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爺!”
齊大柱帶著一個臉上有著刀疤的女子,高興的給王言行禮。
先前剿殺淳安境內倭寇以后,前線吃緊,又從后方調遣青壯承擔后勤糧草工作,這是強制攤派下來的。齊大柱又主動請纓,于是王言索性也就成全了他。這不是出去打殺一圈,果然又找了個媳婦么。
王言含笑點頭:“不錯,出去一趟賺了不少軍功,還討了這么漂亮的媳婦。”
“民女見過三老爺。是大柱救的民女,若是沒有他,民女怕是早就死了。”
“好啊,也是英雄救美的好故事了。”
“三老爺,小人哪是什么英雄啊。”齊大柱憨笑,轉而說道,“不過我家娘子確實是美人,就是這臉上被倭寇劃了一刀。三老爺,您老人家是神醫,能不能給我家娘子看看?”
“要說完全消去那是不可能的,疤痕淺一些還是可以做到的,這幾天就給你解決一下。”
王言答應的干脆,隨即轉而對著一旁的朱七拱了拱手:“七爺,真是好久不見,實在是大柱帶了媳婦回來,讓我驚訝啊,可不是有意怠慢七爺。”
“你我兄弟,何必介意這些虛禮?”朱七笑道,“倒是你啊,真讓我等刮目相看。”
不等王言表示不解,他就接著說道,“聽聞先前你帶著齊大柱等鄉勇剿殺倭寇,親自披甲執銳沖鋒在前,一個沖鋒就砍死了十幾個倭寇,手下沒有一合之敵?”
“不過倚仗甲胄之利,憑著蠻力橫沖直撞而已。”
“那也是你能耐啊,以前當你是花架子,整天打些慢悠悠的拳,不想竟是個高手。正好這次你得跟著我走了,咱們好好切磋切磋,也好一報我被你淳安百姓活捉之仇啊。”
“什么活捉之仇,七爺是不愿傷了百姓。至于切磋之事,王言隨時奉陪。”
回應了一句,王言問道,“不知道我們什么時候啟程?”
“不著急。”
朱七笑著擺手,“朝廷派了鄢懋卿來巡鹽,我們也是要看看的。”
他說話聲音不大,只是給王言透露了一下。因為這展現出來的態度不一樣,是嘉靖赤裸裸的懷疑。不過王言是自己人,也不是嚴黨,嘴巴也夠嚴,知道一點點問題不大,還更能展示親近。
朱七繼續說話,“另外陛下聽聞你要給全縣的百姓都蓋房子,如今過了三個月,房子蓋的也差不多了吧?做事有始有終,入冬之前都蓋完了再跟我進京也不遲。”
“謝陛下隆恩。”王言立刻對著京城的方向的磕頭,充分展示忠君愛國的好態度。
這玩意兒就是怎么做都不錯,不一定在什么時候就發揮出重大作用的。畢竟不是誰都時刻尊敬偉大的皇帝陛下,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被人尋了錯處告上去,被收拾的凄慘無比。
王言沒有別的,只有滿腔的忠誠……
就如此,王言趁著入冬之前的這么一段時間里,更加快的推進了蓋房子的進度。事實上本來也不慢,燒磚的窯口開得到處都是,冒著的濃煙根本不停。
挖礦弄煤的、運輸的、蓋房的,各種的人手都排的很滿。還有碼頭處,一船船的木頭被運過來,堆積如山。
百姓現在不缺買棟梁木頭的錢,已經賣了兩茬生絲,再有先前借的糧食,百姓們都還是寬裕的。先前縣衙墊付的買棟梁木頭的銀子都收了回來。
再加上先前抄通倭大戶搞出來的浮財,以及按月收取的縣內的鋪子清潔費,眼下淳安縣的財政可以說是達到了近十年的最好水平。這不是假的,因為王言就是主簿,淳安縣的賬房也沒發生過火災,所以他匯算了過往的賬目。
而等到三年之后,過了免稅期,開始對百姓的田地收稅,那財政還會更好。
保證現在的稅率,不再增加,淳安說一聲大治,說一聲政通人和是絕對沒有毛病的。
不過考慮到王言跟海瑞,甚至是田友祿也都要離開淳安了,王言二人聚在一起合計一番,就開始突擊花錢了。
擴建常平倉,由原本的儲糧三萬石,提升到五萬石。同時又修建了幾處學社,給縣里的幾個經過海瑞考驗的讀書種子發了補貼,希望他們能步步高。還有一部分的錢,則是關照本縣孤寡老人、兒童,緊急建設了福利院,集中收養這些人。
給老人們安排工作,讓孩子們都讀書學手藝。同時王言親自下鄉踏查,給百姓們講明白道理,并找了一批愿意聽從他命令人,給他們派了保護百姓的活計。
當然他讓人干活,從來都是讓人吃飽飯的。嘉靖給他的銀子,哪怕他吃吃喝喝也還剩下不少,他的養豬、雞鴨鵝的大業還是要繼續執行的。
還是花錢買這些肉苗,讓這些給他辦事兒的人養,等到長成了他在花錢收回來。核算了成本,少少賺一些足夠持續運轉也就是了。百姓們養著雞鴨鵝之類的,還能吃吃蛋,還能自己育苗,能擴大產業。
只要保證了疫病的控制,那就是皆大歡喜的好事情。
王言要做的,就是培養獸醫,同時進行養殖技術的研究、傳播,都是根基。也只有他愿意做,且有能力做。
如此折騰一番,衙門里的錢基本上也就花光了。先前想著的修整官道之事,自然也就不能成行了。
修官道也沒那么緊要,畢竟現在的道路也能用。其他的各項支出,對淳安是有益的。不管怎么花,只要花在了本縣,那就是好的。
如此折騰了一番,海瑞又跟鄢懋卿頂了牛,給鄢懋卿搞的灰頭土臉,王言也終于要啟程了。
“大老爺啊,到了別處為官也要注意著點兒。”王言說道,“嫂夫人有了身孕,大侄女歲數也小,惹出了問題,那些無法無天的人是真敢行險的。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以保胎為要。這是個男丁,也算是圓了你家老母的念想。
我也不勸你,到底怎么選擇,還是看你自己。你考慮清楚,別后悔就行。”
海瑞默然,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王言又轉頭看向了田友祿:“好兄長啊,你也是,調到了別處以后少貪一些,多少還是要給百姓辦點事兒的。”
田友祿哎呦一聲長嘆:“三老爺,我就是想辦事,也得有那個手段啊。到了別處,那不還是人家地方不入流的官吏做主,是地方的大戶做主嗎?我孤身一人,勢單力薄,能安安穩穩的過好自己的日子就不錯嘍。”
“咱們也算共事一場,給你幾句忠告,聽不聽還是在你。”
王言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即便離開了縣衙,上了馬車,帶著齊大柱和他媳婦,隨著朱七出發京城了……
離別就是這樣的,沒有許多的離愁別緒,就是在這樣尋常的一天里互相別過。
王言的離任也沒有好大的聲勢,百姓們知道他要走了,可什么時候走是不清楚的。而且縣里還有王言開的肉鋪,三老爺的生意就在這里,肯定也能管著這邊的事兒。
所以并沒有百姓們弄著萬民傘十里相送的場面,王言就這么離開了。
齊大柱家里兄弟好幾個,也不用他侍奉父母,跟著三老爺心里也有底,帶著媳婦只當是追隨三老爺去京城發財了。
一路上溜溜噠噠,不疾不徐,王言每日里跟朱七等錦衣衛實戰切磋,在將朱七等人都揍了一頓以后,大家對他的態度更熱切了,每天早上大家一起晨練,跟他請教一些技擊、養身的知識。
畢竟王言是武功又高,醫術又好,雖然醫武不分家,他們多多少少也都懂一些,但到底是不精的,跟王言請教一番,讓王言給按按摩,開幾副藥調理調理,他們明顯感知到身體一些舊疾盡去,真是重新做人了。
齊大柱也跟著一起學習,慢悠悠走了一個月,齊大柱的技擊水平都提高了不少。
而這一路上,王言等人也是十分的安逸,沿途的驛站好吃好喝伺候著,因為不著急,還能抽空去周邊踏查一番,看看此間民生百態。
等他們慢悠悠的跟在鄢懋卿的巡鹽隊伍之后進了京城之時,已經是到了年底時候了。
這天正飄了大雪。
馬車晃晃悠悠的進了城內,正撞見一隊兵丁,以及一大票的朱紫官員。馬車被攔住不讓走,于是朱七從車里跳了下去。
“我當是誰,在這個時候沖撞過來了,原來是七爺啊。”嚴世蕃主動的招呼,聲量高,底氣足。
朱七拱著手:“原來是小閣老,小閣老勿怪啊。”
“你我兄弟,怪什么怪?這是抓了通倭之人回來了?”
“正是。”
“王言也在?”
“正是。”朱七點頭。
嚴世蕃笑了起來,大聲說道:“有這么個人,小小的九品主簿,竟敢妄論國策,對抗上級,違抗上命,鼓動百姓聚眾生亂,更是私通倭寇,亂我東南。”
他一步步的走到了馬車旁,掀開了簾子,看著里面弄著紅泥小火爐喝罐罐茶的王某人。
“怎么,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到了這京城就沒脾氣了?啊?”
王言瞥了他一眼:“嚴世蕃,不是我怕了你,是我不想讓陛下為難。”
嚴世蕃都氣笑了:“給陛下弄了個什么狗屁的水泥、白琉璃,就以為能給陛下賺銀子了?以為高枕無憂了?我告訴你,你這次死定了。不想讓陛下為難?怎么?你還想殺了我不成?”
王言呵呵一笑,直接伸出手掐住了嚴世蕃的脖子,將其向車廂內拽了一些距離。
外面人就看到一雙手伸出來,嚴世蕃的腦袋就隱于簾子之后,雙腿離了地,胡亂的掙扎起來。
朱七看的臉都綠了:“王言!住手!”
說話間,他已經飛似的沖了過去,掀起簾子掰著王言的手。
“小閣老!”
羅龍文、鄢懋卿等一干人等都著急的大喊,“來人!來人!救人吶!給我抓住此賊,碎尸萬段!”
馬車就那么大,四周的官兵過來也插不進手。而朱七咬牙切齒的用盡了力氣,也掰不開王言的手,只能無助的眼睜睜的看著嚴世蕃的臉色成了醬紫色,眼看著是活不成了。
“王言,不能做傻事啊……”朱七語帶悲涼。
王言用另一只手抽了嚴世蕃的嘴巴,隨即松開了手,一腳將其踹飛到雪地里,奇怪的看著朱七:“七爺,你不是以為我真要弄死他吧?”
“呃……”朱七沒回話,趕緊的跳下車想要去扶著大口喘息,沒命咳嗽的嚴世蕃。
嚴世蕃憤怒的推開朱七,邊上的鄢懋卿喝道:“朱七,私通倭寇之人,你竟然不上枷鎖?縱容其當眾謀殺小閣老?你居心何在!”
“直娘賊,老子被帶進京是調查,不是直接定了老子的罪,狗日的冒青煙,你放得什么狗臭屁?”
王言鉆出了車廂,立于車轅之上,“再者說,老子有沒有罪,你們不清楚嗎?狗日的,只許你們污蔑老子?不許老子反擊?”
“大膽!無禮!”
“來人,給我拿了他。”
“都別動!”朱七喝住了眾人,看著面前捂著脖子的嚴世蕃,“小閣老,這是陛下要的人,無論如何,也不該由小閣老的人拿了。今日小閣老受傷,罪在朱七,回去以后,我自會向陛下請罪。”
嚴世蕃死死的盯著王言,擺了擺手:“讓他們走!”
王言對嚴世蕃揚了揚頭:“小閣老,我觀你印堂發黑,有血光之災啊。你可注意一下,人倒霉起來,喝涼水都塞牙,搞不好你今晚寵幸愛妾就得了馬上風了。”
損了一句,王言被朱七給擁進了車廂里。
“你是真能惹事兒啊……”
“我就是被他們害的,嚴世蕃臉都懟上來了,不打他的臉,說不過去吧?”王言絮絮叨叨的念叨起來,“七爺,你是清楚的。我當官就是為了撈銀子,可才到任兩天,狗日的嚴世蕃就下令毀堤淹田……
到了現在別說銀子了,一枚銅錢我都沒撈到,還是陛下救濟,先分了一千兩銀子,要不然我吃喝都成問題了。”
朱七無奈的一聲長嘆:“我知道你不容易,可嚴世蕃是誰?你差點兒給他掐死,這是能善了的?你麻煩大著呢。以后你睡覺都得睜著眼睛了……”
王言呵呵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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