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醫生的胸腔緩緩擴張，為心臟提供了一個舒適自由的空間，用來緩解自己緊張的心情，同時因為吸入大量的氧氣，也讓自己的腦袋瓜子變的更加清醒一些。
“主任你問吧，我準備好了。”
“別這么緊張，放輕松，放輕松一點。”杜衡看著小白醫生煞有其事的模樣，溫和的笑了起來，“就是一些常識性的問題，對你來說肯定不是難事。”
杜衡說的輕巧，但是小白醫生卻并這么覺得，反而因為杜衡的寬慰，他心跳又快了幾分。
杜衡一看小白醫生的表情，不由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便也不再廢話，直接開口道，“先說說中醫對于肝病論治的起源在哪里吧。”
聽到是這個問題，小白醫生不由的松了一口氣，這個問題他還是知道的，“治肝法則起源于《內經》，也是它奠定了咱們后世治肝理論的基礎。”
對于小白醫生能回答上這個問題，杜衡并不感到意外。
反而一個中醫肝病的研究生要是回答不上這個問題，這才是最大的意外。
所以杜衡在小白醫生剛說完之后，立馬接著問道，“什么樣的理論基礎，說具體點。”
小白醫生悄悄的咽了一口口水，“《素問。臟氣法時論》里說：肝苦急，急食甘以緩之；肝欲散，急食辛以散之，用辛補之，酸泄之。
因此為后世提供了甘緩、辛散、酸收三項治肝法則。
后來的中醫從業者，也是在這個基礎上各自發揮，才有了現如今中醫的治肝繁榮。”
杜衡的笑容更加燦爛了幾分，但是卻并沒有停止不問，反而是更加快速的提問道，“說出四個治肝的名方。”
“四逆散，小柴胡湯，半夏厚樸湯，芍藥甘草湯。”小白醫生的回答還是一如既往的快速。
杜衡笑容不變，“說出這個四個方劑的組成，藥效的側重點，以及它們的禁忌。”
杜衡問的太快了，小白醫生習慣性的就要張嘴回答，但是嘴唇剛剛分開，嗓子里的氣卻是后勁不足，直接卡在了半中央，噎的小白醫生好生難受。
再次狠狠的吞咽一下之后，小白醫生這才舒服了很多，也開始了回答。
但是不難發現，這一次他的回答，變得不再如剛才一般那么爽利，語氣緩慢的同時，語句間也多了一些停頓。
杜衡倒是沒有說什么，還是就那么笑呵呵的，認真的聽著小白醫生的回答。
“肝氣、肝風、肝火的區別是什么？”
“侮脾、乘胃、沖心、犯肺、挾寒、挾痰、本虛他們的具體表現是什么樣子”
“什么是一貫煎，它和加味一貫煎有什么區別？”
“胸悶肋疼、腹脹腹瀉，脈弦細舌質黯淡苔白，屬于是哪種類型，治法又該怎么選？”
杜衡問問題的速度很快，基本上都是小白醫生剛說完，他就問出了下一個問題，根本不給小白醫生喘息的機會。
而小白醫生的回答，從剛開始的快速干脆，到后面的時候，開始變得吞吞吐吐，而且不再那么自信。
尤其是到后面杜衡問的越來越細的時候，他的回答就變得不再精細準確，多了很多含糊的地方。
但是總體表現杜衡還是滿意的，也符合他一個研究生的身份。
杜衡對其最后的評價是：理論儲備欠缺，綜合辯證能力有待提高。同樣也沒有明確的派系思想，但是基礎知識掌握的很扎實。
這是壞事的同時，同樣也是一件好事，最起碼在學習自己的理論方法時，不會有什么隔閡存在。
最后問到小白醫生有點面紅耳赤的時候，杜衡便很干脆的停住了，笑呵呵盯著小白醫生問道，“真的不準備學治療癌癥的辦法？”
小白醫生輕輕吐氣，心都陡然松懈，剛才杜衡那連珠炮似的問題，問的他CPU都快冒煙了。
但是他也是從心底里佩服，佩服杜衡知識儲備的深厚、全面，佩服杜衡對這些知識點之間的理解之深。
甚至有那么一個剎那，他想把杜衡的腦子劈開看看，看看里面到底長的是和大家一樣的腦漿，還是說里面偷偷植入了一塊芯片。
大家差不多的年紀，為什么他就能掌握這么多的知識。
知道也就算了，大不了就是人家記憶力好，看的書多；但他還能全部聯系起來，而且明白它們之間的相互關系，能融會貫通，這就讓人很泄氣了。
死記硬背和融會貫通，這絕對是有著天壤之別的兩個詞，所以到了最后，除了佩服之外，小白醫生是再也興不起其他的情緒。
“主任，你就別再誘惑我了，我還是老老實實的把肝病防治學懂學通，有了舉一反三的能力之后，我再去學習其他的知識吧。”小白醫生老老實實的說道。
杜衡笑著轉身，“哎，有點可惜了，但你說的也對。
我現在把我整理的東西發給你，你有時間就看看，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就問我。
嗯我在外面的時候也是一樣的，別怕麻煩我或者是擔心打擾我，有問題直接給我發信息，我只要閑下來，肯定會回復你的。”
小白醫生頗為感動，忙不迭的點頭應下。
隨即看著杜衡拿出優盤插到電腦上，從里面復制東西的時候，小白醫生猶豫著問道，“主任，你為什么總是想讓我學習治療癌癥的辦法？
我覺得曹醫生學習治療癌癥的辦法應該會更好吧？
畢竟他是蘭老的學生，已經有癌癥治療的學習經歷，而且也跟著你治療過一些病人，可以說是理論和經驗都不缺的。”
杜衡將自己優盤里的東西移動到桌面上，做好保存之后，便將自己的優盤又拔了下來。
“你說的沒錯，這些都是曹柄鶴醫生的優點，但是你知道治療癌癥最關鍵的是什么？”杜衡裝好東西之后，轉頭盯著小白醫生問了個問題。
小白醫生愣了一下，“是什么？”
杜衡看到了小白醫生的呆滯，隨即收回目光輕聲的說道，“中醫本身確實沒有癌癥這個概念，但這并不是說中醫沒有治療癌癥的經驗和方法。
癌癥是現代才提出來的一個醫學名詞和概念，但是在很早以前，中醫先賢們就已經對癌癥有了了解，只是那個時候，他們把癌癥是當成硬物和腫物來治療的。
而人身體里的硬物和腫物是從哪來的？”
小白醫生恍惚了一下，剛想說說自己的猜測，但是杜衡卻自言自語的繼續說道，“這東西肯定不是先天而生，同樣也不可能是憑空而來。
中醫說通則不痛，不通則疼。
這里的不通說的氣血，氣血哪里不通了，就和交通堵塞一樣，會憋成一疙瘩，憋的時間越久就越大，疙瘩越大就漲的人越疼越難受，久而久之就成了死結。”
這一下小白醫生是聽懂了，立馬接上說道，“就是說癌癥是被淤塞的氣血。”
本來十拿九穩的回答，杜衡卻輕輕搖頭，“氣血在我們人體中的作用，除了輸送人體必要的養分，為五臟提供能量之外，還是我們身體內部的搬運工、清理工。
它們在流動的過程中，會把我們身體因吃、喝、呼吸吸收的不良物質，亦或者是身體自身代謝的毒素，沿著一條安全快捷有序的通道給清理出去。
可一旦某個地方發生了淤堵，那堵住的不光是氣血的流轉，還有毒素的排泄。”
小白醫生頓時懊惱的想要拍自己一巴掌。
在學校上課的時候，他學習可不光是中醫的知識，現代醫學的基礎知識，他也是有學習的。
但是現在這么明顯的一個知識點，他卻就這么稀里糊涂的給漏過去了。
真是該死啊。
不過杜衡卻沒有看小白醫生，而是稍微停頓一下繼續說道，“氣血和毒素淤積，就會生濕生痰。
而以痰濕為媒介，久而久之就會形成硬物、腫物。
而對于痰、濕以及氣血淤堵所形成的病癥，治療的方法無外乎通、化、散、解，最后將之排除體外。
再具體點就是軟堅散結法、化濕祛瘀法、活血化祛法以及以毒攻毒法。
但是對于已經變成了硬物和腫物的病癥，普通用藥肯定是不起作用的。”
小白醫生了然的點點頭，結合著杜衡剛才說的，他也終于是跟上了節奏，“就像是那已經被堵死的十字路口，交警上去軟聲細語的對車主說話一樣。
有些能管用，但是對于那些已經被堵車氣上頭的人，他們只會覺得你軟聲細語的好欺負，可能反過來還會懟你兩句。
所以，沒有威懾力和雷霆手段肯定是不行的。”
杜衡往后靠了一下，有點無奈又有點惋惜的說道，“就是這個道理。
而這也是為什么癌癥病人找到中醫治療，且是在辯證、治療皆對之后，有些人被治愈好了，但是有些人不但沒治好，反而加速了病情發展的原因。
因為有些地方它聽話，但是有些地方它不聽話啊，而且它們脾氣暴躁，還喜歡和你對著干。
那么要解決這個問題，就必須用重藥、用猛藥，直接將之鎮壓住，再用雷霆之力將其快速清除。
但是。。。”
杜衡說到這里微微停頓，而后深吸一口氣后方才緩緩說道，“但是對癌癥病人用重藥用猛藥是有風險的。
辯證少一環，對病人身體的承受能力估計錯誤，都是有可能造成病人的死亡。
再加上現在對中醫用藥的規范和限制，使得很多大夫心生膽怯，所以他即便方法用對了，但就是沒什么效果。
偶爾有一例成功，他們也就奉為圭臬，以后都是照本宣科，不會輕易的提出改變。
但是這行嗎？
肯定不行啊，病癥相同，但是病情的發展時間不一樣，病人的體質不一樣，那病情的嚴重程度肯定會有所差別的。
而也就是這些人，他們不再拿中醫成為治病救人的方法，而是當成了他們斂財的工具。
用藥成了碰運氣，好了那是我的功勞，是我水平高，我可以繼續長聲望，擴大斂財的范圍。
如果不成。。。不成就不成唄，和我有什么關系。
一群中醫的既得利益者，卻成了拖中醫后腿最嚴重的一群人。”
前面小白醫生還能附和兩聲，跟著杜衡的節奏往下走，但是現在卻是有點不敢喘氣了。
他已經能清晰的感受到，杜衡把自己說的有點上火了。
所以杜衡即便現在已經停下了，他也不敢貿然插話，只能略帶尷尬的咧嘴嘿嘿嘿。
杜衡或許是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深呼吸一下之后立馬調整一下心緒，臉色瞬間就變得緩和了起來。
“扯得有點遠了，還是說曹柄鶴醫生。”杜衡輕輕吐氣，微微停頓后這才繼續說道，“在這個思路下，我組建了一個以軟、化、解、排四位一體的基本方，然后再根據病人的實際情況，來添加一些對癥藥物。
解毒、排泄藥材還好說，但對于腫物、硬物的軟化藥材，哪個不帶毒性？甚至有些干脆就是劇毒。
而這個基本方你也見過，主體思路走的就是以毒攻毒的路子。
但是曹醫生這個人呢，能力有，經驗也有，學習能力也屬于是頂尖，但是他太穩重了，完全沒有冒險精神。”
小白醫生偷偷咧了一下嘴，心里悄悄的嘀咕道：說白了就是膽小唄，還什么冒險精神，盡找好詞！
不過這一點小白醫生自己也是同意的。
曹柄鶴是外地小縣城考上來的，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在首都立足，有一個安穩的生活。再加上蘭老現在退了，吳主任被帶走了，他沒了靠山和背景之后，能做的只有比以前更加的小心謹慎。
而杜衡此時則是忽然嘆氣，“他的性子和習慣，整體來說就是一個四平八穩的樣子。
讓他接受我的治療理念和方法，這會讓他很別扭，因為這與他的性格和行事風格是背道而馳的。
搞不好，學了我的方法，反而會讓他喪失他現有的能力。”
得，學醫還得看性格，曹柄鶴算是和這潑天的富貴就這么擦肩而過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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