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間野鼠:、、、、、、、、、
話說到這里,即便是個不懂醫的人,也能明白是什么意思了,更何況是有醫學基礎,而且還是個不排斥中醫,愿意和中意交流的現代醫學大家。
田院長了然的點點頭,“你的意思是,瘀血阻絡是患者成病的根由,活血通絡就是在解決這個病癥的根本,所以我之前說的耗陰動血與養心安神之間,他們相互對立的問題,在這個病人身上是不成立的。”
“可以這么理解。”杜衡輕聲的肯定了田院長的話,隨即又接著說道,“不過耗陰動血確實能耗傷肝腎之陰,是不利于安神養心的。
只是我們中醫治病,看重的是辨證論治,重點在患者自身病癥的成因之上。”
說著杜衡輕笑了一下,“而且就這個患者的論治辦法,也不是我自己想出來的。”
田院長也跟著笑了一笑,表現出一幅很有興致的模樣說道,“難不成中醫在這方面早有總結?”
聽到田院長的問題,杜衡很是干脆的點頭,“沒錯,確實有這樣的總結。”
“說來聽聽,我現在對中醫這方面,還是挺感興趣的,有時間一定要去看看相關的著作。”
田院長輕笑著說道,“換個方向學習了解一下,這對我在心血管方面的理解,或許會有一些不一樣的認識。”
中醫勢弱,在現今這個環境下,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再加上一些濫竽充數的臭魚爛蝦,一些不思進取的太平醫攪和其中,中醫的名聲也受到了很大的影響。
而現在能有田院長這樣一位大拿,沒有對中醫表現出偏見,而且還能去學習,這讓杜衡心里很是受用。
而心里暖暖的杜衡,解釋的也就更加詳細了,“在清乾隆嘉慶年間,有一位叫王清任的人,他自幼習武,曾為武庠生,還捐過一個千總銜。
只是到了二十歲之后,受祖上影響便棄武習醫,并在短時間內取得了非常不錯的成績。”
田院長聽著很有意思,笑呵呵的說道,“這種先賢只能說是天資聰慧,我們后人比不了啊。”
杜衡也是笑著點點頭,他也不得不承認,就以王清任老先生的資料來看,其天資實力,還真不是一般人能追得上的。
“其實王老先生最重要的貢獻,是他作為一個在清嘉慶年間行醫的中醫,卻勇于接受新思想,敢于動手實踐,提出了并實施了‘以畜較之,遂喂遂殺’的動物解剖實驗,稱為中醫解刨第一人。”
杜衡語氣很是恭敬,一字一句的說道,“也真是因為王老先生的這項舉動,所有才有了現在的《醫林改錯》這本醫學著作。”
聽到這本書的名字,田院長明顯的愣了一下,“為什么叫《醫林改錯》?這和我熟知的一些中醫典籍書名,差別好像很大。
難不成是匯聚的一些錯誤治療案例?”
杜衡輕輕搖頭,神色中更是多了份崇敬,“之所以叫這個名字,不是說收集的錯誤病例,并加以糾正而起的名字。
而是因為王老先生認為,之前的許多醫書的講法不正確,內容有問題須改正,才起的這個名字。”
能承認自己所學有所欠缺,能勇敢的指出自己前輩的錯誤,理論的不足,這就不是常人能輕易做到的事情。
別說是清朝年間,就是放到現在這個社會下,這種批判前輩的行為,質疑一些已經定型,且多少年都被大家遵守的東西,那也得給提出者冠一個‘狂妄自大’的名頭。
而在那個年代,這就是妥妥的‘欺師滅祖’。
但更讓杜衡折服崇拜的,是這位老先生不光頂住了這個壓力,而且還很明確的指出了錯誤的地方,并直接給出了最有利的證明。
杜衡緩緩吐氣,然后接著說道,“比如中醫古書中畫圖記載,人的胸腹有三腔兩隔膜,也就是中醫所說的‘三焦’。
但是王老先生卻通過自己的實驗,明確的告知了當時的世人,還有中醫從業者,人的體腔只有胸腹兩腔一隔膜。”
田院長聽得出神,同時她也明白,杜衡說的這些,對中醫會有什么幫助,同時也明白了,中醫好像也不是自己認為當中的那個樣子。
而此時的杜衡還沒有停下來,接著說道,“早前的醫書記載,人肺有六葉兩耳二十四管。
但是王老先生卻改正為‘肺有左、右兩大葉,肺外皮實無透竅,亦無行氣的二十四孔’。
另外最早的中醫理論有肝分四葉,膽附于肝右第二葉的誤載,而王老先生就改正了這個肝為七葉的錯誤說法。”
田院長抿了一下嘴唇,輕聲說道,“老前輩在那樣的環境中,做出如此偉大的事情,真是令人敬佩。”
杜衡也是莫名多了一份與有榮焉的感覺。
中醫,并不是大家認為的,是一種虛無縹緲、胡編亂造的東西,它是一代代中醫人,在不斷繼承,不斷更新,不斷更正的一門還在繼續發展的醫學。
而此時杜衡繼續說道,“以前的時候,中醫認為思維雜念是從心里生產出來的,即便是到了今天,還有一些中醫大夫、國人在這么說。
但是王老先生在當時就提出,‘兩耳通腦,所聽之聲歸于腦,……兩目系如線,長于腦,所見之物歸于腦,……鼻通于腦,所聞香臭歸于腦……’的說法。”
田院長輕輕點頭說道,“這個看法與現代解剖學,及生理學看法很相近,這確實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改錯。”
說著還感慨的嘆口氣,“有了這個理論,這就把虛無神話的中醫,給拉回到了世俗當中啊。”
杜衡也跟著嘆了口氣,意猶未盡的說道,“王老先生的這本《醫林改錯》中,除了更正了一些之前錯誤的理論之外,最重要的是在‘活血化瘀治則’方面做出了獨特貢獻。
他的有些名方對治療心臟病、半身不遂、小兒腦膜炎后遺癥、傷寒瘟疫、吐瀉等病癥,都是有著非常不錯的療效。”
聽到心臟病三個字,田院長頗感興趣的問道,“這個有實例嗎?我說的是那種你自己用過,并得到驗證的。”
“有。”杜衡回答的非常的肯定,“田院長知道我在治療中風這方面,是小有名氣的,也弄出了不少新的藥方做對癥治療。
而王老先生有一個方子,叫做‘補陽還五湯’,就是用作治療半身不遂的藥方。
而我搞出來的那幾個藥方,有幾個就是以‘補陽還五湯’作為參考改出來的。”
杜衡說了這些,好像沒有回答田院長的問題。
但是田院長卻在這話中,記住了‘補陽還五湯’這個名字。
她相信,杜衡接下來要說的,應該就是這個方子了。
“而我之前就接觸了一個半身不遂,且有冠心病的一個病人。”杜衡不急不躁的緩緩說道,“當時我就是用了‘補陽還五湯’,不光治好了半身不遂的問題,而且還治愈了他的冠心病。”
只是話剛說完,杜衡就覺得自己的表述不夠準確,立馬改正道,“不能說是完全治愈,應該說是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只要患者在以后的生活中,注意不要再犯那些容易誘發犯病的事情,那基本可以保證不會危急生命,不會影響他的生活。”
田院長有點驚詫的眨巴了兩下眼睛,讓她這個老太太顯得有點蠢萌。
而她想的問題是,就杜衡說的這種情況,那和治愈有什么區別?
老太太不由得多看了兩眼杜衡,想要看看面前的這小子,是不是故意拿這個事情,給自己來個低調的炫耀。
但是這一看好像也沒發現什么問題,杜衡表現的還是如之前般誠懇老實。
田院長隨即輕嘆一聲,雙手緩緩搓了一下說道,“王清任,《醫林改錯》,人名兒和書名兒都沒錯吧?”
杜衡輕輕點頭。
“行,我完了有時間找來看看。”田院長又輕輕的搓了一下手掌,“對了,你剛說的藥方,在書里能看到嗎?”
“都有,每個方子后面,也都有詳細的注解。”
“那就好。”看田院長的樣子,是真的想要好好的去了解一下這本書。
事情到這,杜衡也打算告辭了,但是田院長卻猶豫了一下說道,“杜醫生啊,你那邊類似這樣的藥方實例還有沒有了?
我說的是關于心血管方面的治療病例,我想看看這方面的病例,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杜衡想了一下后說道,“中風的患者,大部分都是心腦血管方面出了問題,所以這方面的病例有,而且還不少。
田院長你想看當然沒問題,不過我沒有專門做過這個類型的分類,所以得等我回去整理一下,再發給田院長吧。
另外呢就是我現在在首都這邊的病例不太多,多的都是在金州那邊的項目里,而那邊的病例又太多,所以這個整理的時間可能會長一點。”
田院長笑著表示道,“沒關系,慢慢整理就好,就這我還得感謝杜醫生你呢。”
杜衡連忙客氣了兩句。
就在杜衡再次準備告辭的時候,田院長卻再次突然說道,“杜醫生,今天下午有個心腦血管的座談會,來參加的都是羊城在這方面的專家,不知道杜醫生你有沒有興趣去聽一下?”
杜衡臉皮抽搐了一下。
這是第三次被田院長發出邀請了。
第一次,就是來醫院科室轉轉。
這個沒問題,畢竟看的是病人,和自己是不是中醫關系不大。
第二次呢,是去參觀田院長的實驗室。
這個也沒有問題,畢竟去實驗室,還真的就是去參觀,也就是用眼睛看看,聽聽他們的實驗室是怎么運作的。
這也和自己的專業沒有太大的關系。
但是今天這個邀請,這就有點難為人了。
心血管座談會,這玩意一聽就和中醫沒什么太大的關系,所以想都不想就知道,他們今天要談論的內容,肯定不會和中醫掛鉤。
另外就是自己雖然懂一點現代醫學的東西,但是你說要和田院長他們這個級別的領域專家,去討論一個細分領域的內容,先不說別人是不是待見自己這個中醫,就是自己也會完全聽不懂他們說什么。
這么尷尬的事情,杜衡不知道田院長為什么會邀請他去,這要是去了,搞不好就得丟人。
可這個時候田院長好像也看到了杜衡的猶豫,便直接說道,“杜醫生你不要誤會。
本來我是沒有這個想法的,但是在見過你治療的兩個病人,還有剛才和你聊過之后,發現中醫在這方面也是有一定的優勢。
不管是我們的現代醫學,還是傳統醫學,我們的根本目的都是為了患者考慮。
而現代醫學的發展,很大程度上是依靠于科技的創新。
如果沒有某個特別的科技革命出現,現在,或者以后很長時間內,現代醫學很難有一個飛躍性的發展。
但是我們不能因為外在東西的不發展,來裹住我們自己前進的腳步。
向外推進很慢,可是我們能夠向內學習啊,留著老祖宗留下的好東西不學習,難道非得等科技的進步?”
這話說的,有點符合田院長的身份,畢竟是坐鎮一方的大佬,話里話外帶點上綱上線的東西,這很正常。
但是這些話,可打消不了杜衡的顧慮。
畢竟這些話只能代表田院長自己,不能代表今天參會的其他人。
或許其他人就沒有這樣的想法,他們就覺著中醫是個騙子,最多也就是幫人調理一下身體。
至于治病,那就是開玩笑了。
田院長也知道自己剛才那些話有點虛,所以微微停頓之后便接著說道,“杜醫生可能不知道,今天來參會的這些人啊,雖然沒有純粹的中醫專家參與,但是有好幾位中西醫結合專業的專家。
而且這幾位在我們這個領域里,那也是相當出色的。
所以,杜醫生你不要有什么顧慮,放心來參加吧。”
杜衡摸了一下鼻梁骨,訥訥道,“可是我這去了說什么啊?田院長你也知道,現代醫學上的東西我了解的不多,我這要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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