄,盡管來我王府做客,也好讓王府添些人氣。”
“只不過——”
突然間。幾人耳邊傳來壓抑的輕咳,恭親王的話戛然而止。
足足等了半晌,宋延眉宇輕蹙,眼含關切朝著恭親王看去。
近距離相處,他這才發現,相比于自己身上的夏日薄衫,恭親王身上衣衫明顯更為厚實。
察覺到幾人擔憂,恭親王不在意擺擺手。
“不妨事——”
“我這身體——咳咳——”
這話聽在宋延耳中,明顯中氣不足,有些虛弱。
恭親王話未說完,又是陣悶悶的咳嗽聲。
“父王,父王——”
顧寶珠聲音傳來,含著幾分懊惱,她忙將手爐遞給恭親王,小聲埋怨道。
“您明知自己淋不得雨,還非要來書院接我……”
恭親王聽著女兒的嘮叨,只是笑笑并不辯駁。
最后,他在顧寶珠催促下,索性朝著幾人道。
“諸位小友,今日實在抱歉——”
“我這身體需回府靜養,今日若有怠慢之處,日后便讓寶珠那丫頭補回來。”
話到此處,已然是要分別的意思。
宋延下意思垂眼,剛準備躬身送別,目光卻落到恭親王右手。
玉質扳指套在他拇指上,宋延耳邊喘息咳嗽聲不止,可他手指摩挲間玉扳指有規定的轉動。
看著竟然有些……愜意?
“王爺關愛我等晚輩,實在客氣——”
“今日有幸目睹您風采,乃是我等榮幸。”
“等您身體好些,我等小輩必然親自上門拜訪,屆時您別嫌我們煩就行。”
祁遠這話說的知禮又不拘謹,恭親王微微點頭,贊許道。
“雖然府中靜養,卻也聽聞陸山長受了得意門生。”
“今日得見,果然不負傳聞風采。”
祁遠和恭親王交談聲入耳,宋延垂眸沉思半晌,壓下心頭荒誕的思緒。
趁著作別,宋延順勢收回落到恭親王身上的目光,與傅斯年二人恭恭敬敬行禮。
未曾想,恭親王方走出兩步,卻又突然轉身,目光直接落在宋延身上。
足足上上下下打量他半晌,恭親王目光幽深幾分,半晌后,終究只朝他點點頭而后離去。
和風飄揚他衣擺,襯得恭親王背影更顯蕭索。
宋延眸光微頓,眼皮子莫名跳了跳。
他這人五感想來敏銳,方才恭親王看向自己時,明顯和之前的溫和端方不同。
隱約含著……幾分深意的警告。
宋延挑挑眉,壓下心中情緒,抱著宋樂儀率先上了馬車。
綠樹投下暗影,傅斯年搓了搓手,偷偷瞥了眼立在樹林陰翳下的沈嵐青。
猶豫半晌兒,終于主動上前,以手抵唇象征性的輕咳。
沈嵐青下意識抬眼,就見傅斯年垂頭,從腰間解下可小玩意兒。
仔細瞧了眼,等看清他手中拿著的是個竹蜻蜓時,沈嵐青心中微詫。
“沈姑娘——”
傅斯年咽了咽口水,沈嵐青的眼睛清澈透亮,被她認真注視的時候,他總是下意識的緊張。
“昨日,你不是問我竹蜻蜓是什么嗎?”
“剛好莊子里有竹林——”
“我就隨意做了個,看著有些簡陋。”
傅斯年的話讓沈嵐青思緒回轉,昨日她給他劃好重點后,便索性在涼亭溫書。
少年許是有些興奮,雖手中翻著書冊,卻找著機會就像她問這問那。
那時候,沈嵐青就想,怎么會有這樣話多的人?
他們之前雖有些交集,但當真論起來,只能說是同窗,卻也算不得十分熟稔。
少年聲音徘徊在耳朵側,到了后來,沈嵐青實在有些不耐煩。
她卻也沒好意思打斷他,只能順著傅斯年的話,隨意敷衍問了句。
“竹蜻蜓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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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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