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以為你不會親自跑一趟的。”
紫羅蘭帝國的攝政王翹起二郎腿，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無論神態還是語氣都如他還是閑散皇子時那般玩世不恭、不修邊幅：“既然都把爪子伸到我的皇城了，何不直接派人給我傳個話呢？這樣還能省下一筆賀禮。”
墨檀輕笑了一聲，挑眉道：“你好像搞錯了一件事，修·布雷斯恩攝政王殿下，盡管你卻是打從心底里擔心與我再見，理性更是始終在拒絕讓你與我這把隨時都有可能失控的雙刃劍繼續合作，但你怕我……從來都不代表著我怕你。”
“我怕你？”
修微微前傾身體，轉眼間便從墨檀熟悉的二皇子變成了那個僅憑一己之力就讓紫羅蘭家族重新坐到桌前，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就相當程度上地激活了這個帝國，雖然只有二十多歲，卻已經配得上‘千古一帝’這個稱呼，但凡別死太早，就注定能讓治下這片土地再次偉大的攝政王，沉聲道：“你說我，怕你？”
“你當然怕我。”
直接把對方那股子字面意義上的‘王者之氣’當成了一個屁，墨檀語氣十分輕快地說道：“因為你知道，自己這輩子恐怕都不會找到比我更合拍的人了，而好巧不巧的，你又是這個紫羅蘭的統治者，所以……”
“所以我會不可避免地陷入矛盾中，一邊是因為深知你的秉性而總是希望讓你為我所用，另一邊則是因為深知你的秉性而很清楚與你同道會很難收獲好下場。”
修平靜地看著對方那渾濁得清澈，平和的表象下隱藏著難以抑制的瘋狂，瘋狂背后卻只有一片空無的雙眼，冷聲道：“在真正耳聰目明的人眼中，你是令人欲罷不能的鴆毒，就像猜硬幣的游戲一樣，每一次與你打交道，你都可能會帶來令人難以置信的收獲與成功，但在另外一半的可能性中，卻會出現完全相反的結果。”
墨檀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戲謔地強調道：“所以你怕了。”
“就是這樣沒錯，畢竟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會拒絕你這樣的助力，尤其是對于絕大多數優秀的統治者來說……光是你這把雙刃劍中對向外面的那部分，就已經足以讓對你的拉攏上升到一個喪心病狂的程度。”
修并沒有否認墨檀的說法，表情沉靜地說道：“但我不同。”
墨檀打了個哈欠，隨口問道：“怎么著？你長了四個蛋？”
“我不是‘絕大多數優秀的統治者’，檀莫，你應該很清楚，這個世界上有太多優秀的人，而我們與那些家伙直接存在本質上的區別。”
修用并無半點傲慢，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堪稱謙虛的語氣說道：“我們從一開始就是‘常識外’的人，我們是難以被納入體系、賦予定義的人，而選擇了背負‘紫羅蘭’這個責任的我，就算是站在一位統治者的角度，也能夠做到許多常人難以做到的事，比如說……我能抵得住你這劑‘鴆毒’的誘惑，再比如說，當我決定與你進行合作時，有能力在一定程度上左右硬幣落下后會往哪邊傾斜。”
墨檀滿臉厭煩地托著腮幫子，沒好氣地問道：“所以呢？”
“所以就算我有一點點‘怕’你，你也無法借由這種類似于人類抵觸野獸般的情緒影響我。”
修伸了個懶腰，忽然用有些厭煩地語氣干聲道：“綜上所述，看在大家都知根知底的份上，就算咱倆都很擅長使用啞謎和潛臺詞，也別在這種純粹的私下場合搞什么‘聰明人之間的對話’了好不？我平常就已經夠累的了。”
“行吧，畢竟讓你過勞死對我沒什么好處。”
墨檀很是痛快地點了點頭，隨即便從行囊中掏出睡美人，將這柄通體呈半透明，做工異常精美的匕首丟到桌上，淡淡地說道：“沼澤上面那片霧其實是一個變異的固有結界，里面關著滅神會最后一批余孽和出身各大教派異端裁判所，番號叫做黃昏之鴉東征軍的軍事化組織，現在整個固有結界已經被轉換成了這柄匕首，陰暗沼澤也變成了單純的沼澤。”
“原來如此。”
修一邊拿起睡美人細細端詳，一邊隨口問道：“我的人呢？怎么樣了？”
“如果你是指莫妮卡·斯圖爾特的話，壞消息是她已經死了，好消息是沒死透，而且還變成了這柄匕首的器靈，這會兒正在你旁邊飄著呢。”
墨檀還真就沒說半句廢話，完全遵循了修剛剛那番‘禁止謎語人’的提議，很是客觀地說道：“另外，因為已經變成這副德行了，所以我這邊算把莫妮卡從你的雌蜂中借調到丑角牌，當事人沒意見，現在只要你點頭這事兒就算定了。”
“當事人都沒意見的話，那我自然也是同意的。”
修微微頷首，隨即便轉向自己左側，對按理說只有墨檀能看見的器靈莫妮卡·斯圖爾特正色道：“謝謝你，莫妮卡，歡迎回來。”
“我回來了，殿下——”
很清楚對方既看不見自己，也聽不見自己聲音的莫妮卡單膝跪在修面前，俯首道：“莫妮卡·斯圖爾特幸不辱命。”
而墨檀則輕哼了一聲，有些不爽地對修說道：“嘿，你看錯方向了，人家在你身后呢。”
“不。”
結果修竟然很是篤定地搖了搖頭，指著墨檀眼中的器靈女士笑道：“如果真是莫妮卡的話，那么她應該會站在這里才對。”
理解修對屬下的了解，卻無法理解修這份方向感的墨檀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隨即便接過了對方遞還給自己的匕首，將睡美人重新塞回行囊后再次提起了自己要的報酬：“言歸正傳，讓我的人擔任紫羅蘭帝國在無罪之城的代理，當做老子把陰暗沼澤這個歷史遺留問題搞定的報酬。”
主動提議‘說人話’的修也沒兜圈子，直抒胸臆道：“你還能再不要臉點嗎？”
墨檀稍作沉吟：“……能。”
“好吧。”
結果修竟然點了點頭，隨即便靠在椅背上，抱著胳膊說道：“從現在開始計時，五分鐘內說服我。”
“你是我認知中最了解異界人的無罪之界土著，所以應該很清楚，在沒辦法把大量精力投注到我們這些‘玩家’的情況下，只能通過‘玩家’試圖在無罪之城分一杯羹的你很難取得太大建樹，性價比簡直低到讓人想哭。”
于是，墨檀便熱心地為對方算起賬來，并在之后言簡意賅地做出了總結性發言：“而要是你愿意把這事兒交給我干，那么不但自己能在毫無損失的情況下做起甩手掌柜，里面的利益也會遠超你自己找人在玩家圈內開荒，何樂而不為呢？
修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墨檀，重復道：“甩手掌柜？”
“沒錯，甩手掌柜。”
墨檀咧嘴一笑，悠悠地說道：“我剛才不是說了么，我只負責給你出代理人，至于具體要代理些什么，自然是你來定，非但不會少紫羅蘭帝國半個金幣，甚至就連代理人的薪水都由我個人來負責。”
修瞇起雙眼，沉默了數秒鐘后才簡單直接地問道：“你圖什么？”
“圖你紫羅蘭的家大業大招牌大。”
墨檀搖了搖手指，很是痛快地實話實說道：“想要在最短時間內勾搭上那些無利不起早的職業玩家，甚至能夠在必要時對他們施加足夠的影響，直接扯你這張虎皮是最簡單、最實惠的手段。”
修稍作沉吟，很快便‘還價’道：“可以，但最多兩年。”
“行。”
“你的人充當代理這段時間，我要求包括但不限于‘與哪些玩家機構進行合作及具體合作流程’在內的全部事項對我個人公開透明。”
“行。”
“期間，如果相關項目產生任何虧損，你來承擔。”
“行。”
“必要時刻，我也會為了個人目的反過來利用你在無罪之城取得的影響力。”
“行。”
“檀莫……”
攝政王的表情愈發凝重了起來，皺眉道：“你到底在急些什么？”
“與你無關。”
墨檀風輕云淡地如此說了一句，隨即又補充道：“至少暫時與你無關。”
“呵，能讓你擺出這么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我反倒希望你能把后半句咽回去了。”
修半真半假地開了個玩笑，隨即便隨口轉移了話題：“哦對了，我決定不打斯卡蘭公國的主意了。”
一聽這話，墨檀極其罕見地露出了有些困惑的表情，過好一會兒才確認道：“你認真的？”
“我沒有理由撒謊。”
修聳了聳肩，表情風輕云淡。
“嘖嘖，那我就得好好打聽打聽原因了。”
墨檀咂了咂，饒有興致地問道：“據我所知，你可不是那種能夠輕易改變主意的類型，尤其是這個利用斯卡蘭公國轉移矛盾，想要通過一場戰爭加快集權速度的計劃，恐怕早在你毛還沒長齊的時候就已經開始醞釀了吧，怎么說放棄就放棄了？”
修嘆了口氣，用有些微妙的語氣無奈道：“被威脅了。”
“威脅？”
墨檀啞然失笑，樂道：“恕我想象力匱乏，完全腦補不出你在這種事上被人威脅的場景。”
修也笑了起來，攤手道：“所以這只能證明，對方并不是什么簡單的‘人’。”
“我猜你說的這個‘人’，指的肯定不是只是‘人類’這個種族吧？”
“沒錯，我是指宏觀意義上符合高等智慧生物定義的存在，也就是人類、獸人、精靈、矮人、巨龍、侏儒、地精、半獸人、蜥蜴人等的統稱。”
“很好，所以對方是個什么玩意兒？硅基生命？”
“雖然難得聽到了一個我沒能熟悉掌握的異界人詞匯，但很遺憾，對方應該并不是你口中的什么硅基生命，而是一個外表看似與普通人類無異，年紀大概在十八九歲的女性。”
“哦？好看嗎？”
“印象中，是不輸給愛米琳和雙葉的美女。”
“你們是怎么認識的？”
“你知道書香嗎？”
“知道啊，在問罪論戰中輸給了一個任性的小鬼，然后就直接從榜單中掉出去的四眼妹嘛……哦豁，難道說就是你派人把她給弄死的？”
“很遺憾，你只猜對了一半，雖然一直關注著問罪論戰情況的我意外發現那位‘書香’女士出現在了薩拉穆恩，也確實派小鈉去找了她一趟，試圖與這位頗為出名的女玩家建立……嗯，你可以理解為最低限度的友誼，但她的死卻與這無關。”
“所以，她的死與你說的那位看上去十七八歲，長得還不錯的女人有關？”
“沒錯，根據小鈉的調查與那位當事人的口述，后者是在當天早些時候比我們提前一步找到了那位‘書香’姑娘，并在那之后將其殺掉了。”
“哦豁。”
“小鈉剛剛趕到時，甚至還一度將她當成目標人物，而在確認其并非書香，而且還殺了書香后，她便將其帶回了三色庭院，讓我親自定奪。”
“結果她就說服你把進攻斯卡蘭的念頭打消了？”
“嗯。”
“她怎么說服你的，讓我也聽聽。”
“她說，斯卡蘭公國里藏著一件相當有歷史背景的魔法道具，具體效果是對一個人發動無視距離的詛咒，而解咒的條件非常過分，是我連聽都不會想聽的內容。”
“你信了？”
“我信了。”
“理由是？”
“我能看出來，她并非跟我一樣的無罪之界土著，也就是你們口中的NPC。”
“所以呢？”
“她不僅殺死了書香，而且還殺死了那位名字叫做黃泉水，同樣在問罪論戰中打出了名的玩家。”
“……呵。”
“看來你也想到了，沒錯，雖然只是我的初步判斷，但在確定她絕對不是跟我們一樣的NPC這個前提下，我還排除了她是玩家的可能性。”
“她的名字是？”
第兩千四百九十二章：終
(本章完)
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