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一些人而言,誓言城·歐泊斯分為了兩個區域,協定區與其它城區,但在另一些人的眼中,城市的劃分而是歐泊斯與大裂隙。
大裂隙。
對于絕大部分市民而言,他們一生都不會與其有什么接觸,畢竟報刊上每天都在報道大裂隙內的死亡事件,對于很多人而言,大裂隙就像近在咫尺的死地,好在它被數不清的警戒線與鐵絲網封鎖,只存在于那升騰的霧霾里。
久而久之,很多人眼中的大裂隙只是個環境惡劣的險地而已,可在那些真正清楚大裂隙構成的人眼中,大裂隙完全是不同的模樣,為此他們將大裂隙從縱深方面分為了三個區域,上段區、中段區、下段區。
公司的礦場、彷徨岔路、秋傷鎮等便位于上段區,中段區在它們的下方,但少有人能在那里建立穩定的據點,僅僅是有人活躍的蹤跡而已,至于下段區,那里便是被濃霧覆蓋的地方,雖然確立了區域,卻很少有人能成功探索那里。
人們主要活動于大裂隙的上段區,并以此延伸到各個分叉裂谷中,在大裂隙這復雜的地勢結構下,它有足夠的陰影去庇護那些亡命之徒。
賈蒙捂著身上的傷口,在銹跡斑斑的長廊上緩慢前進,不曾想,如今他也是亡命之徒的一員。
按原計劃,他應該帶領一整支長劍小隊抵達這里的,可在秩序局的攪局下,只有他一個人逃了出來,而且這還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渾身都不斷地傳來虛弱感,佩在腰間的秘劍散發著陣陣凝腥的氣息。
這把秘劍名為“血移之劍”,與常規的煉金武裝不同,這是一把契約物,其需要消耗大量的鮮血,來進行曲徑穿梭。
它并不具備強大的殺傷力,反而發動時還需要來殺傷自己,但賈蒙很喜歡這把秘劍,依靠著它的血移之力,這把秘劍不知道救了自己多少回。
就比如這次。
賈蒙不怕死亡,他更害怕的是腦海里的秘密被人發現,和小隊的其他成員不同,出于安全考慮,早在很久之前小隊的成員便接受了記憶切割,他們都不記得詳細的情況,但清晰地記得自己效忠的人是誰。
可賈蒙沒有進行記憶切割,畢竟總要有一個人保持清醒去帶領他們。
發生了種種意外,但幸運的是自己逃了出來,更幸運的是自己已經成功抵達了大裂隙。
賈蒙沿著長廊前進,這樣架設在崖壁上的長廊在大裂隙內隨處可見,基本沒有人來維護這些東西,所以每一步都需要小心。
幽藍的霧氣在四周滾動著,有時候賈蒙會覺得自己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他只能看到從頭頂落下朦朧的光芒,卻看不到天空所在,就連那陰郁的云層也難以瞥見,向下看去,依舊是滾動沉積的霧氣,它們映射著些許的光芒,遮住了大裂隙下的深淵。
有時候賈蒙想將這里形容為地底的世界,但他覺得這并不準確。
這是一個沒有天空、沒有大地,夾在兩者之間的間隙之地。
有微風拂過吹動著霧氣,仿佛是有無形的幽魂與自己擦肩而過,能清晰看到霧氣被擾亂了形態,隨后有陣陣空靈詭異的聲音回蕩。
賈蒙知道,那是掠過的微風引發的聲響,可他還是忍不住地去幻想那一幕。
數不清的幽魂在大裂隙里徘徊著,它們輕聲淺唱,等著著那些步入深淵的墜亡者。
人是會被環境扭曲的,在陰郁里待久的人,膚色會病態的發白,在陽光下曬久了,又會變得黝黑……鬼知道在大裂隙待久了,人會變成什么模樣。
他沒有繼續想下去,而是加快了自己的步伐,大裂隙內沒有路標,沒有門牌號碼,在這陰影之地,只要你想要藏起來,很少有人能找到你。賈蒙也是事先得知了路線,所以他的步伐才沒有迷茫。
長廊走到了盡頭,沒有路的才對,賈蒙探出頭,能看到下方陡峭的崖壁上橫插著鐵板,就像簡易的階梯。
想沿著這樣的階梯前進,實屬需要些勇氣,不小心失足就會掉入大裂隙內,被滾動的迷霧吞食。
賈蒙忍著身體上的劇痛,向下躍去,暴雨過后,鐵板比他想象要濕滑,他差一點沒站穩,只能將秘劍刺入墻壁,穩定住了自己的身影。
幾塊碎石落下,鐵板也在搖搖晃晃,賈蒙沒有多做停留,快步前進著。
他距離霧氣越來越近了,仿佛要步入濃霧之間,賈蒙感到自己的呼吸變得有些困難,呼吸道里傳來刺痛的灼燒感。
這些霧氣是有毒的。
他捂住口鼻,前進的同時,賈蒙的高度也在不斷地下降,他已經離開了上段區,抵達了中段區。
劃分區域時的另一個依據,便是這些有毒的霧氣,上段區基本不會受到毒物的影響,中段區有所影響,下段區則被霧氣完全吞沒。
有大裂隙的居民擔憂說,很多年前大裂隙內的霧氣,僅僅存在于下段區,中段區完全沒有霧氣的影響,可這些年霧氣不斷地向上升騰,仿佛要從大裂隙內噴發而出般。
濃稠的霧氣徹底吞沒了賈蒙,眼瞳傳來陣陣干澀感,淚水止不住溢出,四周一片白茫茫的,但很快賈蒙便看到了那些指示方位的燈光,它們一盞接著一盞。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絕對沒有人能找到這里,沿著光芒前進,賈蒙最后停在一扇鐵門前,它緊貼著崖壁而建,好像有人鑿空內部,搭建起了一處避難所。谷酢
敲敲鐵門,短暫的沉默后,鐵門上的擋板被拉開,黑暗里有視線傳來。
“為了真正的國王。”賈蒙語氣肅穆道。
擋板被拉上,連帶著下方的擋板一起,下方的擋板是圓形的,它恰好可以通過一根槍管,如果賈蒙回答錯誤,他就會遭到槍擊。
這種程度的槍擊不足以殺死禱信者,但也足夠將他從崖壁上擊退,墜入深邃的濃霧之中。
沒人知道迷霧下是什么,也沒有人敢去賭這一切。
鐵門被打開,黑袍人做出邀請的手勢,賈蒙帶著幾分激動的神情步入室內。
室內的空間比想象中的還要大,這些黑袍人仿佛鑿穿了整個崖壁,宛如一座建立在山石里的巨大禮拜堂,燭火成堆地擺在地面上,蠟油流通,微弱的火光搖曳。
在燭火的盡頭,一個人老朽的身姿披著黑袍坐在地上,手中拿著魚竿,好像在錘釣著什么,在他的身旁,站立著另一個男人,他沒有身披黑袍,而是一身的鐵甲,宛如衛士般,拱衛在老朽的身姿旁。
賈蒙一瞬間便認出了那鐵甲的面容,他聲音顫抖地呼喚道。
“第三席……你果然沒有死,這一切都是真的……”
本該在秘密戰爭中死掉的第三席,就這么出現在了自己眼前,如傳聞中的那樣,第三席沒有死,他只是躲在了大裂隙的陰影里,等待著真王的歸來。
第三席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沖賈蒙點點頭,然后示意他前進。
賈蒙的視線落在了第三席身后,那個垂釣之人。
陣陣的微光映亮了賈蒙的臉,第三席身后是的地面是由玻璃組成的,巨大的圓形玻璃可以讓人輕易地看到下方的霧海。
圓形的中心被打出了一個小洞,那人便舉著魚竿,在霧海里垂釣著什么。
賈蒙走到了那人身前,然后恭敬地跪下。
如自己所想的那樣,黑袍之下是佝僂的身影,軀體老朽崩塌,臉龐則被精致的銀質面具遮擋,上面布滿了瑰麗的花紋。
賈蒙喉嚨里回蕩著音律,他想說什么,可沙啞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現在叫我影王就好,畢竟我還沒有真的登上王座,只能藏在這樣的陰影里。”
賈蒙低下了頭,不敢抬頭看他,也不敢說什么,這時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然后他向賈蒙推來了一塊砧板,上面還擺在一把小刀。
“我需要些魚餌。”影王說。
賈蒙沒有猶豫,他將手放在了砧板上,舉起小刀,一刀切掉了自己的小拇指,忍著劇痛將血淋淋的手指舉起。
“哦?謝謝。”
影王取走了賈蒙的手指,將它串在了魚鉤上,順著小洞甩向了下方無際的霧海。
不知過了多久,賈蒙的臉色慘白,鮮血在身下勾勒出一道道的圖景,將霧海都染上了猩紅。
突然魚竿劇烈地抖動,影王興奮地大喊道。
“上鉤了!”
他就像孩子般開心,用力地拉動著魚竿,收縮魚線,從霧海里釣起一團猩紅的血肉。
那血肉肆意生長,將賈蒙的斷指包裹,不斷發出細密的咀嚼聲,好像這團血肉在吃掉另一團血肉。
賈蒙愣住了,他從未見過如此詭誕的東西,猩紅的血肉蠕動伸展,吃掉斷指后,它還在嘗試吃掉魚鉤、魚線,所有被它觸及的物質都將被它吞食殆盡。
更令賈蒙感到不安的是,這東西居然是被霧海里釣出來的——它來自大裂隙之下。
賈蒙想不到的是,這只是個開始,影王一把扯下那團猩紅的血肉,將它塞進了那枯朽干癟的身體里,仿佛這黑袍下藏著一張猙獰的巨口,它大口吞咽著猩紅的血肉。
影王發出了陣陣呻吟的快感,隨著血肉被吞沒,他那佝僂的身影好像健壯了幾分,病態的軀殼上多了幾分血色。
賈蒙渾身冰冷,他已經不清楚自己在面對著什么了,而這時影王將目光移到賈蒙的身上,開口道。
“歡迎你,我忠誠的盾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