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閑吟:、、、、、、、、、
隨著幻境的崩解,夏初云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但哪怕沒有聽完,白墨也知道她想說的是什么。
能最后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不過她想說的應該并不只是這些,而且這也不是白墨想聽到的。
白墨低頭看了看腳下四分五裂的尸體,然后抬頭看向前方,前方不遠處正站著一道手持槍械的魁梧身影,不是別人,正是陳光——那個身上釘著勛章的家伙。
與此同時,楊依依悲傷的聲音忽然從身側響起:“對不起,那個家伙突然出現,開槍把這個人打死了,我……我攔不住他……”
她自責的看著眼前的尸體,深知這個人的死亡意味著什么。
沒錯,幻境并不是自然崩解的——它之所以會突然結束,完全是因為陳光突然出現開槍打死了維持幻境的人物。
而這家伙唯獨只開了這么一槍,并沒有借此機會偷襲的想法,從這點來看,他似乎是故意這么做的。
白墨的目光變得冷冽了些。
他讓楊依依不用自責,但楊依依卻始終難掩悲傷,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為那么難過,就好像比白墨更期待兩人的相逢一樣。
她咬著嘴唇,忍不住問道:“你們說上話了嗎?”
“嗯。”
白墨盯著不遠處的陳光,面無表情,這家伙給他的感覺有些不對勁。
楊依依又問道:“那她有把想說的話告訴你嗎?”
白墨正要點頭,忽然扭頭看向她:“什么話?”
“果然沒來得及說出口嗎……”
楊依依有些低落,然后擦了擦臉上的雨水,一臉認真道,“她之前告訴我說,如果來不及的話,就讓我把這句話轉告給你——”
“她說她從來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哪怕今天見不到你也不會為當初的選擇后悔。”
“還有……她從來都沒有怪過你。”
語罷,楊依依陷入沉默。
她依稀記得夏初云當時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好像還想說些什么,但直到最后都沒有說出口。
白墨沉默片刻:“就只有這些嗎?”
“嗯。”
“我知道了,你待在這里。”
白墨將視線投向不遠處的陳光,身上的氣息陡然發生了變化,一股暴戾的情緒開始涌現——
是殺意。
楊依依呆了一下,雖然白墨動輒就殺人,但她好像還從未見過對方像這樣毫不掩飾的表露出殺意……而且如此濃郁。
他其實是想親耳聽到夏初云說那些話吧……
楊依依心中嘆息,就見白墨看著前方,冷冷說道:“你是故意的。”
不遠處的陳光很清楚槍對白墨不起作用,于是索性將其丟在了地上,胸口的勛章格外顯眼。
他聲音沉悶:“是又怎么樣?”
唰——
話音落下,他的腳下猛然生出一根影子觸手,速度奇快,而且無聲無息,幾乎是擦著他的臉頰而過。
而這還不是結束,就在陳光扭動身子避開觸手的同一時間,三根影子長槍已然破開雨幕來到了他的身前,每一根都直指要害,封死了他的所有躲避空間。
這是技和力的巧妙結合,雖然簡單,但無論何時都十分奏效。
此時的陳光才剛剛穩住雙腳,正是舊力用盡新力未生之際,眼看就要被長槍命中。
如果換做是常人,恐怕無論如何都無法避開所有長槍,但陳光卻顯得不慌不忙,只見他身上的一枚勛章猛然爆發出刺眼的光亮,竟是在他身前形成了一道無形屏障,將三根長槍盡數阻擋,發出金鐵交加的聲音。
不只是長槍無法傷到他分毫,地面之后冒出的幾根影子觸手同樣被無形屏障所阻擋。
而就在陳光身上的光亮即將消失之際,白墨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雙手被漆黑陰影所覆蓋,像是冰冷的無形刀鋒,重重的揮向了對方的脖頸。
見狀,后者嘴角掀起一抹冷笑,手臂同樣被光亮所覆蓋,毫不畏懼的揮出一拳。
兩個拳頭相撞,頓時形成了猛烈的氣流,落下的雨滴瞬間變得無比凌亂,以兩人為中心,向著四周飛去。
大雨之中像是形成了一個真空地帶。
“你似乎很生氣。”
陳光的身材很高大,在對拼之中顯得格外有威懾力,他居高臨下的看著白墨,說道,“看來我猜的沒錯,剛剛那具尸體的確對你有特殊的意義。”
下一秒,他像是后腦勺長眼一樣,忽然抬手擋住從背后襲來的觸手,繼續說道,“可惜我是不會讓你如愿的。”
白墨瞇起眼睛,聲音好像來自地獄:“我現在只想讓你死。”
“這個愿望同樣不可能實現,現在的你沒法戰勝我。”
陳光盯著對方,語氣驟然變得冰冷,“這遍地的尸體應該都是你的杰作吧?我能聽到他們的哀鳴,也很清楚他們的愿望……他們希望讓你血債血償。”
他身上的勛章再次爆發出刺眼的光亮,不過這次亮起的是第二枚,效果也和第一枚勛章截然不同,不再是形成無形的屏障,而是突然在白墨的頭頂生成了一把巨大的光劍。
這把劍相當巨大,與其說是劍,倒不如說是巨大的門板,光是看著就給人一種難言的壓迫感。
白墨試圖在第一時間躲開,卻感覺身體被無形的氣息鎖定,像是瞬間承受了數百倍于自身的重力,壓得他難以動彈,像是即將迎接審判的囚徒。
巨大的壓力之下,他腳下的土地開始寸寸破碎。
光劍驅散了四周的黑暗,遠處的楊依依不由瞇起眼睛,緊接著變得無比擔憂。
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的實力出乎她的預料,白墨今天連續經歷了數場戰斗,消耗實在太大了,可敵人就像源源不斷一樣,剛打發走一波又來一波,她害怕現在的白墨不一定會是這家伙的對手。
可她現在一點忙都幫不上。
“知道這是什么嗎?”
看著光劍之下被壓的動彈不得的白墨,陳光臉上浮現出穩操勝券的表情,說道,“這是周圍無數尸體的怨恨轉化而成的力量,它們即將化作對你累累罪行的裁決。”
“議會的提案是把你帶回去接受審問,但是很可惜,我并不打算放過你,我要將你在這里就地處決——你之前問過我吧,就憑我也想殺了你?現在我可以再告訴你一次答案……就憑我。”
話音落下,他沒有絲毫猶豫,光劍重重砸落而下,仿佛真的是來自神明的裁決,白光在落下的一瞬間變得無比赤紅,炙熱的高溫將周圍的雨滴盡數蒸發。
巨大的沖擊力掀起了猛烈的風,將陳光的頭發吹得不斷飛舞,敞開的軍裝也被強風掀開,露出堅實的肌肉,以及釘在他胸口的五枚明亮勛章。
突然,他抬起右手,輕而易舉的將一枚飛射而來的子彈接住,目光投向了不遠處,此時的楊依依正艱難的準備再開第二槍,但隨著一陣光亮閃動,她手上的槍頓時化成兩塊廢鐵。
“你不該和這樣的怪物為伍,我不會殺你,但你需要跟我回去接受調查。”
見楊依依無動于衷,陳光繼續說道,“你不用對守墓人能活下來抱有任何期待,我的力量因他而生,這是神明賜予我用來洗滌罪惡的裁決之光,在圣光之下,一切污穢者必將消亡。”
神明……
楊依依心中猛然一沉,白墨并沒有告訴她這家伙的來歷,不過對方剛剛的話中提到了議會,也就是說他應該是議會的人。
而這家伙和剛剛那些人穿的是同樣的衣服,也就是說這些人都來自議會,目的則是為了殺死白墨。
楊依依深知神明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存在,是白墨的死敵,對其充滿了反感,而剛剛這家伙竟然提到了神明,這讓她心中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難道議會并不知曉神明的真面目,反而受到了蒙蔽嗎?如果是那樣的話……
不過相比于那些,她此時最擔心的還是白墨的安危。
這個胸口有勛章的家伙的語氣實在太自信了,而她很清楚白墨此時的狀態并不好,說不定真的無法應對……
而就在這時,陳光的表情突然發生了變化,似乎發生什么讓他意外的事,楊依依也猛然看向了光亮所在的方向。
灼眼的光亮在漸漸變得黯淡。
隨著光劍的消失,白墨的身影出現。
他依然佇立在原地,一道高大的影子半跪著彎腰護在他的頭頂,雙手環抱,將他牢牢護在懷中
陳光目光一凝,這道影子雖然模糊,但分明是一個女子的身影,這讓他有些愣神,不過最讓他無法理解的并不是這件事,而是為什么白墨可以毫發無傷的承受他的這一擊。
他對自己剛剛的那一招有著絕對的自信,為此不惜用了將近一半的力量,只為了一擊就將守墓人殺死。
這力量源自于神明的饋贈,即便守墓人再強也不可能如此輕易的擋下來。
……因為神明才是這個世界上力量的頂點。
他始終記得一個月前發生的事。
那時的他奉命清剿一個
A級禁區,在收集了足夠多的情報后,他帶領了一支十人的精銳小隊前往。
作為議會裁決司的副司長之一,在劍無歸杳無音訊之后,裁決司內的諸多事宜便是由他們幾位副司長決定,偶爾也需要親自出手處理一些難題。
陳光突破S級的時間并不長,而之所以能夠快速進步,是因為他選擇的道路和劍無歸一樣,那就是不停在禁區之中歷練,在此期間經歷了無數生死。
這支十人小隊是他手上最精銳的力量,成員也都是他最信任的人,再加上對即將清剿的禁區已經有了足夠的了解,所以他對于這次行動充滿了信心。
然而在禁區之中,可怕的意外發生了。
禁區里出現了一個情報之外的怪物,它的實力強得讓人發指,在出現的那一刻就瞬間讓小隊折損三人。
三人全部慘死。
陳光等人自知不是怪物的對手,于是只能立即選擇撤退,然而怪物卻不想給他們逃離的機會,發了瘋一樣的追了上來,速度遠超眾人,眼看就要追上。
為了掩護陳光成功撤離,小隊的人員一個接一個選擇殿后犧牲,最終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然而可悲之處在于,即便小隊里的所有人都為了他而死,他還是沒能在最后關頭逃到禁區的出口,被怪物的大手抓了起來。
就在他心生絕望之際,危急關頭,一道圣潔的光照亮了四周。
怪物在光芒之中化作飛灰,緊接著,一個渾身被圣光所包裹的男子出現在了陳光眼前。
對方自稱為神明,為救世而來。
在那之后,陳光親眼見證了神跡。
在神明的光輝之下,他看見死去的同伴臉上的痛苦紛紛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幸福的笑容,身上的傷口也在一點點愈合,仿佛他們并未死亡,只是睡著了一般。
神明說他們去往了天堂,那是無苦之地,所有死者都能夠在那里安息,但如果死亡之時太過痛苦,那就得不到安息的機會,只能沉淪于地獄之中。
而他就是為此而來,意圖拯救每一個陷入痛苦之中的靈魂,講他們送往靈魂的安息之所。
陳光連忙問神明是否能夠幫人類清掃這些禁區,但神明卻給出了否定的答案,說他到來的意義是為了拯救,而不是為了毀滅,所以一切都需要人類自己努力。
不過在陳光的懇求之下,他倒是給了一個提示,那就是一切苦難的源頭都來自于一個存在。
在那之后,神明給陳光看了一段影像,影像中的男人站在尸山血海之中,腳下是累累尸骨,背后則是無數哀嚎中的靈魂,聲音中滿是痛苦。
這可怕的一幕光是看了就讓陳光生出一種恐懼之感,而當他得知影像中的尸體都是死于男人之手時,這種感覺更加強烈。
“這就是人類苦難的源頭,只要能把他送入地獄,這個世界的痛苦就會減少許多,這也是人類自救的關鍵所在。”
在與神明交談的過程中,陳光能真切的感受到對方言語中對和平以及幸福的向往,對人類命運的憐憫和嘆惋——他真的是為了救世而來。
而在看到這位神明親手將自己的同伴埋葬后,陳光便徹底成為了對方的信徒。
他覺得同伴并非痛苦的死去,而是在天堂之中安息,內心頓時平靜了許多。
在他的苦苦哀求之下,神明將為死者消除痛苦以及運用圣光的能力恩賜給了他,說這些或許能為他的未來提供一些幫助,之后便繼續獨自踏上了救世的道路。
在即將分別的那一刻,陳光鼓起勇氣詢問對方的名諱。
神明停下腳步,給出了回答。
“我不喜痛苦,不喜災厄,厭惡世間一切紛擾,今生之所愿,便是不再聽見世間有悲鳴,我為消除悲鳴而來,所以你可以稱呼我為……”
“悲鳴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