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忽然間,這段時間發生的種種從眼前白駒過隙般一幕一幕閃過,短短數秒蕭千夜就被自己的想法驚出一手冷汗——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是哪邊在通敵叛國勾結回紇可汗?是賢親王試圖染指安西的軍權,還是郭丞相自導自演的一場驚天騙局?
敦煌是郭佑安的勢力范圍,魔教在城內大肆舉辦祭典他不可能毫不知情,甚至雷公默在如此要塞上公然當起了土皇帝也沒能掀起波瀾,這背后一定有更大的保護傘,從溫兆欽被陷害,到雷公默掌權,再到魔教勢力潛入,回紇可汗密信,這一切瞞天過海的行為更像是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暗中掩護,而這只手的主人不是賢親王,而是郭佑安!
糟了!蕭千夜赫然咬唇,難怪桑奇說雷公默只是被暗中控制沒有聲張,難怪通敵賣國這么大的事情郭佑安也沒有拿出來大做文章,這根本就是賊喊捉賊,他明明有所察覺,卻還是因為不熟悉中原的政局而將好不容易抓到的奸細放虎歸山,甚至打掃驚蛇讓郭佑安提前知道了敦煌敗露,這才不惜一切代價加速對賢親王的暗殺行動,他必須要鏟除這唯一的制衡,才能徹底控制皇帝挾天子以令諸侯吧?
蕭千夜倒抽一口寒氣,提劍沖出想立刻回去找云瀟,就在他踏入后院的一剎那,飛舞的竹葉忽然詭異的漂浮在空中,銀鴉站在屋檐上,法術幻化的數百只烏鴉如臨大敵的朝著竹林的方向望去,頓時就感到濕潤的空氣里充滿了血腥的氣味,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力滲透在風中撲面而來,幾人警惕的看著院外,從更深的地方傳來一陣低低的吟誦聲,深沉而悲憫,似佛家的梵語,又帶著誘人的蠱惑,在濃重的霧氣之中,一個似男又似女的奇怪聲音咯咯笑起,遠遠問話:“王爺信佛?那也算是和丞相大人志同道合了,不如試試求一求我派供奉的佛祖,興許能幫您躲過今夜的死劫呢?”
賢親王傲然而立,面無懼色揚聲回道:“丞相大人也開始臨時抱佛腳了嗎?不知他老人家信的又是哪一路的大佛?”
那個聲音繼續傳來,前半段是男音,后半段又轉為女音:“六欲頂原本不想干涉中原恩怨,只不過這次……”
他頓住沒有繼續說完,笑呵呵的語調里帶著洋洋得意,賢親王冷笑著發出一聲幽幽的嘆息,戲謔的回道:“這次什么?這次給的錢太多了嗎?”
來人不僅不隱瞞,反而夸贊了一句:“不愧是王爺,果然懂得多,丞相大人不僅闊綽的直接支付了一萬‘株’,并且額外給了一千‘琮’,當真讓人盛情難卻。”
賢親王面色一沉,株和琮,來人去過山海集?!
“王爺小心!”銀鴉半蹲在屋檐上厲聲提醒,賢親王微微闔眼,自他十年前得到南疆七十二派之一蝕月谷的銀鴉相助以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對方臉色如此蒼白如紙,那只在他手上游刃有余轉動的青色短笛被緊緊的捏在掌心,隔著很遠的距離都能清楚的看到手背上因緊張而暴起的青筋。
蕭千夜捂著胸膛,火種在發出排斥的聲響!普通人的目光看不到那片竹林正在詭異的變化,等到眼睛適應了周圍的光線,只見濃重的水霧之中,靜默地冒出來無數的墓碑,雪白的經幡在夜風里安靜的飛舞,仿佛某種招魂的法術,那種景象凄涼而驚悚,原本安睡在竹子中間的死靈紛紛飛出,和墳冢里鉆出的白骨無聲融合,伴隨著低沉的吟唱聲,似乎有一座大佛露出了模糊的輪廓。
蕭千夜忍著快要止不住的咳嗽,一刻也不敢將視線從那尊站在亡靈中間的大佛身上挪開,都說神魔一念之間,本是同根而生,因此由天帝親手創造的神界天火會對沾染著魔氣的東西產生本能的排斥,而此刻的他清楚的感覺到了這種排斥,像一根根細針朝他身體里的每一寸血肉扎去,更讓他難以控制的是那滴混入的黑龍之血,它在蘇醒,在呢喃的梵語中一點點沸騰!
同一時刻,銀鴉的額頭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發覺竹林里的死靈已經悄然掙脫了自己的控制,在依附于白骨之后,那些被他殺死強行操控的死靈第一次露出了兇狠憎惡的目光,一雙雙妖邪的眼睛在黑暗里閃爍著,耳邊出現機械的骨骼輕響,是白骨扭動著僵硬的身軀朝著后院一步一步逼近,烏鴉發出戰栗悲涼的哀嚎,盤旋在寺院的上空,正在被看不見的力量一點點瓦解。
銀鴉急速出手,短笛的吹起尖銳的音符試圖重新凝聚烏鴉的形態,看似僵硬的白骨動作卻快到不可思議,在千鈞一發的時刻已經有一具跳上屋檐沖到了銀鴉面前,明明頭顱也是骨頭,銀鴉卻恍若失神的感覺自己看到了一個詭異的微笑,分心的剎那間,只見白骨掰斷自己的胸骨當做武器朝他狠狠刺來!
他來不及躲避,就在骨刺即將貫穿胸膛的前一瞬,一道更加鋒利的白色劍氣橫掃而過,連帶著他站立的屋檐一劍砍成兩段!根本容不得他有絲毫喘息,在脫險的一剎那銀鴉立刻調整平衡落回院中,他下意識地看著身邊出手相助的男人,這個人一動不動,但握劍的手勢正在朝著不同的角度精準的轉動,劍氣是在他停頓的同時從雪色的劍身里白虹貫日的擊出,很快第一批試圖闖入的白骨就被直接碾碎成粉末,遠方的大佛微微一閃,是一種神秘的黑紫色氤氳之光,透過厚重的霧氣更顯壓迫力驚人。
短短一個回合的交手,再等三人回過神來,后院仿佛成為了一個失重的特殊空間,銀鴉趕緊抓住漂浮起來的賢親王,但身體的感覺卻是截然相反的在下跌,彷佛腳下有一個沒有盡頭的黑洞正在吞噬一切!
蕭千夜屏息凝神,劍法轉化為刀法,六式的利光攪碎眼前古怪的法術,只聽咔嚓一聲,雙腳重新踏上了實地,夜風也再一次幽幽的撫來,敵人的聲音借著大佛的口傳來,那聲音極具穿透力,讓整個流云寺都發出地震來臨的抖動:“王爺又請了新的幫手?當真是一擲千金,讓人羨慕。”
蕭千夜擋在兩人身前,雖不覺得和魔教交易購買轉生露的賢親王是善類,但冥冥之中有種強烈的直覺,郭佑安會更加危險,如果讓賢親王死在這里,那么好不容易恢復繁榮的中原又將陷入始料未及的災難中!他無法判斷眼前那尊大佛到底是什么來頭,唯有從火種劇烈的排斥反應中猜測應該是某種強大的魔物,對方的聲音遲疑著頓住,大佛的眼睛赫然睜開朝他眺望而來,語氣忽然露出了鋒銳的殺氣:“神族的氣焰……你是何人?”
話音未落,隱匿在霧氣中的敵人終于忍不住閃電般躥出,他是在眨眼的一剎那擊碎后院外圍的法術結界,直接堂而皇之的站到了蕭千夜的面前——那是一個男人,又或許是個女人,雖然披著袈裟,但一身華麗的珠寶在夜幕下散發出光彩照人的色澤,盯著他胸口處,眼眸里終于露出了一絲震驚:“那是什么?你身上怎么會帶著神族的氣焰?”
蕭千夜后退一步,臉色微微一沉,似是被什么不愿意多提的過往刺痛,瀝空劍毫不猶豫的出手一劍將敵人重新逼退到院外,六界之說虛無縹緲,即便是在大多數的文化傳說里也是將其當成天方夜譚般的神話,為什么有人能如此精準的認出來他身上攜帶的火種是出自神界之物?
敵人警惕的頓步沒有繼續逼近,目光也從他胸口忽暗忽明的火光上快速轉移望向瀝空劍,劍靈的劍身上屬于上天界的神力正如涓涓細流一般填補著裂縫和缺口,仿佛是意識到了什么事情,他一步一步的往竹林深處倒退著離開,借著雨霧很快就掩飾了行跡,呵呵笑道:“有如此實力的幫手,看來賢親王今夜命不該絕,那就再讓王爺瀟灑幾日,待我請來魔佛真身再送王爺上路。”
聲音一個字比一個字飄忽,一個字比一個字遙遠,伴隨著尾音消散,之前那些靜默地冒出來無數的墓碑和雪白經幡也在如水汽般消融在空氣里,很快竹林恢復平靜,銀鴉立刻沖上去檢查,只見滿地皆是散落的白骨,他飼養在竹中的死靈已經消失不見,在扭頭望向屋檐,受驚的烏鴉群久久盤旋不敢落地,一聲聲的凄鳴回蕩在流云寺的上空,讓氣氛更顯驚悚。
銀鴉回頭稟報,語調里仍有微弱的顫抖:“王爺,人已經離開了。”
賢親王并未責備他這一次的失手,而是和順的點了一下頭,想起那個來路不明的人說出來那些匪夷所思的話,他對身邊的年輕人反而涌起了更加濃郁的興趣。
蕭千夜此刻正在分心回想著剛才聽到的名字——六欲頂,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那應該是傳說中魔佛波旬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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