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6長歌當哭(三)
346長歌當哭(三)
欽差行衙位于滎陽北城,距離靈州刺史府約有十一二里,兩處之間隔著三條長街。
半夜行衙火起,刺史府很快便收到消息,親兵護衛們在立刻戒嚴之后,薛濤于夢中被人叫醒,自然沒有什么好臉色。
其實這段時間以來他身上的壓力很大,西吳兩路大軍在邊關虎視眈眈,糧草軍械民夫的壓力全都壓在他的肩頭。西境四營的主帥以及襄城侯蕭瑾與薛濤并沒有上下從屬的關系,就算后者是獨領風騷的封疆大吏,面對這些手握數萬雄兵的莽夫也不敢輕視。
如今朝廷已經命鄧州和蘄州兩地緊急調派糧草送來靈州,同時也在征調其他州府的資源,但這一切都需要時間,至少在整個八月,靈州還是要依靠自身的力量。
薛濤一改往日的從容淡定,眼中滿是血絲,皺眉問道:“深夜驚慌所為何事?”
劉仁吉快速說道:“方伯,欽差行衙那邊傳來火光,隱約能聽見喊殺聲,情況瞧著有些危急。”
薛濤冷哼一聲,面色冷厲地道:“他不是能耐得很嗎?在府衙門前一次砍掉兩百多個人頭,又在城外筑造京觀,如此行徑怎么可能不招人記恨?”
劉仁吉賠笑道:“方伯,裴欽差年輕氣盛,行事難免激進。對錯暫且不論,
他終究是陛下欽點的欽差副使,行衙里還有一位正使,
若是真的有個閃失,
怕是在陛下面前不好交待。”
薛濤返身走到太師椅前坐下,
沉聲道:“仁吉兄,難道你以為我是那種見死不救的卑鄙小人?”
劉仁吉心中作何想無人知曉,
連連搖頭道:“方伯切莫誤會,這世上哪有那種蠢人?只是如果兩位欽差在滎陽城內出事,這可如何是好?”
薛濤嘆道:“此中關節我又何嘗不知?但是滎陽城內只有兩軍廂軍,
他們負責守衛城門,哪怕天塌下來都不能擅離職守,更何況是眼下這種深更半夜的時候。除了廂軍之外,
便只有府衙的那些差役班頭,你讓他們去行衙不是送死?莫要忘了,行衙內還有陛下親封的藏鋒衛,
裴越既然能帶著他們擊敗西吳騎兵,
自然就能應付這些夜襲的賊人。如果連藏鋒衛都不是賊人的對手,
其他人又能如何?”
劉仁吉知道薛濤所言乃是實情,但是朝堂上的老爺們會在意這些細節嗎?
當初薛濤在權力爭斗中敗于洛庭之手,
后者不愧是正人君子,在莫蒿禮出面轉圜之后,
沒有對薛濤窮追猛打,
反而支持他上任靈州刺史。后來洛庭親自上奏開平帝,
為薛濤掙來一個殿閣學士的尊號。如今時過境遷,洛庭早已成長為朝堂上的一棵參天大樹,羽翼下的文臣數量眾多,
那些人會對靈州刺史這個位置毫無念想?
假如秦旭和裴越真的死在滎陽城里,
劉仁吉可以斷定薛濤刺史之位不保。
思慮片刻后,他小心翼翼地說道:“方伯,
刺史府中尚有五百親兵護衛——”
話音未落,
一名書吏匆匆忙忙進來說道:“稟方伯,
府外有一名年輕人求見,他拿著裴欽差的拜帖。”
薛濤和劉仁吉對視一眼,
不動聲色地說道:“讓他進來。”
賈成眼神有些恍惚,
因為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這么快就能走進刺史府,這可是整個靈州的中樞官衙。進入正堂后,
他輕輕咬了咬舌尖,
促使自己清醒過來,然后上前行禮道:“卑下乃是藏鋒衛賈成,
奉裴爵爺之命前來有事稟報刺史大人。”
“何事?”薛濤淡漠地問道。
賈成微微垂首,口齒清晰地說道:“今夜有賊人偷襲行衙,爵爺已經有所防備,但是擔心刺史大人這邊的安危,故而命卑下前來。請刺史大人安坐府中,不必前往查看,天亮之后自有分曉。”
谷亂
旁邊的劉仁吉神色一動,笑容和藹地道:“賈成,你是靈州本地人?”
賈成點頭道:“回大人,卑下乃是定寧府安化縣賈家莊人氏。”
劉仁吉微笑道:“你家爵爺有這份心是好的,不過滎陽乃是靈州州治,出了這么大的事刺史府不能袖手旁觀,稍候會派人前往援護。”
賈成微微一愣,他可是聽藏鋒衛的前輩們說過,自家爵爺跟那位薛刺史尿不到一個壺里,怎么眼下會如此仗義?
他自然不明白官場上的事情遠非敵我對錯那么簡單,因時制宜才是一個老官應有的素養。
“行了,你回去罷。”薛濤面無表情地擺擺手。
“卑下告退。”
賈成拱手行禮之后離開。
出了刺史府,他便加快腳步趕向東面的欽差行衙。
其實他隱約猜到裴越的心思,之所以特地讓他出來跑一趟刺史府,不僅僅是要給薛濤傳話,更是讓他暫時遠離行衙內的廝殺。他與藏鋒衛將士不同,
從來沒有經歷過操練,自身也只有一把子蠻力。讓他在戰場上扛旗,
看似兇險實則不然,
因為他前后左右都是同袍,
將他護衛在中間。但今夜乃是硬碰硬的廝殺,
他留在那里并不會有什么幫助。
只是賈成覺得自己應該跟同袍們并肩作戰。
他一路狂奔,
很快便走完一半距離,然而在穿過一條巷子時,忽然有兩條人影從天而降。
片刻過后,賈成被帶到附近的一處民居里。
屋內燭火通明,端坐主位的是一個面容冷艷的年輕女子。
賈成看清楚女子的臉,登時神色大變。
陳希之好整以暇地望著面前的少年,悠悠道:“你叫賈成,安化縣賈家莊人,父母和二妹已經遇害,尚有一個小妹賈嘉,前段時間就生活在欽差行衙內,我沒說錯吧?”
賈成不敢置信地望著陳希之,他已經認出這個女子就是當日在旗山沖險些殺死裴越的高手,可他想不明白的是對方為何會對自己的底細這般了解?
陳希之似乎很享受對方驚詫的表情,饒有興致地說道:“你怕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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