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陛下,此事簡直是百利無一害啊。”
王言說道,“什么事情都是小臣膽大包天,假托陛下圣恩造下的。小臣也不用藏著掖著,做海貿的那么多,怎么胡部堂不能做?怎么小臣不能做?
我們悶聲做事,不僅能發財,還能在海貿的過程中打出一支海上的強軍出來。另外在想辦法找一些匠人,造一些大船,甚至是重現當年鄭和巡洋之寶船。
遠的地方也不去,就下南洋。聽說那邊的糧食多,正好咱們這邊的糧食少。先做糧食的買賣,就能制住大明的這些糧商,甚至是影響到漕運。既能賺銀子,又能保民生。
糧食多了還能養家禽牲畜,更能釀酒,如此小臣養的家禽牲畜多了……”
玉熙宮,王言口若懸河的給嘉靖講著自己組織船隊出海走私的好處,以及對于沿海武裝走私集團的打擊,對于東南的掌控。
錢,嘉靖是要的。穩定,嘉靖是要的。更大的權力,嘉靖也是要的。
王言說的都是實打實的好事情,沒有一丁點兒的不好。甚至就連最不好的名聲問題,王言也全都一己擔了過去。就是他丈著寵信,私自行事的,跟嘉靖這個皇帝沒有一點兒關系。
另一方面,王言證明了搞事情、做事情、給嘉靖解決問題的能力,胡宗憲打了四五年,打沒了倭寇的聲勢,使得沿海地區恢復了安寧,一樣是能力卓絕。
如此嘉靖這里只要做兩件事,那就是在徐階清理東南人手的時候,保住一些胡宗憲的人,同時對其他的事情就硬裝不知道。
同時他對王言、胡宗憲也保持著絕對的掌控,畢竟這種事兒是殺頭的么,甚至不用武裝走私,王言拿了十萬兩銀子,這事兒就夠砍了。
盡管那筆銀子是他搞出了一個火災隱患罰款給罰出來的,換了旁人,甚至就算換了嘉靖自己來,也收不上這筆銀子。但王言是知縣,代行的官府權力,收上來的銀子就是公款,他拿了十萬兩銀子就是貪污公款,沒得辯駁。
而嘉靖自己則是完全的穩坐釣魚臺,除了宮里著火沒有其他的風險,一如先前王言在大興收清潔費、收罰款、清田查口一樣,他沒有絲毫的損失。
而且真論起來,很難說究竟是做武裝走私更難,還是王言在大興搞出來的事情更難……
嘉靖聽得眼睛都放光:“你說一年能賺上千萬兩銀子?”
“陛下,剛開始咱們船小人少,將士們在海上的戰斗力也不夠。怎么也得有個壯大的過程。按照我在淳安時候的一些了解,如果意外比較少的話,一條船一年賺幾萬兩銀子是沒什么問題的。讓胡部堂回去老家就開始做,應該能來回兩三趟,最少也能押到京里價值十萬兩銀子的東西。
如果發展順利,明年就能有二三十萬,后年就能超過五十萬。到了那時候,陛下應該就有一支縱橫海洋的大船隊,以及一支在海上所向披靡的海軍。”
王言和嘉靖說的‘賺’是凈入,一年純利五十萬兩銀子,得是相當大的一個船隊了,得有幾千人,毛利得一百多萬兩銀子才行。如此再去除了船、人、貨的各種成本,最后才剩下五十萬兩。
到了這個地步,說所向披靡有些過了,但在海上一般沒什么對手卻是一定的。
尤其發展方向不一樣。沿海的那些武裝走私集團,主要目的是為了賺銀子。王言提議的這個武裝走私集團,是為了養人,為了養一支遠洋的海軍出來,為了干死其他的走私集團,封鎖海疆,收拾東南大戶。
嘉靖嗯了一聲,轉而聊起了海上的風物。
顯然,這意思就是默許了,讓王言跟胡宗憲放手去做。
但王言并沒有就此作罷,轉而跟嘉靖說道:“說道折銀,陛下,小臣近來繼續思慮財貨流轉之道,有幾分感悟,想說出來讓陛下指點指點。”
瞥了一眼沒眼色的王言,但恰好又因為有了新財源,而心情愉悅的嘉靖沒有說話,只是溜達著到了窗邊,感受著對流的清風。
于是王言識趣的直接開口說事兒:“陛下,我大明銀子少,銅錢也不多,小臣抄的大戶人家之中,全都有融了銅、銀的擺件,這些大戶們賺了銀子也不花,或者說他們花的也沒有賺的多,實在是太有錢了,多出來的錢就全都融了,給他們的家族增加底蘊,給子孫后代積累一筆財富。
也是如此,本就少銀、少銅、少金子,這些大戶們又不斷的囤積,長此以往,自然更加的加重了少錢的局面,如此也便造成了錢荒。說的干脆一些,就是錢財沒有流轉起來,或者說流轉的不徹底。
因為權貴大戶們在不斷的兼并土地,偷逃稅賦。明明只免稅五百畝,他們敢弄出五千畝來。下邊的人清田查口也多有串聯,根本不可能如實的查清田口……
凡此種種,造就了這樣一個百姓們辛辛苦苦賺的錢,最終都匯聚到了這些大戶們手里。我大明朝廷收上來的,也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罷了。每年歲入,現銀才有多少?
小臣苦思解決之道,最終想到了我大明的寶鈔!”
“寶鈔?”嘉靖忍不住的追問。
他聽王言說了半天,也是聽進去了,覺得王言說的有道理。此刻聽到寶鈔,幽深的眸子精光直閃。
“我大明寶鈔可是沒人認了,給誰發都嫌棄的很,寶鈔提舉司的人閑的一個比一個癡肥。”
縱然是嘉靖也吐槽了起來,而后問道,“你的意思是,大明的寶鈔實際上都是廢紙,就沒有人愿意囤積了?”
“陛下天慧,世事洞明。”
王言捧了一句,說道,“我大明的寶鈔是好的不能再好之舉。錢是什么?不外乎是人們認可的等價物。何謂等價?……是以金銀銅本無價,是我大明朝廷賦予了價值,也是人們認可,讓它有了價值,可以在大明的任何一個地方花出去……寶鈔也是一樣……
所以小臣苦思冥想,總結一番以后認為,我大明寶鈔之敗,便是敗在了超發,敗在了沒有回收。要將舊的、殘破的寶鈔收回來,要按照我大明的國力來發行寶鈔,并有計劃的赤字,把明天的錢借到今天來花。
如此,我大明寶鈔便能運轉起來,不至于百姓厭棄,避之不及。又可解決我大明的錢荒,使我大明更加富強。”
嘉靖蹙眉沉思,半晌沒有說話。
因為王言話里的知識點太多了,還有很多概念要理解,運轉的道理也要明白,這不是一兩個名詞,而是一整套邏輯嚴密的理論,很是需要些時間來理解的。
于是在嘉靖理解的時候,懂事兒的呂芳好像一個好奇寶寶一樣,開始提問了。
“王知縣,咱家有些沒聽明白,能不能再給咱家講講?”
“公公請說。”
呂芳不知道嘉靖不懂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不懂什么。于是從為什么要有赤字,如何增發,增發多少,如何回收,錢幣防偽,全國發行,百姓認同,監督監管,如此等等一系列的問題,思慮很是周全。
做到呂芳的位子,當然不是白給的,在治政能力上也相當有水平。讓他下去主政地方,也能折騰出一番局面來。
是對體系的認知,對人際關系的把握,個人的認識與決斷,如此等等綜合下來的能力……
呂芳問出了這么多,王言一一作答,甚至用了比之前講一遍還要更多的時間。他是上午來的,這會兒外面都火燒云了。
嘉靖終于是說話了:“呂芳,讓寶鈔提舉司的人聽他的號令,你多盯著。先做出新寶鈔來在大興推行,看看情況再說。”
“是,主子。”
“陛下,小臣定竭盡全力,將寶鈔推行成功,使我大明更加富強。”
“去吧。”嘉靖擺了擺手。
王言給嘉靖行禮,對呂芳點頭,轉頭自己走出了玉熙宮,由小太監送出了皇宮。
說起來,王言的地位提升是顯而易見的。剛進京見嘉靖,是跪著說話的,頭是抬一半的,身后是如芒刺背的。現在進宮見嘉靖,就是剛進去的時候跪拜一下,而后就能站著說話了。
至于呂芳親自相送,得是有什么事情,嘉靖不好問、不好說,他出來跟著問一問,再囑咐一番之類。
現在王言進出皇宮都是呂芳的不知道哪輩子的孫子接送,來的時候走的快一些,出去的時候溜溜噠噠的慢一些,左右沒什么事情,一路閑聊賞景,倒也安閑自在。
沿途碰到一些辦事的六部九卿的大臣,都很是給他好臉色,笑呵呵的好像雙方不曾互相得罪一樣。而實際上,這些人都被王言刮了銀子出來。
“見過高閣老。”看著迎面走來的高拱,王言很禮貌的拱手問好。
高拱嗯了一聲,負手而立:“王知縣,最近進宮很頻繁啊。”
“高閣老,下官近來只進宮兩次。從下官入京至今,進宮不過四次而已,何來頻繁之說啊?”
“少說沒用的。”高拱不耐的擺手,“你上次進宮,是胡宗憲被關進詔獄之時,今次進宮,是胡宗憲革職回鄉,聽聞胡宗憲就在你的府上居住,王言,你這是要力保胡宗憲啊。”
“閣老此言差矣,保胡宗憲的是陛下,不是下官。下官曾在淳安任主簿,與胡宗憲有過一面之緣,相談甚歡。下官朋友不多,與胡宗憲這個下臺的封疆大吏一起喝酒說話,學學經驗,也沒甚大事嘛。”
高拱笑了起來:“你跟老夫說不著,得跟徐閣老說。”
“連他二兒子都打了,還有什么好說的?”
“聽說你私下里都叫徐閣老是老東西?”
“哎呦。”王言狀若驚惶,“都說謹言慎行,看來此話非虛啊,私下玩笑之語,竟是都傳到了高閣老這里,那徐閣老豈不是也知道了?”
“你又是如何說老夫的?”
“下官最是敬重閣老,可沒有背后非議。”
“說說也無妨,誰人背后不說人?誰人又不被人說?”高拱擺了擺手,“你好自為之吧。”
說罷,高拱就轉身走人了,龍行虎步,風風火火,看著身子骨就硬朗……
“王知縣,咱家怎么沒聽明白高閣老的意思呢?”小太監好奇的問道。他知道王言為人好,也好說話,上來就給他塞銀子,這才敢多嘴問。
王言笑呵呵的解答:“好自為之嘛,高閣老這是警告我呢。打徐閣老的二兒子他不生氣,背地里說徐閣老是老東西,他也不生氣,但是力保胡宗憲,徐閣老很生氣。”
小太監連連吹捧大人物說話都藏著,不直接說……
其實高拱的話還有意思,就是他王言不應該成為嘉靖新的平衡工具,他現在已經遍地都是敵人,下場不好……
王言的宅子離縣衙不遠,也就幾百米而已。是一套兩進的院落,原本住的是宗親,參與了襲殺王言的活動被弄死了,房子就被王言沒收了。
院落里有個涼亭,桌子上已經擺滿了王大帶著兒子做出來的飯菜,王言與胡宗憲相對而坐。
聽王言講了經過,胡宗憲對宮里拱手,自己干了一杯酒:“陛下圣明啊。”
“事情主要還是部堂大人來做,另外還涉及到監管之事,廠衛那邊肯定有說法,部堂大人不忙著走,這幾日咱們仔細計議一番,必要把此事做好,不能辜負陛下的厚望。”
看著王言在私下里仍舊不忘給嘉靖捧臭腳,胡宗憲一聲長嘆:“難為你了。”
“部堂大人宦海沉浮,如何看不明白,這是我的立身之本。否則我一介舉人,如何做得今天的大興知縣?如何收得清潔費,又如何清田查口?只要不犯大錯,我的位置反而是最穩固的。”
“你看得清楚,那老夫就不勸你了。”
“今天出來的時候,遇見了高閣老,他也勸了我……”
胡宗憲又是忍不住的一嘆:“你說的對啊,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部堂大人,今后便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啊……”
“但愿如此吧。”
“是一定!”
王言舉起了酒杯,與胡宗憲對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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