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動蕩的同時,辛摩默默按了一下左手和右腿檢查著自己的傷勢,一言不發隔著三百米遙遙看著兩人,短短幾分鐘之后他就掃到了皇城守衛利落的疏散了百姓嚴陣以待的朝他包圍過來,難怪連少主都沒有直接找上門,果然是臥虎藏龍一個照面就讓他吃了苦頭,但他倒也不慌,扭了一下脖子讓僵硬的身體舒緩,即使一只手、一條腿如破絮般毫無知覺,他還是咧嘴露出興奮的笑,撿起地上的碎石拋玩起來。
“別過去!”蕭千夜喊住領隊的士兵,示意他們全部后退,辛摩自大好戰,不要說斷手斷腳,只要還有一口氣都不會服輸的繼續搏斗,那種匪夷所思的力量絕對不是普通人類的士兵可以對付的,別看他只是輕松的把玩著幾顆石子,真要扔出來砸中人群,威力不比炮彈差多少!
最重要的是他很明顯能感覺到眼前這個人和記憶里的辛摩有著不小的差距,直覺告訴他這應該不是純血種的辛摩,但混血辛摩早在一萬五千年那場同族廝殺中就被消滅殆盡了才對,又怎么會不遠萬里的跑到飛垣來?
“咳咳……咳咳……”他還沒想明白眼前的反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身邊的云瀟扶著他胳膊劇烈的咳嗽起來,大概是剛才那一腳不慎撕扯到了傷口,她捂著胸膛咽回一口血沫的剎那發現衣襟被鮮血染紅,火苗星星點點的散落下來,像螢火一般圍繞著她搖曳著然后緩緩熄滅,他驚得心跳都凝滯了片刻,急道,“我帶你回家,月白花丸還夠不夠?”
“辛摩……”云瀟抓著他的手念念叨叨,只是失神的短短數秒鐘,再等她抬起眼睛望向之前位置的時候驚覺人竟然已經消失不見了!她著急的往前沖了一步就搖搖晃晃的栽倒下去,蕭千夜警惕了掃了一圈,不敢耽誤她的傷勢直接攔腰抱起往天征府返回,花小霜提著餐盒風風火火的追了過去,阿瑩卻面容凝重的站在原地,趁著眾人不備悄悄離開。
回到家之后云瀟漸漸緩過那口氣,蕭千夜手忙腳亂的找出烈王留下的月白花丸給她服下,沒等他端著水杯走到床前云瀟已經又跳了起來跺腳罵道:“你別管我快去追辛摩呀,他受傷了跑不了多遠,你現在把他放走了再想抓回來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你躺好!”他黑著臉強硬的按著她的雙肩,無視了所有嘰嘰喳喳的埋怨淡然的吹了一口手里的水杯,然后嚴厲的看著她回道,“不用追,真要把對方逼急了在大街上動起手來,以辛摩的破壞力整條街都要遭殃,他既然要跑我們就放他走,我倒是想看看他背后的人到底是要隱忍退縮,還是要卷土重來。”
“背后的人?”云瀟這才乖乖的坐好,眨眨眼睛想了好一會,不解的問道,“什么意思?”
蕭千夜拍了拍自己的胳膊,回憶著那個人突然進攻時候的力道,眼眸微沉解釋道:“別看他這一腳遠超正常人,但是和我記憶中真正的辛摩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別,最合理的猜測是混血種,混血實力落差極大,所以一般不會像純血種那樣單獨行動,周圍肯定還有他們的同伙,要是能知難而退自然是最好,要是一定要報當年擊毀辛摩島的仇,那也得想辦法先把他們引到沒人的地方去。”
“哦……”云瀟心虛的抿抿嘴,蕭千夜彈指敲在她的腦門,想起剛才她飛身過來的畫面,不知道是好笑還是好氣,罵道,“再說了,就算要我想要活捉他,你一腳把人家踹出去三百米,辛摩的速度是普通人的十倍,這種距離下要逃跑太輕松了。”
云瀟翻著白眼瞪了他一下,嘀咕:“才三百米而已,我身上帶傷一個多月沒好好休息,要不然一腳給他踹出帝都城也不是很難的事,你怎么可能追不上,你明明就是不想追。”
“大街上幾百個人呢,我去追鐵定誤傷無辜,與其為了一個人大打出手,我倒希望能將他們一網打盡,放心吧,我回來的時候就已經看到有靈術之蝶追出去了,應該不久就會有結果。”蕭千夜氣定神閑的為自己狡辯了一句,接過云瀟手里的水杯放回桌上,忽然頓了片刻,莫名笑了起來,“但你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看來你以前踹我,還是腳下留情了?”
云瀟的臉一秒鐘紅透,蕭千夜搖著頭,回憶著那個每次生氣都像爆發小獅子一樣的云瀟,心中一陣莫名的感嘆:“我是該慶幸自己沒被你一腳踢下昆侖山吧?”
“你想被我踢下去的話,下次回去我可以成全你。”云瀟陰陽怪氣的嘲諷著,見他笑呵呵的抿了一下嘴,目光逐漸下移到胸上的傷口時才又嚴厲起來,但云瀟的心思卻悄然一動,她默默脫下帶血的衣服丟到一邊,小聲嘀咕,“你快去給我拿件干凈的衣服過來。”
他聽話的照做,一打開柜子眉頭就皺的更緊了,忍不住問道:“這么多?你什么時候去買的?”
“不是買的,是小霜給我送過來的。”云瀟努力往前探了探身子瞄了一眼,指著其中一件藕荷色的輕紗長裙說道,“把那件給我拿來吧,我本來就怕熱,該換點清涼的衣裳穿了。”
他也沒在意,直到拎著衣服回到床榻前才不經意的瞥見領口處一朵燙染的紫荊花,是傾衣坊獨有的標志,瞬間感到頭皮一陣陣痛起來,蕭千夜本能的往窗外掃了一眼,然后又回到衣柜前仔細翻了一遍,這一柜子有三十多條女式的衣服,全部出自傾衣坊之手,就在他分心之時,云瀟笑呵呵的說道:“我今天還和小霜說起你,說你一柜子只有軍閣的隊服,讓他們下次也送點不一樣的過來……”
“不需要。”不知為何有種微微的不快,他一秒也沒有猶豫的開口拒絕,“噼啪”一聲用力關上了柜門,云瀟張了張嘴,總覺得這家伙好像在莫名其妙的鬧什么脾氣,挑了挑眉毛裝模作樣的咳了幾聲,蕭千夜趕忙走過來,看著云瀟胸口那個依然被火焰環繞的窟窿,擔心的伸手沿著傷口的邊緣輕輕的拂過。
“你……你怎么一點反應也沒有?”云瀟倒是沒看出來他的異常,緊張的抓著衣角扭扭捏捏的縮了一下,他心不在焉的,只有目光一直擔憂的落在傷口上,云瀟咽了口沫,咬了咬嘴唇提醒,“就是說、那個……我在換衣服呢,你怎么這么冷靜?”
“什么?”蕭千夜的眼眸終于緩緩抬起,看見她面紅耳赤的憋著一口氣,眼神躲閃不定,他伸手摸了摸對方的額頭,覺得似乎有些發熱,急道,“你不舒服?要不要再吃一粒月白花丸……”
“你是個傻子吧!”話音未落他就被云瀟一腳踹了出去,這一腳還是一如從前仿佛爆發的小獅子,直接把他從床邊踢到了門邊,云瀟滿臉都是委屈,緊緊的抿著嘴唇轉過頭不去看他,一直到她氣呼呼的穿好衣服遮住傷口,還用力的抱著被子把自己裹起來的時候蕭千夜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他尷尬的杵在原地,輕咳一聲解釋道,“我又不是那么色迷心竅的人,你傷的那么重,我自然全部的心思都在傷口上……”
云瀟探出頭,嘟著嘴看向他,罵道:“你明明就是嫌棄我,嫌棄我的胸小,要不然怎么可能一點反應都沒有……”
說著說著她就又用被子裹住了自己,蕭千夜面無表情的走回床邊強行拉開被子,兩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但原本還有些沉重的氣氛反而一瞬間煙消云散,他苦笑著,回答,“從來都是你自己在胡思亂想好不好?”
“哼。”云瀟冷哼一聲,傷口在月白花丸的作用下血很快就止住了,但是縈繞著的冥王之力還是刺激著她的每一根神經無法松懈,也讓蕭千夜的眼里鋒芒畢露的閃過一抹寒意。
云瀟趕緊握住他的手,仿佛看穿了剛才那一瞬間他腦海里翻起的恐怖念頭,認真的勸道:“我跟你開玩笑呢!你可不要想著這時候去找冥王,黑龍雖然被鏟除,但數萬年的蠱惑已經讓魔氣侵蝕了理智,而且破軍也下落不明,他太危險了,我不想你去找他。”
他沒有回話,或許是不希望云瀟太多擔心,目光反而是柔和了下來,輕輕摸著傷口說道:“等你好一點我就去熒惑島,那滴混進去的黑龍之血,一定會有辦法分離的。”
“我也不想你去熒惑島。”云瀟低頭回答,五指劇烈的一顫,“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你平安。”
“我也想你平安。”他輕輕摟著云瀟的雙肩擁入懷里,一字一頓的低吟,“我也想為你做一些事情。”
“可是……”
“噓。”他堵住云瀟的嘴,淡淡笑了笑,好像剛才那些話都只是自言自語,又起身開門看著抱著餐盒上氣不接下氣的花小霜,摸了摸她的腦袋扯開話題,“先吃魚吧,畢竟六千兩呢,不能浪費。”
云瀟一時沒回過神,木訥的看他把餐盒里的飯菜端出來擺好,然后才想起來什么往外望了一眼,問道:“和你們一起的那位姑娘呢?”
“啊?”花小霜僵硬的扭頭,半晌才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哀嚎,“皇后娘娘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