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淡的燭光下,徐長樂凝視著那幾段字跡潦草的大字,沉默不語。
按照猜測,百年前那名遠游此地的秀才在給村子記錄村史中,應該是無意中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秘密。
這個秘密,與龍池村的先祖供奉的那尊古神有關。
這個結果,甚至讓那個神秘秀才最終決定守護這個村莊。
雖然不知道是以何種形式存在,但....也許這就是那怨靈不敢進村的原因。
并且按照秀才口中敘述所言,徐長樂還得到了有趣的信息。
那座古神非常的強大,強大到不懼百年前的圣地。
且,曾經的龍池村祖先,哪怕落寞,但仍然不凡,起碼是屬于知曉圣地存在的等級。
所以秀才才會在最后的末尾寫出了那樣一句極為驕傲的話語,簡稱:“安心茍著,大佬帶飛。”
唯一可惜的是,滄海桑田,龍池村的這一脈已經徹底淪為平凡。
他們確實可以不用在仰望圣地,因為....他們壓根都不知道圣地了。
哪怕在數百年前,他們還有仰望著七大圣地的資格,可現在,早已成為歷史。
“秀才起來估摸著會被你們氣死吧....”
徐長樂扎心一句,心想這所謂的古神到底是什么東西。
但凡與神字有關,想來都不是什么簡單的東西。
徐長樂敏銳感覺到自己機緣巧合之下,在這個荒蕪的小山村又查出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略作沉思,將這本雜記放入懷中,準備帶回去。
做完這件事情,天色已晚,他走出門,韋銅錘靜靜的站在那里,月光下,臉色更加蒼白。
“你先睡便是。”韋銅錘沒有回頭,淡淡道:
“有事我會喊你們。”
“需要我陪你么?”徐長樂笑道。
“不用。”
“行。”
徐長樂不再客氣,回到屋內,燭光熄滅。
不知過了多久。
嘀嗒,嘀嗒的聲音響起。
徐長樂從盤膝打坐的狀態醒來,看向四周,漆黑一片。
忽地,大門被粗暴打開,李卿雪從門外跌跌撞撞沖了進來,一個踉蹌便倒在了徐長樂腳邊。
“快走....”
李卿雪吐出一口鮮血,那原本稚嫩可愛的小臉上滿是痛苦,沉聲道:“快走,他好強....我們不是對手!”
看著這令人措手不及的一幕,徐長樂神色平靜,視線飄向門外。
韋銅錘倒在月光下的空地,渾身浴血,轉過腦袋,看著他。
“去找人!快!”李卿雪捂住胸口,死死抓著他的手。
徐長樂低頭,卻從容的笑了。
輕輕捏了捏李卿雪的小肥臉:
“在下九品問心境前十強者,魂水制造機,圣海都迷不了我,你還敢詐我。”
下一刻。
徐長樂左手輕輕打了個響指。
子不語....
領域瞬開,洶涌的浩然之氣從身上散發而出,白光覆蓋一切。
嘀嗒,嘀嗒。
徐長樂重新睜開眼睛。
原來是積雪化水,從屋檐砸在地面的聲音。
他的視線下移,看向腰間,那柄不知來歷的古劍此刻散發著陣陣白光,微微顫抖著。
上次陸家大宅的白狐用了幻術,這劍沒反應,所以說...護主的機制是用對方的善惡來判斷么。
徐長樂按住古劍,劍鞘白光散去,重新沉寂下去。
角落處的母子抱在一起沉沉酣睡著。
他拍了拍趴在自己腿邊不知何時睡著的李卿雪。
“嗯...干嘛...”
李卿雪起床氣十足,精致的眉頭皺眉,不開心了。
“沒事就好。”徐長樂笑瞇瞇起身,朝著門外走去。
李卿雪呆萌的大眼睛眨了眨,頗為茫然。
徐長樂推開房門,韋銅錘還是保持著那個姿勢靜靜的站在門外,沐浴著月光。
“怎么了?”
“我剛才在夢中被襲擊了。”
話音剛落,跟隨出來的李卿雪也不困了,神情逐漸凝重。
聞言,韋銅錘臉上流露出一絲無法置信的情緒。
他低聲喃喃:“怎么可能,我沒察覺...”
“不管如何,總之他已經進了村子,我們要....”
徐長樂話音剛落,屋子里傳來男孩的低語聲:
“娘,娘,你怎么不理我?”
三人臉色一變,沖入屋內,韋銅錘彎腰查看一番,女子早已無了呼吸,脖間,那熟悉的黑印靜靜的映在那里,像是在對三人的無聲嘲諷。
一道黑影從門外快速閃過,帶著嗚咽的風聲。
“我去。”韋銅錘身形一晃,濃烈的黑霧從身上涌起,直接消失在原地。
那一剎那,陰煞的鬼氣撲面而來。
“我去查看村民情況,你守著這孩子。”
李卿雪快速說完,拍了拍腰間鈴鐺,也是瞬間消失不見。
技能都這么酷炫的么....看著這一幕,徐長樂忍不住吐槽一句,看來自己的戰力確實屬于小隊中的最底層。
不過不得不說,隊友靠譜就行,哪怕是看著不靠譜的李卿雪,遇事也會做出最正確的判斷。
躺著等飛吧....徐長樂靠在門口,將領域開啟,確認四周并無異樣。
他看著四周,又皺著眉。
這個怪物的手段,太過于詭異。
在二十三號棚,能當著他們的面殺人。
在這村子里,更是當然他們三人的面殺了這個年輕母親。
可是為什么...
若是他真的有如此強大的力量,還需要躲著自己?
“娘”
“娘你怎么啦?”
“娘你醒醒啊....”
“娘,你不要我了么,嗚嗚嗚....”
寂靜的空氣中,小男孩似乎意識到了什么,淚水從眼眶里流了出來,哭聲壓抑不住的響起,撕心裂肺。
徐長樂靜靜的看著這一幕。
忽地,腰間古劍又開始微微顫抖起來,散發出濃烈的浩然氣。
在附近...
對自己有殺意....
徐長樂眼神微瞇,微微彎腰,看向院外,保持著警惕。
可緊接著,他體內的浩然氣開始暴躁起來,一股股的熱氣在七經八脈之中翻滾沸騰,怒意涌起。
徐長樂愣了,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跟在避風亭時一樣。
看見白云書院學子強迫施粥,聽著孩子的哭聲,他心頭那股不可抑制的怒氣洶涌而來。
可是問題是為何現在體內的浩然氣還會出現這種異常?
有什么相似之處么?
一切的疑惑在腦海中交疊匯聚,他好像忽略了什么,用力的回想著。
體內的浩然氣洶涌沸騰,似乎正在沖破著某種限制。
忽地,徐長樂腦海中畫面浮現。
等等...
是哭聲么...
避風亭。
羅姓公子哥笑瞇瞇道:
“是你喝,不是你娘喝。”
“因為粥是我的,我想給誰喝,就給誰喝。”
一旁的女子催促著:
“喝啊!”
“快喝!”
“快喝啊!”
孩子哭著,在娘親的催促將粥灌入嘴中。
“為什么?為什么只給自己喝?”
“為什么?為什么不給娘親喝?”
徐長樂那時靜靜的看著,甚至隱約聽到了他的心聲,所以怒意油然而生。
但是他錯了,他忽略了怒意從何而來。
現在他再次回憶起,成功看見了,也聽到了孩子所有的心聲。
在那鋪天蓋地的惡意之下,孩子低下頭,那極為清澈的眼瞳里其實....滿是戲謔。
“為什么?為什么不給別人喝呢?”
“都是壞人,都是壞人,可是為什么呢?”
“為什么我....這么的想笑呢,啊哈哈哈哈。”
“都好蠢,都好蠢啊,不過我好喜歡...”
“好多的惡意,可我需要的就是這股惡意,再來多一點,再來多一點!啊哈哈哈哈!”
那一刻。
這個惡鬼心中狂喜著,以一個最為凄慘可憐的模樣,吸收著場間所有的惡意,嘲笑著在場的所有人。
于是,徐長樂內心的浩然氣劇烈的涌動著,提醒自己的主人。
那股怒意真正針對的,不是別人,其實是這個孩子。
馬車上。
“哥哥你真好看....”
“你也一樣。”
“不一樣呢....”
村口。
孩子打了個招呼。
能一眼認出女子的中年漢子看著這個孩子,只是茫然歪了歪頭。
一切都說得通了。
為何韋銅錘布下的陣法沒有反應。
為何那個怪物能隨便殺人而不受控制。
因為那個怪物就住在那群難民身邊,然后跟在自己,又堂而皇之的來到了這里。
徐長樂長呼出一口氣,轉過身,狹長的丹鳳眸子里沒了任何情緒,森然一片。
角落處,抱著女子的“孩子”哭聲仍然凄慘。
可臉上早已換成毫不掩飾的猙獰,嘴角咧開到耳根,肆無忌憚的凝視著自己。
“哥哥,你真好看。”
他說出了馬車上說過的那句話,隨后舌頭舔了舔嘴唇,喃喃道:“看起來真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