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亂的靈魂與序曲
紛亂的靈魂與序曲
安卡集市，一直都是個魚龍混雜的地方。
當然，這里的魚龍混雜是指與無罪之界世界觀下相對正常的人口聚集地相比，畢竟如果以‘自由之都’那種地方為參考，那么這個世界絕大多數區域怕不是都稱得上一句講文明懂禮貌了。
總而言之，安卡集市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是更偏向于‘守序側’，但卻存在著諸多不穩定因素的地方。
很多玩家，尤其是無罪之界這款游戲的玩家經常會出現一個誤區，那就是在陣營九宮格的邏輯底板下，守序與混亂是絕不相容的，善良與邪惡是絕不相容的，中立……中立倒是什么都能容一下下。
但事實上，這是一個頗為刻板且有失偏頗的思維慣性。
簡單舉三個例子——
自由之都，是整個大陸公認最混亂的地方，然而只有真正長期生活在那里的人才知道，自由之都其實比絕大多數地方都講‘規矩’，而‘規矩’在大多情況下都是‘秩序’的代表，那么守規矩自然也就要跟守序劃等號，再加上自由之都的大多數人都會遵守自由之都的規矩……
如果按照之前的思維慣性，我們就會得出一個‘自由之都’簡直不要太守序的結論，而這顯然是離譜、荒謬且有毛病的。
然后是安卡集市，作為一個超大規模貿易樞紐，以商業、貿易為中心的集市自然天生就屬于‘守序’陣營，畢竟‘交易’本身就帶有很濃重的守序味，然而在看到樂場·溫繭與山蚯挖掘場的時候，并沒有人會將其與‘守序’掛鉤，但又很難將其界定為混亂或中立。
最后，毋庸置疑是‘守序’、‘善良’側的圣教聯合，里面也會有少數派這種存在，然而盡管他們的行為很容易就可以被界定為‘邪惡’，但在他們自己的認知中，這毫無疑問是一種‘善良’，而公正教派的‘混亂’背后，則是近乎于刻板的守序。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在這種關乎于哲學的問題中，除了一個主基調外，想要完成任何一組證明都難如登天，甚至就連這個主基調的核心邏輯，同樣是曖昧不清的。
但這并不代表我們不需要去認知它，尤其是對于無罪之界中的玩家來說，或許只需要多想那么一個到兩個環節，就能保住自己一條小命，或者少惹很多很多麻煩。
不過很顯然，墨檀今天這輪麻煩，怕不是躲不過去了。
誠然，無論是當前人格下的‘默’，亦或是‘黑梵’和‘檀莫’，都沒有真正逛過安卡的黑市，但這并不代表他對于那個大陸范圍內規模最大的黑市一無所知，恰恰相反，至少就紙上談兵的層面來說，墨檀對于那里的了解絕對不可謂不詳盡。
也正因為如此，他并不希望季曉鴿去那種地方，倒不是說那里有什么令人感到生理不適的事物，而是作為一個就算有遺世而獨立這種天賦也難掩其絕色的論外級美人，季曉鴿恐怕很容易被有心人盯上。
盡管這并不意味著會有人販子之類的物種過來找麻煩，也不代表會有那種通常只會活躍在三流作品中的臭流氓騷擾調戲，但考慮到汪汪冒險者小隊之前剛剛折騰過一波大的，墨檀無論如何都不太想太過引人注意。
當然，這并不是重點。
事實上，如果只是季曉鴿想去黑市買點東西，順便稍微逛逛，看點新鮮玩意兒，墨檀其實并不會太介意，畢竟前者本來就不是那種喜歡（主動）惹麻煩的性格，再加上有自己在旁邊看著，十有八九是不會有什么問題的。
問題的關鍵，在于雪茵！
如果說季曉鴿只是因為太漂亮容易引起旁人注意，外加那習慣性暴走且難以克制的烹飪欲望容易釀造出一些小小意外，那么雪茵就是個不折不扣的麻煩制造機了。
雖然在廣大地球人的眼中，某位星球級偶像只是一個能夠駕馭任何舞臺，將任何與‘旋律’沾邊的事物升華到極致，令人嘆為觀止的藝術家，但卻很少有人能夠認識到雪茵的本質。
原因無它，她的每一首歌，都代表著一個或多個完整的人格與人生，以至于當人們喜歡她的演繹后，竟難以在那無數角色中找到真正的雪茵。
至于那些與雪茵合作過的工作人員，對她的印象就是一個有禮貌、有實力、不擺架子，偶爾有些調皮的新潮女生，與其它當紅明星似乎也沒有什么不同，存在感甚至還要更低一些。
而最近一次她稍微露出了一丟丟‘真面目’的舞臺，則是問罪論戰的解說席，然而就算如此，大多數人也只看到了雪茵的真性情與不拘小節，并沒有真正意識到她是個怎樣的人。
事實上，雪茵99.99的鐵桿粉絲，甚至還不如比爾格這個與其只有過數面之緣的高地人NPC了解她。
只可惜，就算是那位親眼目睹了雪茵用一聲輕唱讓某人當街‘曝光’，心思細膩、善于思考的高地人少年，也很準確地對那位讓他覺得有點害怕小姐姐進行一個概括。
但比爾格不能，不代表墨檀不能。
甚至無論是‘黑梵’、‘檀莫’亦或是現在的‘默’，對雪茵的評價都雷同到了仿佛同一個人（確實）做出的一般——
禍水。
毋庸置疑的禍水，不摻半點虛假的禍水。
特指具有破壞力的女性，盡管在當代語境中亦可形容破壞社會安定的勢力，但多數情況下仍舊用于指代帶來嚴重負面影響的個人，該構詞法賦予詞語強烈貶義色彩，與‘禍不單行’、‘禍國殃民’等成語共享禍的語義場，形成災難語義矩陣。
而在墨檀自身想法完全統一的情況下，其結論就算不說100準確，與客觀意義的誤差多半也不會超過1。
換而言之，就算是在那些再普通不過的日常中，雪茵的存在都有可能帶來大量變數，而在‘黑市’這種本就具備相當混亂成分的地方，其效能更會呈指數級增長，
所以墨檀從一開始就不是不想讓季曉鴿去黑市，而是不想讓她和雪茵一起去黑市。
而他最終拿出的辦法就是——跟著。
盡管他相信丑角牌與安卡集市市監局的安保，但他卻相信不了雪茵一點兒，但如果有自己跟著的話，情況應該會多多少少能夠得到控制。
畢竟那位御用作詞‘M老師’，在雪茵的眼中與心中多少還是有些分量的。
甚至雪茵能夠在無罪之界中徹底解放自己，歸根結底也是某個同樣唯恐天下不亂者的功勞。
綜上所述，墨檀就算有千百個不愿意，也不得不借‘自己’個面子，在不久后的‘逛街’中對其進行制衡。
對此他幾乎沒有什么心理負擔，畢竟拋開‘墨檀’自身那些算不清的糊涂賬，就算對方是雪茵，在‘守序善良’一面的他也幫忙寫過幾首歌詞來著。
畢竟是能寫出《論外末戀錄》這種黑暗治愈向作品的文藝青年，就算是眼下的‘默’，跟在雪茵所謂的‘靈魂波長’這一塊，與其也不是完全相悖。
“那么，我先去忙點別的。”
墨檀無聲地嘆了口氣，一邊捏著自己的眉心，一邊對季曉鴿和雪茵這對從各種意義上都有些過于高能的組合苦笑道：“黑市的開市時間是午夜，我會在那之前回到這里，這段時間你們就老老實實呆在這邊吧。”
“好哦！”
季曉鴿嘿嘿一笑，莞爾道：“我一會兒想叫牙牙也過來這邊，晚上一起去，好嗎？”
“沒問題啊，你給達布斯發個消息就行，他們這會兒應該都在破壞王那邊。”
墨檀點了點頭，隨即便在分別與雪茵和蜘蛛點頭致意，又稀里糊涂地接過一個半龍人女孩小跑過來踮腳遞給自己的花環后快步離開了。
“嘿，丫頭！”
雪茵一把拽住那只小龍娘的尾巴，在后者的驚呼聲中將其拉到自己面前，樂道：“你為什么要把花環給那個大哥哥呀？明明編了整整一下午，不可惜嗎？”
“不可惜。”
被雪茵摟在懷里的龍娘輕輕搖了搖頭，細聲細氣地說道：“大哥哥身上有股暖洋洋的味道，很舒服，很適合花”
季曉鴿一聽這話立刻笑逐顏開，樂道：“你很懂嘛！”
“暖洋洋的味道啊。”
雪茵咂了咂嘴，遲疑道：“要不我一會兒出發前抹點防曬霜吧。”
“為啥啊？”
“怕被默大哥暖到之后，有人吃醋。”
“喂！”
“呃，話說回來，鴿子你還記得咱們這兒有多少個女孩嗎？”
“誒？什么意思？”
“我總覺得，比起我之前唱歌給她們聽的時候，這里似乎少了個人。”
“啊，那我們是不是得趕緊找……”
“不，不用了。”
“誒？”
“沒有人會為了一個可憐小女孩到這個被‘市監局’庇護的地方劫人，而能在聽完我之前那首歌后依然有心思主動離開的……我們也沒必要去找。”
“唔，總覺得雪茵跟我之前在問罪論戰里看到的不太一樣呀。”
“嘿嘿，是因為我之前給人的感覺很像是個笨蛋美人嗎？”
“有點！”
“沒辦法嘛，畢竟當家的不在身邊，我要是不自立一點，下次被放出來玩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啦！”
“呃……雖然不太懂，但感覺很辛苦的樣子啊。”
“誒嘿，其實我自己還蠻開心的”
五分鐘后
安卡集市，南區，金幣步道
“嘿，這位半龍人小哥。”
一個站在路邊，披著臟兮兮的紅色斗篷，赤著腳的金發半精靈少女叫住了墨檀，用一對可憐兮兮的大眼睛盯著對方那雙清澈的紫眸，小手顫顫巍巍地從臂彎的籃子中掏出一張卷著的羊皮紙，怯生生地問道：“買一張炎爆術卷軸好嗎？就一張，行行好吧，我已經三天沒吃飯了。”
墨檀看了一眼那個嘴角滿是油光，唇齒間還有點菜葉子沒擦干凈的小女孩，皺眉道：“多少錢一張？”
“三千金幣，親愛的先生。”
金發女孩兩眼放光地小跑到墨檀面前，興高采烈地說道：“只要三千金幣，暖洋洋的炎爆術卷軸帶回家，先生！”
墨檀二話不說，轉頭就走。
“現在買還有折扣，先生！”
小女孩著急忙慌地跟在墨檀旁邊，氣喘吁吁地說道：“如果你愿意多打賞一萬金幣，這邊可以免費再送您三張炎爆術卷軸先生，整整三張，先生，免費的！”
“謝謝你的好意，但我現在沒時……等一下。”
墨檀剛要加速甩開對方，卻忽然目光一凝，猛地轉頭看向那張可憐巴巴的臉蛋：“我見過你。”
女孩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向后退了半步：“您，您這是在說什么呀……”
“我在樂場·溫繭見過你，不如說，你應該是我親手救出來的。”
墨檀死死地盯著這個與自己不久前從某個‘煉獄’深處親手救出，被發現前一直蜷縮在冰冷‘囚籠’中，沒有半點表情的‘商品’一模一樣，怎么看都是同一個人的女孩，沉聲道：“解釋一下，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確定嗎？大哥哥。”
對方露出了一個有些狡黠地笑容，向不遠處那些已經注意到兩人這番互動有些不太自然的來往行人揚了揚下巴，樂道：“這里人這么多，不太適合用來調教……呵，或者說是審訊小孩子吧？”
墨檀面色一沉，剛要說些什么，就見女孩俏皮地吐了吐舌頭，抬起那只空著的小手輕輕擺了擺——
下一瞬，周圍至少三位數的行人同時轉身背對兩人，邁著機械且僵硬的步伐離開了。
兩分鐘不到，那些原本熙攘熱鬧，充滿著包括但不限于行商、游客、扒手、乞討者、冒險者、吟游詩人的人群，就這樣消失了個干干凈凈。
然后……
“向您問好，親愛的默先生，丑角牌的無冕之王”
女孩微微俯身，朝墨檀行了個優雅地提裙禮——
“小女子是蝮蛇商會麾下的一等執事布偶，很高興見到您。”
第兩千六百零二章：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