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仙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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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舊的房屋經不起這般折騰,整個屋頂都已經向下塌陷,南靖一只手護著云瀟,肩背因躲閃不及被重重砸傷,羅剎鬼在地面哀嚎著掙扎,又被一刀砍斷身體,才慢慢消停下去,失去氣息。
“阿瀟,南靖……”蕭千夜奮力將雪羅剎挑開,南靖眉頭緊蹙,一只手被砸傷無法動彈,雙臂被震得脫了臼,面色在雪夜中更顯青紫,蕭千夜連忙攙扶著他坐到旁邊,低道,“你受傷了,可有帶隨身的藥物?”
南靖忍著疼搖搖頭,指了指云瀟,因為他的保護,破碎的瓦礫磚石其實并沒傷到沉睡中的女子,只是在羅剎鬼被擊殺的一瞬間橫飛的血漬濺到了如冰的臉上,蕭千夜的眼眸被這一抹淡淡的血色刺激,幾乎是顫抖的撲過去,極為小心輕緩的抬手為她擦去臉上的血。
皮膚上的血很容易就能被拭去,但他心頭那一抹血卻越演越烈,自己好不容易才把阿瀟從暗無天日的荒漠中找回來,好不容易才為她洗去滿身的血污,如今這群畜生,這群該死的畜生竟然又讓她沾染上這種惡心的血污!
黑棺,大漠,血一樣的勾月,蒼白,死寂,宛如睡去的女子。
那一夜的慘烈在眼前反復重演,像一只無形的手掐著脖子,在不停嘲諷他的無能。
“少閣主?”南靖發現眼前人的面色是在一剎那變得宛如惡魔,那樣的怒火讓他面目猙獰,整個手背青筋暴起,他看似冷定的沉默著,實際手臂已經不受控制的將古塵再度揮起,那道耀眼的金光將漆黑的血液照的如同白晝,二十米高的雪羅剎被刀風卷起重重的砸進村中,又被無數道肉眼無法看清的刀刃直接撕扯成碎片,南靖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少閣主誅魔不是第一次,但將魔物如此碎尸萬段也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他是在無意識的做完手里的動作之后,近乎崩潰的捂住嘴,胸腔涌出一股劇烈的干嘔,迫使他搖搖晃晃的往后退了兩步,又逼著自己挺直后背,默默俯身將廢墟里的云瀟抱起走到一旁。
“少閣主……”南靖繼續喊了他一聲,但他好像完全就聽不進去,眼神中既有無助和茫然,又始終凝聚著一抹散不去的堅定,巨大的響動也驚動了外圍駐營的戰士,南靖連忙站起來往外走去,就在他離開破舊房屋的一剎那,只見蕭千夜帶著云瀟宛如一粒雪色流星,瞬間就在他眼前光化消失。
“南副將!”隊員匆忙趕到,手里的晶石燈將整個廢棄的村落照的宛如白晝,南靖深吸一口氣,這個平靜的小村落眼下一片血跡斑駁,雪羅剎的碎片雜亂的撒在地上,腥臭味被冷風一吹撲鼻而來,而零零散散的泛著熒光的藍色血跡此刻也呈現出詭異的恐怖,南靖輕輕捏了捏破碎的肩胛骨,最終也只是慢慢囑咐道:“三只魔物都已經解決了,等天亮之后再帶隊仔細檢查吧。”
“三只?”隊員驚訝的合不攏嘴,南靖也不想多做解釋,他仰起頭默默看了一眼兩人消失的地方,總覺得心中某個地方泛起無名的哀傷。
那個姑娘身上到底發生什么事了……少閣主看她的眼神那般凄涼,好像連靈魂都跟著那具蒼白如冰的身體一起,被冰封在了再也無法解凍的深淵中。
一路往冰河之源繼續前行,暴風雪越下越大,也讓身體和精神雙重瀕臨崩潰的旅人更加舉步維艱,恍惚中似乎有一絲極其微弱的紅光,像一根細細的線鉆入他的胸膛,瞬間就在冰天雪地里感覺到了熟悉的溫暖,蕭千夜驟然頓步,不可置信的看著懷中的云瀟,她還是靜靜閉著眼,頭輕輕依靠著他,也讓他痛苦悔恨的心,一點點恢復平靜。
雪已經是像冰雹一樣砸落在高原上,越接近冰河之源,周圍越出現巨大的冰川,他在冰川中的雪洞里停下腳步,抖了抖滿身的雪珠,靠著冰層緩了口氣,已經不能再繼續趕路了,雪原的夜風不僅讓他舉步維艱,也讓懷中女子的臉龐上一度附上冰霜,他讓云瀟枕在自己膝上,看著外面肆虐的暴風雪,忽然自言自語的說道:“阿瀟,你冷不冷?昆侖有時候也會下這么大的雪,我一直術法就學得不好,御寒的心法也總是不管用,可你還總是喜歡纏著我去玩雪。”
雪洞里安安靜靜,只要他不說話,立即一片死寂,蕭千夜也只是輕拍著她的后背,好像在哄一個熟睡的孩子,繼續說道:“我的劍靈已經出過鞘了,我答應了師父出劍就會回去向他老人家認錯,等你醒了,你陪我一起好不好?要不然我惹他生氣,又要挨罵。”
他一邊呢喃,一邊臉色浮現出久違的笑容,淡淡的說道:“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總是不好好練劍,我挨過很多訓斥,你要是真的那么不喜歡練劍,以后就別練算了。”
話到這里,他忽然低頭認真的看著云瀟,抿了抿嘴,許久才露出一抹苦笑,輕輕捏著她鼻尖自嘲道:“你到底喜歡做什么事情呢?原來這么久以來,我從來都不知道你喜歡做什么,喜歡吃什么,喜歡什么樣的東西,阿瀟,我是不是根本就不了解你?等你醒了,能不能告訴我這些……”
沒人能回應他的疑問,就連他自己,也終于長久的沉默下去。
風雪中似乎傳來一聲淡淡的輕笑,蕭千夜凝視著洞口,沉思許久終于抬高語氣,問道:“閣下跟了我一路,外面那么大的風雪,真的不進來避一避嗎?”
外頭的人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招呼驚了一下,風雪中蕩起一抹艷麗的火光,在他踏入雪洞的一瞬間也讓周圍的溫度驟然變得溫暖,蕭千夜只是平靜的看著這個素未謀面的不速之客,他看著很年輕,穿著一襲和氣質截然相反的紅衣,但那雙含著火焰的雙瞳無疑也在說明著他與眾不同的身份,他咧嘴笑了笑,卻在靠近兩人五步開外的距離單膝跪地,行了一個恭敬的禮。
蕭千夜輕撫著云瀟,知道這個禮的對象,不是自己。
“在下飛鳶,原是奉命而來,接小殿下回浮世嶼。”他開口的語調也只是波瀾不驚的,和上次的飛渡不同,這個人顯然是溫潤如玉的,舉止之間竟是淡泊寧靜,蕭千夜眉峰一緊,連帶著手也無意識的用力護住懷中的人,飛鳶見他瞬間緊張的模樣,輕呵笑道,“蕭閣主不必擔心,我要想帶小殿下走,一早就該下手了,想必我真心要搶,您也攔不住。”
“可你沒有惡意,否則我也不會放任你一直跟著。”蕭千夜在說話的瞬間身子也是微微一震,似是承受了相當的壓力,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剛才在那個村子里,要不是你出手攔了一下砸落的屋頂,南靖那只手就保不住了,阿瀟也會受傷,你從大漠就跟著我,能跟上光化之術的速度,也只可能是浮世嶼來的神鳥一族了。”
“我本是奉命而來,接小殿下回浮世嶼。”飛鳶機械的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忽然自己也搖搖頭笑起來,在他身邊坐下,手心拖著一團火焰取暖,又道,“澈皇感應到火種熄滅,沉思許久,終是命我過來接她回去,自我族誕生以來,她是第二位逝去的皇鳥,澈皇說了,將雙子遺留在外是一時任性,但無論如何,也該讓迷失在外面的孩子長眠故土,所以……我來了。”
他感慨著嘆了口氣,回憶著這段時間的所見所聞,又輕輕閉眼:“我其實幾個月前就已經到飛垣了,但是火種熄滅之后我也無法找到小殿下的蹤跡,只是看你們一群人在大漠上漫無目的的挖掘,于是便在旁邊等著,其實我也幫著找了很久,可惜那東西不是火焰能焚毀的,我也只能費時費力的想辦法提示附近的軍隊,直到那一天,看見你抱著小殿下走出來。”
提到那一天,飛鳶的臉色也是豁然蒼白,半晌才吐出一口氣來:“那時候我本想出手將她帶走,可不知道為什么,我猶豫了。”
蕭千夜一直靜靜聽著,只覺全身發冷,連神鳥的火焰也無法溫暖分毫,飛鳶頓了頓,看著他認真的說道:“我一貫不喜歡人類,也根本不信任人類,可那時候看見你的樣子,我卻猶豫了,我若將小殿下帶回去,她或許是可以長眠在故土不再受到任何傷害,但我始終覺得不能這么做,好像冥冥之中有個聲音在阻止我,我是奉命來的,可我違背了澈皇的命令,只是一路跟著你,想看看你到底要求做什么事情。”
“她會醒來的。”蕭千夜卻沒有多做任何解釋,只是出乎意料的用哀求的語氣說道,“你別帶走她。”
飛鳶抿了抿嘴,這樣的說辭顯然沒有任何說服力,卻真的讓他心中動容,凝視著云瀟蒼白的臉,默默說道:“我不會帶走她的,哪怕是澈皇怪罪下來,我也不會帶走她的,但這不是為了你……蕭閣主,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情,是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阻止我,而這股力量的來源,正是出自你懷中的小殿下。”
蕭千夜呆了一瞬,用力咬住嘴唇,這猝及不妨的溫柔像一座高山壓頂而來,將他的心沖擊得粉碎。
飛鳶的眼神是神鳥族一貫的純澈,低聲囑咐道:“所以也請您照顧好小殿下,否則,我也會不惜一切代價將她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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