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展了一年多,尤其再加上貸款刺激,大興的發展更加蓬勃了。
隨處可見的工地都在忙碌的進行著入冬前的趕工,盡可能多的干一些活。
官道上是一車車的拉貨的馬車,通州的碼頭上也是一船船的貨物送上來,碼頭的搬運工螞蟻一樣,將各種的貨物搬上搬下。
越靠近城里,就越可見忙碌,絡繹不絕的行人都在往京城趕去,人群是烏泱泱的。
“這就是京城啊,真熱鬧。”老婦人掀開了簾子,看著外面的盛景,很有幾分來到大城市的驚嘆。
“娘,京城以前也熱鬧,但是沒有這么熱鬧,這都是王言治理有方,才有了這么熱鬧的場面。您看看,百姓的臉上都有光,穿的都很干凈,王言治理的好啊,兒子是拍馬難及。”
“那你還總說他是大貪官?”
“拿了不該拿的錢是事實,不能因為他讓大興大治,就罔顧他貪財的事實。”海瑞還是那么有原則,他說道,“他竟然敢直接寫信告訴我,說貪了十萬兩銀子,簡直無法無天!”
馬車隨著隊伍緩緩前進,海瑞在城門口給盤查的兵丁小吏出示了文書,就看到小吏一瞬間變成了討好。
“海老爺好!”
“你認識我?”
“這是東城啊,海老爺,我們都得聽大老爺的號令,誰不知道早在淳安之時,海老爺就與大老爺交厚,是真正的至交好友。今次海老爺到京城赴任,大老爺聽說了消息就告訴了我們這些下邊辦事兒的,見到了海老爺要第一時間稟報。”
小吏陪著笑臉給海瑞解釋了一遍,隨即跟身邊人囑咐了一下,又安排人去通知王言,他則是在前面帶路,領著海瑞先去安頓。
“王言在城外?”
“通州,離這邊三十里。”小吏回道,“海老爺應該知道,那邊是碼頭,有一些貨從南邊運過來,大老爺親自去接船了。”
“那不是他該管的事兒吧?”
“大老爺管的事兒多著呢,新寶鈔是大老爺主持的,寶鈔提舉司都聽大老爺的,百姓們的吃穿用度衣食住行,凡是相關的事情大老爺都跟上面吵架。這不是入了秋,眼看著到冬天了,又安排下邊的人到處檢查房屋隱患,從開春就采買了不少的石炭,賣給百姓取暖。
去年大雪,凍死了二十多人,房子塌了十多戶,大老爺都要親自提著刀砍人了。今年大老爺發了狠,說再凍死一個人,就要把地方的大戶、官吏全都查辦抄家,流徙千里……”
見這小吏是個話多的,海瑞也就東問西問起來,沿途也見到了東城這邊的繁榮興盛,見到了百姓們對生活充滿期盼的笑臉。
如此一路到了王言的府邸暫行安頓,待他們梳洗了一番之后,王言也回來了。
“哎呀,我的大老爺,真是好久不見了啊,哈哈哈……”
王言上前跟海瑞見禮,拍著他的胳膊。
海瑞也是高興的咧著嘴笑:“本來我是想先去找王用汲的,他也調來了戶部任職,沒想到剛到城門口就被人給帶到這里了。”
“見外了啊,大老爺。”說話間,王言擺了擺手,對身邊的小吏吩咐,“去請王用汲過來,告訴他海瑞來了。”
小吏很是干脆的應聲走人,沒問王用汲到底是哪一號,到底在哪里能找到。想要找個人,哪里是那么難的事情,出去打聽打聽也就找到了。
“大娘,一路過來,還適應吧?”
“勞你掛念,一切都好。”海母笑的慈眉善目。
王言又跟海瑞的媳婦打招呼,隨即從兜里摸出幾張寶鈔:“來,大侄女,這錢拿去花,給自己買點兒好看的首飾,買些好吃食。”
見小丫頭看著海瑞,王言笑呵呵的,“不用看他,這錢都光明正大的,隨便花。以后多來找王叔,叔帶你吃好的。”
海瑞點了點頭,嗯了一聲:“收下吧。”
小丫頭開心的收了錢,轉身去看著弟弟了。
王言又把自己身上的玉佩,送給了這個小子。
有著先前跟王言一起搭班子做事的經驗,海瑞做事不那么決絕的不留余地,哪怕一樣在江西興國做知縣攪的大戶不寧,但卻沒有爆發太激烈的沖突。
另一方面,當然是王言的存在。知道王言的,都知道海瑞,知道海瑞的,當然也知道王言。改稻為桑的倒嚴風波,可以說就是王言、海瑞開的槍。
王言的驚天壯舉就不用多說了,淳安的大戶基本被消滅了,在嚴世蕃還牛逼的時候,就敢動手抽人家的嘴巴,就敢罵嚴嵩老狗。
就任大興知縣以后做的那些事情更不用說了,逮著旁人的把柄就往死里干,先拿徐階的二兒子開刀,后來的種種事情,包括一人面對二十余甲士圍殺,簡直牛逼上天了。
那邊的大戶們知道王言這邊牛逼上天,在針對海瑞的時候,就不敢做的太過火,否則引出了王言他們死的更慘。他們總也不會認為,京城的權貴們沒有他們這些地方的大戶厲害,不會認為王言不會給海瑞報仇,不會認為王言搞不死他們……
所以現在海瑞就實現了兒女雙全。
王言同海瑞坐下,又是弄著紅泥小火爐喝著罐罐茶。
“以后你們就在我這宅子住吧。”
“住不起。”
“我正經花銀子租的,一年一兩。”王言說道,“你踏實的住著就行,一兩銀子能有什么問題?你放心,絕對不會有人找麻煩。前任縣丞馬得福都調走了,租的宅子還在呢。新來的縣丞、主簿之流全都有宅子,不過他們只能是在任的時候住。
不說當官的,就是下邊辦事兒的不入流的官吏,去年過年都分了不少的銀子。表現最好,給百姓解決問題,百姓交口稱贊的人,我真送了他一套宅子,今年開春結的婚,現在媳婦在收容所做飯呢。”
眼見海瑞瞪眼就要開噴,王言連連擺手,“我撈銀子我承認,但下邊那些人多數手腳還是干凈的。確實有一些外財,但也沒有誰敢做的過了。主要靠的還是衙門的俸祿。我是光明正大的從公賬給他們分錢,我讓所有人都多賺錢,有什么錯?
他們都過上好日子了,我這個讓他們過上好日子的人,要是過的都不好,那還像話嗎?人心不是一天亂的,道德不是一天敗壞的。
百姓們知道我過的清貧反而心有不安,知道我吃香的喝辣的,看我在縣衙門口擺著桌子大吃大喝,他們反而就高興,敢大著膽子近前來讓我看病,祝我長命百歲。問題的根子在哪?別說在陛下。跟陛下有什么關系?天下那么大,人口那么多,陛下能管得過來?
就是當官的這些人讀歪了書,滿嘴仁義道德、為國為民,真讓他們當上官了,就說一套做一套。我跟你實話說,現在淳安那邊的肉鋪都夠我吃喝不愁了,我要那么多銀子干什么?只是我不拿,別人怎么好拿?光明正大的拿,總比偷偷摸摸辦惡事兒來的好。
我沒辦法不讓他們貪,只能讓他們少做惡了。”
海瑞又不傻,當然知道王言說的是肺腑之言,一點兒不虛。
“那也不住。”
“你這才是給自己找麻煩,屬于是沒苦硬吃。”王言說道,“京城居大不易,有你苦頭吃。”
“那就先吃了苦頭再說。”
海瑞轉移了話題,問道,“聽說你去通州接貨船了?你這個大興知縣,什么貨船還得你親自跑這一趟?”
“你知道人最幸福的是什么嗎?”
“請賜教。”
王言給海瑞倒了罐罐茶,又往罐里添水,嘴上說道:“不知道。”
海瑞反應了一下,明白了王言的意思,一臉了然的樣子:“又是給宮里辦事兒。”
他的話語里頗有幾分不滿,是對皇權的肆意。
海瑞是傾向于把皇權關在籠子里的,不能讓皇帝想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這也是為數眾多的文官們的想法。
只不過別人是想不讓皇帝胡作非為,他們自己團結起來搞事情。海瑞則是限制皇權,大家有更大的話語權能更好的做事情。
王言喝了一口茶水:“不要想著給陛下做事情,就不是什么好事情,不要把陛下想的太壞,不要跟陛下走到對立面。你可知,這兩年陛下修蓋宮殿,給干活的工匠、百姓發錢,兩年以來,大興的稅收節節高。你一路過來,百姓們過的什么日子想來也是看到了,這都是陛下圣明啊。”
“那你來跟我說說,水淹淳安誰給交代了?”
“死腦筋!那鄭泌昌、何茂才去年全都被砍了,當時我還去觀刑了,咔嚓一下腦袋就掉了……嚴嵩回家享福,嚴世蕃流徙千里,其余人等全都受了懲處。這還不是交代么?非得把什么事兒都攤開來說,可能么?好像我昨天睡了幾個女人,什么姿勢,多長時間,你覺得合適么?”
“無恥之尤!國家大事,豈能如此混同?”
“道理都差不多,意思都是那么個意思,你領會精神。這世上不能說清楚的事兒太多了,事事分個清楚明白,不說究竟能不能明白,人肯定是要折壽的。有那個時間,不如多活幾年,多做一些事情。”
“分明白了,才能做更多的事情。”
“那不又說回去了么,大老爺?太祖朝開始殺貪官,剝皮楦草,可殺住了?你不貪,有人貪。哪怕天下所有人都有錢了,還要有人想要有權,想要騎在別人頭上,想要頤指氣使。哪里有盡頭?行了行了,別辯了,你也說服不了我,我也不愿意說服你,辯的難受。”
海瑞哼了一聲,但還是跟王言愉快的聊起了治政上的事情。如他在江西做官的一些思考,以及對于今天的大興的這種飛速發展的疑問,諸如此類,聊的還算愉快。
過了將近一個時辰,王用汲這才到了王言的府上,見到了海瑞。
這倆人的關系也是好得很,在改稻為桑之時,兩人都頂住了上級的壓力。淳安這邊的情況不輕松,建德那邊哪怕輕松也不會太多。畢竟淳安被淹了全縣,建德被淹了一半,都是放到了案板上的肉。
這倆人共同斗爭,患難見真情,火才煉真金,什么底色在這種激烈的斗爭中一眼就看得明白。于是兩個都沒有退縮的人惺惺相惜,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在過去的幾年里,兩人也是一直保持著書信聯絡。
而這卻是王言與王用汲第一次見面。
“早就聽說你的大名了,只是一直無緣得見,真是幸會啊。”王用汲很客氣的吹捧。
王言擺了擺手:“能跟海老爺做朋友,人就差不多了,不用那么客氣。我是不知道你來了京城,否則咱們兩個早都喝上了,也不用等到現在。快坐,咱們且喝且說。”
王用汲見過了海瑞老母妻兒,跟著王言、海瑞小絮一番,小吏就帶著人一道道的將菜端了上來。分了兩桌,海瑞的老母妻兒在另一間屋子吃,三人則是在一桌喝酒熱鬧。
“嚯,早聽聞你王子言最好吃食,今日我算是見識到了,這一桌真是融匯我大明物產啊。”看著一大桌子的山珍海味,王用汲驚嘆起來。
海瑞自顧拿了一盤小炒肉,一盤青菜放到自己面前:“我吃能吃得起的。”
王言斜睨了他一眼:“那是露西的黃牛肉,青菜是精挑的菜心,一筐才這么一盤。”
海瑞夾菜的手頓住了,愣了片刻,隨即一聲長嘆:“你更腐敗了……”
“沒事兒,你就當陛下給我分紅的銀子,這兩年陛下給我分紅也有十萬兩銀子了。”
王言哎了一聲說道,“也沒辦法,所謂上有所好,下必孝焉。不論是我手下的官吏,還是所轄百姓,亦或是權貴大戶,都給我送著各種的吃食,天上的、山上的、水里的、海里的,不論貴賤,什么都有。我這廚子又是個貼心的,帶著一幫子人整天變著法的研究怎么好吃。”
“剛峰兄,子言兄這是民心所向,這一桌菜定然美味至極啊,哈哈哈……”
“請!”王言舉起了酒杯,跟兩人喝了起來。
海瑞也沒那么多屁話了,天南海北的閑聊,很是安逸……
酒過三巡,王用汲好奇的問道:“子言兄,你也快任滿三年了,下一步去哪啊?”
“此事非我能定,在陛下,在百官。”王言搖了搖頭,“去哪兒都是為陛下盡忠,哪里都無所謂。只怕我打下的大好局面,來個人走政息,都葬送了去。”
在王用汲悲傷的跟著唉聲嘆氣之中,海瑞笑道:“潤蓮兄,他戲言耳。你有所不知,淳安至今還聽他的號令呢,過去兩年查辦了三個知縣,現在的知縣是戰戰兢兢啊……”
“竟是如此?”
王用汲瞪大了眼睛,他想不到,王言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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