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推薦信？”
李察愣了一下，面色逐漸變得復雜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狐疑道：“難道說，您在我圣教聯合那邊……”
“有幾個關系還不錯的朋友。”
福斯特一邊給李察面前的空杯子中倒了些熱茶，一邊語氣平和地說道：“雖然遠不到能對行動產生影響的程度，但將一位年輕有為、信仰堅定的曙光神官安排進那支即將開赴混亂之地，使命艱巨的調查部隊里，我還是做得到的。”
李察瞇起雙眼，沉默了半晌后才緩聲問道：“您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想讓一個優秀的年輕人遭到埋沒，萊恩同學，就算拋開我那廣為人知的執法隊隊長身份，作為丹奴軍事學院的男學生會主席，就算我本人在戰術戰略方面的造詣有限，也不至于看不出你在戰爭領域的潛力。”
福斯特微微一笑，語氣輕快地說道：“也正因為如此，在得知拉茲敦克院長想要讓萊恩同學你以交換生的身份來丹奴念書時，無論是我還是這邊的理查德院長都非常高興。”
剛剛才明確拒絕了去丹奴軍事學院做交換生的李察有些尷尬地抿了口茶水，苦笑道：“我很抱歉，福斯特學長。”
“你不需要道歉，李察同學，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而在絕大多數情況下，我愿意尊重任何有著正當理由的決定。”
福斯特莞爾一笑，語氣輕快地說道：“事實上，我個人在不久前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只不過……因為這邊的情況有些特殊，所以就算那個人的情況與李察同學你差不多，卻還是在年級不夠的情況下拿到了實習許可。”
李察眨了眨眼，表情有些發懵：“啥？”
“沒什么，只是一點小插曲而已。”
將特蕾莎為了出去‘實習’幾乎讓理查德院長與汞金軍事學院那位安德烈院長擔心到原地去世的事兒拋在腦后，福斯特重新扯回了話題，語氣平和地說道：“總而言之，如果李察同學你目前還沒有確切的安排和想法，不妨考慮一下我的提議，作為你的學長，我個人覺得先去北邊看看會有助于你看清很多事。”
因為家族在曙光教派中地位頗高的原因，雖然最近連遭冷遇，但還是知道不少內幕情報的李察認真地思考了好一會兒，才正色道：“能具體說說這兩個建議嗎？福斯特學長。”
“當然。”
福斯特微微一笑，用盡可能簡練的語言說明道：“首先是第一個建議，如果你愿意的話，我稍晚一些就可以安排你到福音山城，我有一位學妹在那邊實習，考慮到她不久前剛剛贏得了福音山城那位最高長官，蓋斯特騎士的認同，有她的引薦，你應該可以順利融入福音山城的駐軍體系，甚至……能分到一些不甚重要，卻也不會將你埋沒的工作。”
李察想了想，試探著問道：“所以您說的那位學妹是……”
“被很多軍略愛好者稱之為魔女的特蕾莎·塔羅沙。”
福斯特并沒有賣關子，而是直言不諱地說道：“她已經贏得了福音山城方面的尊重，而且他看過你的比賽，一定會愿意向那邊引薦你的，考慮到你是圣教聯合的‘自己人’，或許能夠在那邊的戰略體系中得到重用也說不定哦。”
“魔女殿下！？”
作為軍事愛好者，尤其還是在學園都市就讀的軍事愛好者，李察·萊恩下意識地喊出了那個特蕾莎本人并不喜歡，至少在幾個月前還并不喜歡的‘尊稱’。
“沒錯。”
福斯特微微一笑，點頭道：“雖然細節不便明說，但她目前確實正在圣域北境的福音山城擔任軍事顧問，而李察同學你如果愿意前往那邊，我認為憑你的能力、實力與身份，完全有可能被委以重任。”
李察沉默了下來，很顯然，對方剛剛那番話對他的誘惑不可謂不大。
“而且”
福斯特隨手打開某個丑角作為禮物送給他的大量折扇之一，邊用上書我吃檸檬的扇子給自己扇風，一邊笑道：“雖然特蕾莎已經用實際表現征服了那位福音山城的最高領袖，但她對于圣教聯合來說終究只是一個土生土長在學園都市‘外人’，而你，萊恩同學，你既是學園都市的學生，又是圣教聯合的神官，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你很可能會成為特蕾莎與福音山城的橋梁，進而……在后續的戰事中立下汗馬功勞。”
李察微微頷首，他是個很聰明的人，自然不會聽不懂福斯特的言外之意，簡單來說，就是那位魔女殿下雖然有著超絕的軍略水準，但因為她并非圣教聯合的人，就算真的取得了什么重大戰果，也無法得到大張旗鼓的表揚，但如果是自己這個跟雙方都有關系的人，恐怕真的能刷功勞刷到手軟。
畢竟，李察從未懷疑過魔女殿下的實力，很清楚如果北邊真亂起來了，但凡她能夠調動福音山城的部隊，打出大量實績幾乎是必然的事！
然而——
“代價是什么呢？”
李察深吸了一口氣，表情滿是認真地向福斯特說道：“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如果我真的答應這個提議，又需要付出些什么呢？”
“人情。”
福斯特的回答言簡意賅。
“人情？”
李察皺了皺眉，不解道：“什么人情？多大的人情？”
“字面意義上的人情。”
福斯特笑了笑，解釋道：“至于具體是多大的人情，由你自己來界定，當圣域北部的混亂結束后，你認為自己因為我們得到了多少，就算欠我們一個多大的人情，至于未來歸還這個人情的方式，也一定不會違背你的底線。”
李察微微頷首，輕聲道：“這聽起來，倒有點像財富教派的手段。”
“投資這種事，都是大同小異的。”
福斯特不置可否地說了一句，隨即便問道：“所以，萊恩同學你意下如何？”
“很動心。”
李察微微揚起嘴角，十分誠懇地說道：“與去丹奴軍事學院做交換生一樣動心。”
“但我聽到的可不是‘動心’，而是‘野心’。”
福斯特向李察舉杯致意，輕聲道：“并非對權利、功績與力量的野心，而是想要證明自己器量的野心。”
李察并沒有否認福斯特的話，只是苦笑著回答道：“不過是比較清楚魔女殿下的能力與自己的斤兩罷了，平心而論，福斯特學長，你認為同樣是在魔女殿下身邊，我李察·萊恩與隨便哪個同樣出身圣教聯合，擁有學園都市學籍的人有哪怕一點區別嗎？你認為我能為魔女殿下分擔任何其他人分擔的事嗎？”
“不必妄自菲薄，萊恩同學，我必須要告訴你，同樣是給一個優秀的廚師打下手，一個會做飯的助手絕對比不會做飯的助手要強。”
福斯特搖了搖頭，隨即便趕在李察開口前搶先說道：“當然，我完全能夠理解你的意思，就像同為我在執法隊中的左膀右臂，斯潘塞同學就總是覺得在我手下難以實現自我價值，而與她同級，能力甚至還要更出色一點的安同學就樂得清閑。”
雖然不認識福斯特口中的那兩位，但李察還是明顯松了口氣：“學長理解就好，所以我……”
“所以你不妨再聽聽我的第二個建議。”
福斯特微微一笑，語氣輕快地說道：“雖然同樣是前往福音山城，但你可以選擇與三天內抵達那邊的調查部隊合流，雖然很難像留在福音山城那樣受到重用，最好的結果恐怕也只是小隊長，甚至可能以普通神職者的身份加入部隊。”
李察瞇起他那雙明亮的豎瞳：“哦？”
“屆時，你頭上不會有名為魔女的天穹，雖然更方便你‘證明’自己，但萊恩同學你應該也很清楚，在要求每個人都各司其職、令行禁止的部隊中，想要做出些讓人眼前一亮的成績恐怕會十分艱辛。”
福斯特推了推眼鏡，輕聲道：“畢竟就算你比其他人都出色，也很難有機會從中脫穎而出，甚至會因為莫須有的僭越之舉而遭到旁人冷眼。”
李察輕輕點頭，他又不是傻子，這種淺顯的道理自然不會不懂。
“所以結合實際情況，我更傾向于你接受我的第一個建議。”
福斯特靠在椅背上，表情誠懇地說道：“我很清楚你的能力，萊恩同學，也同樣清楚如果一切都按照正常情況來發展，你的未來必然是一片坦途，然而命運的捉弄也是人生中不可不品、不可不嘗的一環，所以考慮到你眼下的處境，我認為使用一些權宜之計并不會令你的才華蒙羞。”
李察幽幽地嘆了口氣，苦笑道：“福斯特學長您這話說的，就好像也被命運捉弄過一樣啊。”
“哦？”
無時無刻不在傾聽著耳畔低語的暗精靈莞爾一笑，半開玩笑似的說道：“那你可以說是很有眼光了。”
李察全當面前這位堪稱‘別人家孩子PROMAX
’，注定功成名就的超級優等生是在跟自己開玩笑，隨即便繼續剛剛的話題，正色道：“相較而言的話，我果然還是更傾向于加入那支調查部隊。”
福斯特微微頷首，沉默了半晌后輕聲道：“那么，考慮到我在調查部隊那位人脈的立場，你恐怕需要配合一些常規命令以外的東西，雖然很可能是個負擔，卻也同樣是一個機遇，當然，如果你愿意的話，那個人情就可以免了。”
李察愣了一下，問道：“配合什么？”
“話說回來——”
福斯特并沒有直接回答李察的問題，而是忽然問道：“萊恩同學你應該知道圣教聯合這支調查部隊的目的吧？”
很清楚以福斯特的水平與地位完全沒必要跟自己套話的李察沒有猶豫，直截了當地回答道：“因為那場席卷了敦布亞城，導致兩位圣子失蹤的焚城之火。”
“是這樣。”
福斯特點了點頭，又問道：“那么你覺得，那兩位圣子是為什么失蹤呢？會是如很多人所揣測的那樣，被斷頭崖、血羽臺地、鋼鬃部族國或蒼白平原的血蠻殺害了嗎？”
李察聳了聳肩，表情很是輕松地說道：“作為圣教聯合的一份子，我的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這件事必須水落石出，兩位殿下必須被確認安然無恙，否則就算北邊那些血蠻死個干凈也不足為惜，但是……”
福斯特嘴角微揚：“但是？”
“但是從個人的角度上來看，既然聯合那邊派出了調查部隊，而非直接出動夏蓮殿下之類的傳說階強者將血蠻踏平，就證明兩位圣子至少沒有出現生命危險。”
李察摩挲著手中的茶杯，斟字酌句地說道：“再加上學長你剛才的那番話，這件事恐怕已經被定性結束了。”
福斯特笑容漸盛：“我剛才的哪番話？”
“調查部隊將在三日內抵達福音山城，考慮到光之都與福音山城的距離，調查部隊這會兒恐怕已經出發了。”
李察將茶水一飲而盡，正色道：“換句話說，我們這邊恐怕已經跟北部血蠻乃至目前仍處于失蹤狀態的兩位圣子取得了聯系，并確定最壞的情況沒有發生。”
“不錯，李察學弟，你說的很不錯。”
福斯特‘唰’地一聲合上了扇子，鏡片上似是閃過了一抹精芒：“不過，你似乎還漏掉了一個很關鍵的點。”
“……很關鍵嗎？”
“很關鍵。”
“一定不能漏掉嗎？”
“我個人認為不太能。”
“好吧，我們曙光教派那位黑梵牧師，離開學園都市后第一時間走馬上任成為敦布亞城最高話事人的他，應該在里面起到了非常關鍵的作用。”
“你很介意嗎？”
“不，我只是有些尷尬。”
“我剛才說過了，我們應該習慣面對命運的捉弄。”
“學長你的意思是……”
“黑梵牧師需要一個在調查部隊中的朋友，一個至少能跟上他節奏的朋友。”
“原來如此。”
“這會傷害到你的自尊心嗎？李察。”
“當然不會，前輩，恰恰相反……”
“恰恰相反？”
“我愛死這調皮的命運了。”
第兩千五百九十一章：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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