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潮蟲入駐到安卡集市后唯二的產業之一,山蚯挖掘場在收益方面遠遠無法與樂場·溫繭相提并論,然而令人感到反直覺的是,比起夠高端、夠邪惡、夠奢華的后者,這處地勢偏僻、環境惡劣的挖掘場才是潮蟲的根基。
原因很簡單,盡管那偽裝成旅棧的‘樂場’從各方面都能碾壓這處挖掘場,但前者卻是潮蟲無論如何都不敢扯上關系的,換句話說,盡管他是那個場子的幕后老板,但只要任何一個環節出現了任何一個問題,他都能夠以最快速度將自己置身事外。
事實上,就算是親手搗毀了那個惡德巢穴的墨檀等人,也沒能從中找到任何能夠直接指向潮蟲,即前任海藍典當的主人‘維托·特里薩’與現任獨角獸傭兵團團長‘維克多·格力特’的情報。
無論是那些能夠順藤摸瓜牽扯出無數惡徒的賬目與名冊,亦或是絕大多數被谷小樂通過‘搜魂之術’直接摧毀神智的幫兇,都無法提供任何能夠指向潮蟲本人的證據。
事實上,如果不是那個兜帽男直接點明了潮蟲的身份,作為其團隊核心成員的芭芭拉昨天剛好跑到溫繭作樂,并在遭默當場格殺后又被谷小樂壓榨出了包括其直屬領導在內的數個關鍵情報,可能直到現在眾人會以為其幕后黑手只是某個被推出來當幌子的犧牲品。
而在隨時都能滿足與樂場·溫繭進行切割的情況下,維托又不可能冒險將自己真正的家當與積累放在海藍典當的倉庫里,畢竟里面見不得光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于是,山蚯挖掘場便應運而生了。
除了最基本的開采礦藏職能外,這座極度隱蔽,甚至已經不在安卡各大勢力輻射范圍內的‘秘密地點’還承擔著大量附加功能,比如作為潮蟲本人與蛾女士的聯絡站、外部支援進入安卡的中轉站、私人集會所、武器工坊、試驗場地、收藏室、金庫、倉庫等用途,可以說是維托這位一等執事的根基所在。
當然,時至今日,在維托已經徹底通過獨角獸傭兵團這個組織大幅度拔高了個人勢力所能達到的上限,進而果斷拋棄之前那用來隱藏身份的海藍典當后,這座挖掘場的‘根基’理論上亦會在數個月到半年內被盡數轉移,最終淪為一個價值極低的小型據點。
只可惜,就在前路已然清晰,宏圖正待始動之際,一支在維托看來威脅并不算大的、過去曾經跟蝮蛇結下過梁子的冒險者小隊改變了一切。
必須承認的是,在聽過狂大雷的一番介紹后,維托已經盡可能地提高對‘汪汪冒險者小隊’的評價了,然而就算如此,長期以來的世界觀依然無法讓他想象到一支實力上限僅為高階,體量極小的冒險者小隊里竟然有兩個能分別使用領域與固有結界的怪物。
不僅如此,季曉鴿行囊中那些或出自其本人精心烹調的食物、或出自魯維親自指導或直接贈予的道具;牙牙那有違常理的力量與遠超常規半獸人乃至常規智慧種族的身體素質;安東尼·達布斯靠不斷完成高倍率每日任務堆砌出的等級、專精與數值;都遠遠超過了正常NPC土著想象的極限。
倒不是潮蟲沒見識,只是在玩家出現在這個世界前,‘汪汪冒險者’小隊中的任何一個人,單拿出來都絕對不可能踏踏實實地在一個小小冒險者小隊里當個常規組件。
別的不說,就算是因為無法激活血脈而穩坐隊伍實力下限的王霸膽,哪怕拋開他體內的黃金龍血脈不談,光是其身體素質、知識儲備與智慧水準,都足以讓無數史詩階騎士哭著喊著祈求他給自己當幾十年搭檔了。
舉個更簡單的例子,假設維托是一個生活在游戲外的足球教練,那么他自然很清楚那些巨星、妖星乃至歷史級別的球員是怎么個實力,但他絕對無法想象,自家俱樂部對面的隔壁X中學校隊里能有個身價兩千萬歐元的球員。
誠然,別說是身價兩千萬歐元的球星了,就算是那些身價上億的巨星,身為職業教練的他很清楚其速度、技巧、體能、創造性、終結能力到底是個什么水準,但要是讓他在備戰XX中學校隊時按照對方有兩千萬歐元身價的球員去制定戰術……這特喵的就有點扯淡了。
再加上狂大雷這個情報源本身的水平也不怎么樣,遠沒有職業選手級別的觀察力與分析能力,所以倆人一番對話下來,維托當即就對‘汪汪冒險小隊’采取了高度重視,將其視為‘同類別冒險者小隊中的天花板’策劃起了針對手段。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還沒等潮蟲展開他那所謂的手段,悄悄溜出安卡集市的汪汪冒險者小隊就帶著破壞王傭兵團的幾個年輕人把樂場·溫繭給端了。
從上到下屠了個干干凈凈,除了受害者外沒留下一個會喘氣的。
有一說一,要不是布偶、黑狼和野火派去的監視人員并沒在樂場內,而是在很遠的地方每隔一段時間進行一次觀察,這會兒別說潮蟲了,就算是另外三位在安卡集市潛伏多年的一等執事,也不可能在沒有半個活口的情況下靠第六感腦補出那個場子遭了墨檀一行人。
于是,他們憑借谷小樂那不講道理的靈力撕碎了山蚯挖掘場的神秘學偽裝,直接殺進去的時候,沒有收到任何風聲的管理人員和安保人員死簡直不要太痛快。
畢竟在以墨檀和谷小樂為首的汪汪小隊面前,這些實力甚至還要比樂場·溫繭那波人差兩個檔次的人員就算再怎么奮力反抗,也跟引頸待戮沒什么區別。
倒不是說潮蟲不注重安全,實在是這座被他當做根據地的挖掘場位置太過隱蔽,偽裝的也極為精妙,就算真碰到路過的野生濫好人,也能輕松裝出一個正經挖掘場的樣子,完全沒有必要投入過多珍貴的力量。
畢竟比起另外三個老資歷,潮蟲手中的力量確實非常有限,否則也不會連個能夠隨時調用的史詩都沒有。
不過要是換做前段時間,這里倒是還駐扎著五十來個準備李代桃僵獨角獸傭兵團那些玩家的好手,只不過在替換完成的現在,這里比較能打的已經不剩幾個了。
當然了,雖然留在這里的人并不算能打,但在谷小樂利用數個式神進行了一番詳盡的調查后,這些人均至少殺掉過二十個苦工的留守人員就只有一個下場了。
“不要!不要,求求你,求求你們,別殺——”
半小時前還親手用鐵鞭生生抽死了一個獸人女苦工的蜥蜴人主管倉皇地后退著,然而就在墨檀輕輕用拇指推出劍鋒,正欲將其斬殺的前一個瞬間,這人便被一蓬驟然在其心口處被點亮的鬼火吞噬殆盡,哀嚎著化作了一截人形血炭。
將手從劍柄上移開的墨檀微微轉頭,向身旁那位大陰陽師投以探尋的目光,輕聲問道:“小樂姐?”
“你沒看到這個畜生怪叫著把苦工抽死的場景。”
雖然因為侍魂那邊的固有結界承受著雙倍消耗,但依然面色如常,看不出半分壓力的谷小樂笑了笑,一邊用黑雛·占事略決給自己扇風,一邊隨口說道:“姐姐我動手時要更沒有心理負擔一些。”
這才意識到后者好意的墨檀莞爾一笑,隨即便緩步上前推開了那扇并沒有額外防御措施的大門,并在下一瞬與谷小樂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定定地看著倉庫內無數因為自身特質原因而無法被收進常規儲物裝備里的卷軸、晶石、煉金道具乃至大量自己根本看不出用途的玩意兒,谷小樂頓時發出了一聲輕呼,感慨道:“我之前都是讓式神們專挑有生命氣息的地方鉆,沒想到竟然漏掉了這么厲害的地方!”
“看來那條潮蟲這些年在安卡的積累確實不少。”
墨檀走到一個大木箱前,隨手拾起看似被隨意放在上面的銀手鏈,簡單檢查了一下被裝在里面的財物后目光微凝,輕聲道:“粗略估計一下,就算不至于到天文數字,也是筆能直接買下幾個中等規模商會的巨款了。”
并不是很在意這種身外之物的谷小樂微微頷首,下意識接了一句:“不過這都不是什么干凈錢,天知道有多少是從那個‘樂場’里榨出來的。”
墨檀點了點頭,輕聲道:“我明白。”
“啊,雖然但是,按照咱們這一行的規矩,這種贓款甭管來源是哪兒,現在都算是咱們的財產了!”
猛然想起了大家的‘條件’似乎都不是特別好后,這兩天沒少惡補‘冒險者’和‘傭兵’方面知識的谷小樂立刻大聲找補了一句,語速飛快地說道:“而且我們這次可是做了件……兩件……呃,好幾件大好事,這些報酬完全可以拿的心安理得嘛!”
然而墨檀卻沉默了搖了搖頭,并在憑借‘自己’這大半年來的游戲經驗,簡單完成了對這間倉庫的估價后輕聲道:“雖然還沒跟大家商量,但我其實并不準備從里面拿太多。”
“誒?”
谷小樂愣了一下,好奇道:“默醬你是準備要給捐了嗎?”
“不,只是想確保潮蟲的遺毒能得到妥善處置而已。”
墨檀嘆了口氣,并未將這些財物收到玩家那位格極高,幾乎能塞進除了活體之外一切東西的行囊中,而是轉身向倉庫外走去:“總而言之,最后的威脅也已經排除掉了,我們先去跟夜歌他們匯合吧。”
谷小樂用力點了點頭,背著手噠噠噠地跟在墨檀身后,揶揄地笑道:“默醬你還真是很在意小鴿子呢”
“嗯。”
很清楚谷小樂知道倆人網戀關系的墨檀也沒有藏著掖著,只是輕輕點頭道:“是這樣的。”
“哈哈,真好啊。”
谷小樂用扇子掩住了臉頰,一邊與刻意照顧自己步伐的墨檀并肩而行,一邊笑盈盈地低聲重復道:“真好呢。”
五分鐘后
山蚯挖掘場,地下一層,礦工大廳
“默!”
季曉鴿輕盈地降落到自己的心上人面前,將其上上下下認真地打量了一番,確定自家騎士完完整整連皮都沒被擦破一點后才輕舒了口氣,正色道:“我和牙牙、安東尼·達布斯已經跟著小樂姐的犬鬼小可愛把所有苦工都找到了,除了已經……沒辦法的之外,被我們聚到這里的總共有一百四十個人。”
墨檀點了點頭,環顧了一圈周圍那些規規矩矩坐在陰影中,手里拿著季曉鴿和達布斯剛發給他們的食物,目光渙散、表情木然。
“都是這樣嗎……”
下意識地攥緊雙拳,過了好一會兒才壓下了心底那抹怒意的墨檀輕嘆了口氣,問道:“有找到能稍微交流一下的人嗎?”
“有一對剛被送來不久的兄弟,雖然狀態有些恍惚,但勉強能跟我們說幾句話。”
剛剛走過來的達布斯抬手在墨檀肩膀上拍了拍,正色道:“結合那兩個人昏迷前告訴我們的內容,這座挖掘場中的苦工一般分為兩種,第一種數量較少,基本都是強行擄來這里的,第二種是蝮蛇內部豢養的消耗品式勞動力……”
墨檀眉頭緊鎖,追問道:“你說的消耗品式勞動力……是什么意思?”
“我也只是猜測而已。”
達布斯無聲地嘆了口氣,抬手指了指某個方向:“看到那些大塊頭沒。“
“那是……食人魔?”
“沒錯,是跟我和達布斯一樣的食人魔,而這種食人魔奴隸,占據了所有苦工中的四成。”
“然后呢?”
“我檢查過了,他們跟很多苦工不同,并沒有被強迫服用過任何藥物,但是……”
“但是什么?”
“他們對這個世界并沒有一個正確……或者說是正常的認知。”
第兩千五百五十九章: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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