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仙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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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還沒有完全亮起的時候,蕭千夜已經來到外城烽火臺,這回朧月郡主算準了時間,一早就在那等著了。
副將暮云看著明明傷還沒好就已經精心打扮的朧月郡主,忍不住想笑,戳了戳身邊的上司:“少閣主,郡主對您其實真的蠻好的,可惜年齡差了些,若是再長個幾歲變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您考慮一下也是不錯的嘛。”
“瞎說什么呢?”蕭千夜無奈的打斷下屬的碎碎念,朧月紅著臉湊過來,遞給他一個精致的錦囊,小聲念叨,“我聽說這次伽羅是有異族人叛亂,泣雪高原那塊地又是以前白教的總壇,好像一直以來就不是很太平的樣子,所以我昨晚上瞞著家里人,偷偷去找師父給你求了個平安符,你帶上吧,很小的不礙事。”
蕭千夜知道郡主只是好意,也就沒有拒絕直接收下了:“謝謝你了,三郡主。”
“你、你又不喊我名字了……”朧月撇撇嘴,不開心,暮云輕咳了一聲,趕緊推了推自己的上司,蕭千夜無奈,只得接著說道,“謝謝你了,朧月。”
“不用謝!”三郡主立馬就恢復了常態,忽然有些頑皮的笑開了花。
他頓了頓,提醒道:“你也不要再亂跑了,這些日子好好養傷,別再讓王爺擔心了。”
朧月眨眨眼睛:“我不要我爹擔心,你、你擔心我就好啦!不過我就是受了點輕傷沒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阿姝姐姐……”提起五公主,朧月郡主眼睛一紅,情緒大起大落的:“阿姝姐姐已經回公主府了,她連我都不見,她一定是在怪我,我不該慫恿她去看秋選的,千夜,阿姝姐姐其實、其實……其實很喜歡你的。”
她小心的抬眼,看見副將暮云已經尷尬的別過臉去,又道:“雖然我不想阿姝姐姐和我搶,但是現在我覺得我該告訴你,阿姝姐姐害羞,好幾次遠遠的看你回來又不敢上去搭話,現在她雙腿沒了,你、你不要嫌棄她好不好?”
“小孩子懂什么?”暮云拉開了三郡主,連使眼色,朧月急了,拉著蕭千夜,“我不是要你怎么樣啦!你下次回來去看看她嘛……”
“我知道了。”蕭千夜出乎意料的點點頭,無論怎么說,明姝公主此次被迫截肢,是他失手所致,親自登門致歉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想起五公主在丹真宮內的那一番舉動,蕭千夜又不由得有些擔心。
“等你回來,我們一起去公主府看看阿姝姐姐。”朧月趁熱打鐵又說了一句,接著就被暮云提著衣領拎下了烽火臺。
天征鳥張開羽翼,蕭千夜跳上鳥背,隨后,白色巨鳥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叫,騰空而起。
“哇!”朧月郡主還是忍不住驚呼出口,其實天征鳥的羽翼是半透明的白色,可以透出明媚的光線,但是它的羽毛非常尖銳,如果它在飛行的時候高速掠過,單憑羽毛就能切開高大的樹木!
天征鳥不是飛垣的鳥類,是他師門贈與,后來才以軍閣主所在的天征府命名“天征鳥”。
“要是什么時候有機會,我也想去中原那個叫昆侖的地方看看呢。”朧月郡主羨慕的說著,暮云笑了笑,沒有回話,天權帝是不允許私自渡海的,除了一些有特許的商隊,飛垣上的人們想要去中原幾乎就是天方夜譚。
對中原而言,飛垣是個充滿神秘色彩的土地,這里有他們聞所未聞的特殊種族,還有各類奇珍異寶,讓無數人趨之若鶩,但是對飛垣的百姓而言,一海之隔的中原大陸不也一樣是令人向往,光怪陸離?
只有未知,才會引人向往。
天征鳥飛入云端,往南方的大雪原飛去,在確認不會被祭星宮捕捉到自己的蹤跡之后,蕭千夜才謹慎的取出了懷中的家徽。
窮奇的藍眼睛發出亮光,在他眼前折射出一道光鏡。
鏡的另一邊,云瀟坐在輪椅上,蕭奕白正推著她在細雪谷后院中幫著整理藥材,幾日不見,她的氣色好了很多,也讓他一直懸著的心放下了不少。
蕭奕白把光鏡放在石桌上,問道:“你已經出發了吧,多久能到?”
“兩日左右吧。”蕭千夜略微估算了一下,伽羅是面積最大四大境之一,其中大多數土地都是雪原和冰川,村莊部落零星分布,沒有人口密集的大都市,甚至這里的百姓也常年居住在雪谷中,雖然伽羅全境的人口分散,但是幾乎所有人都信奉白教,即使白教早已經覆滅八年,每年都還會有狂熱的教徒沖進泣雪高原上的千機宮,和駐守的白虎軍團發生沖突。
信仰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東西呢?為什么這里的人無論男女老少,無論平窮富貴,都對白教如此忠誠呢?
蕭千夜完全理解不了,在他看來,那個空蕩蕩的千機宮和帝都城內的華麗宮殿根本也就沒有區別。
“兩日呀,嗯,我現在去接你也差不多要這點時間。”蕭奕白打斷他的思緒,扭頭對云瀟說道,“我得走了,你就先留在細雪谷吧,青魅劍可是千萬不能再用了。”
沒等云瀟開口,光鏡里出現一張陌生的臉,好奇的用手摸著。
“喂,別亂碰。”蕭奕白低聲制止,那女子也是身著干練的白麻短衣,腰上掛著兩個放滿藥罐工具的布兜子,不快的嘟嘟嘴,“你在這白吃白喝這么多天,我碰一下怎么了?”
“玉絮,你可別碰他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谷主揣著煙桿子,笑吟吟的打了一下她的手背,“這家伙不知道學的什么邪術呢!你離他遠點,別中邪。”
“嘖嘖,邪術呀!”玉絮連忙嫌棄的走開了幾步,細雪谷主望著光鏡里的蕭千夜,調侃道,“軍閣主該不會也要來吧?順便把她的診金結一下唄。”
“他不來。”蕭奕白瞥了一眼弟弟,忍著笑,“我都問過他要不要繞個彎過來了,他自己說的不來,谷主就不要強人所難了。”
玉絮又湊上前來,一把攬住云瀟的肩膀,故意對著鏡中的蕭千夜不懷好意的嘻嘻笑起:“咦,軍閣主這都不來呀?我跟你說啊,這姑娘的身體可真奇怪,她病發起來差一口就咽氣了,這恢復起來也是特別的快,前幾天連床都下不了,今天就能幫著整理藥材了,可說不準明天一口氣沒提上來,人又沒了……”
“呸呸呸,烏鴉嘴,怎么說話的!”細雪谷主連忙一腳踹走了玉絮,尷尬的咳了幾聲,“死丫頭,讓你來內谷學習,不是讓你來耍嘴皮子的,哪有大夫這么和病人說話的?”
云瀟捂著嘴,倒是一點也不介意,反倒覺得著姑娘性情直率可愛。
“姑姑啊,我是來跟您學醫術的,可您不能一上來就……就給來個這么難的啊!”玉絮嘟著嘴抱怨著,“要不您還是給我換個病人吧,她、她我可不敢治。”
“咳咳。”蕭奕白尷尬的打斷了姑侄兩的對話,瞥了眼蕭千夜,小心的問道,“谷主,您該不會是在給玉絮姑娘練手吧?您的診費可不低,這……不好吧?”
“哪有,哪有。”細雪谷主瞪了一眼自己的侄女,故作鎮定的抽了口煙,“她的情況我都是親自盯著的呢,要不然能好的這么快?只是剛好玉絮過來學習,又遇上這種百年……不對,千年萬年不遇的病例,我自然要讓她跟著打打下手,畢竟為醫者就得多學,多看,多問,多練,這樣長年累月才能有所成。”
“玉絮姑娘這么年輕將來一定有所成。”云瀟怕他心有顧慮,連忙跟著應和,“這幾日都是玉絮姑娘在照顧我呢,她人心細又有耐心,對我可好了。”
玉絮瞪著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話——這女人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樣子跟真的一樣,不露聲色的就騙過了軍閣主和蕭奕白。
云瀟這才抬起眼睛,沖玉絮眨了眨。
“啊對!”玉絮只得尷尬的承認下來,自己平時做事大手大腳的,連姑姑都說她不是個學醫的料,要不是出身雪城沒辦法,她是打死也不愿意當個大夫的。
她的名字也柔柔弱弱的,家里的長輩希望她做個慈悲為懷,拯救蒼生的醫者,特意選了這個文氣的名字給她,其實她自己一點也不喜歡,倒是對武學劍術更有興趣,私底下還曾到處尋找劍譜有模有樣的比劃幾下,這次來到細雪谷見習,她就發現這個叫云瀟的女人帶著一把靈力逼人的青色長劍,那劍在夜里散發著淡淡的白光,甚是驚艷!
她就是被那一柄劍吸引了目光,才會主動挑了她來照顧,萬萬沒想到這一挑就挑了個最棘手的,她是鳳姬大人親自送來的,混血靈鳳族。
等她想后悔的時候,云瀟幾度病危,逼著她不得不運用自己的全部知識,拼了命配合姑姑來醫治,萬幸的是,云瀟好轉的也特別快,照這情況下去,最多三天就能自己下地走路了。
蕭千夜其實知道云瀟只是故意這么說的,光鏡里那個叫玉絮的女子一看就是大大咧咧的,怎么可能真的能照顧好她,但是他也不好言明,只得順著話接道:“阿瀟,我此去伽羅可能需要花費點時間,況且馬上就是中元節,每年這個時候白教總壇那都不太平,你就先安心留在細雪谷養病,等我處理完這次的事情,再看看有沒有機會帶你回帝都。”
“咦,帶回帝都嗎?”玉絮忍不住插嘴,“軍閣主帶女人回去,可是要引起轟動的。”
細雪谷主一把把她拎了回來,指了指旁邊還沒整理好的藥草,沒好氣的道:“死丫頭你就別在那湊熱鬧了,他早晚是要成家的,有什么轟動的?有功夫管這些還不如先去干活,這么大個人了學了這么多年醫,連幾個藥草都還弄錯!”
玉絮最怕姑姑嘮叨,趕忙灰溜溜的走了。
蕭奕白干咳了一聲,皺眉提醒:“帶回帝都會不會太危險了……”
蕭千夜沒有回話,他會這么說其實也僅僅只是為了安慰云瀟而已,他不僅不能帶她回帝都,反而應該盡快想辦法把她送回昆侖去!
可他不能這么說,這個師妹的性格他比誰都清楚。
“先處理好伽羅再說這些吧。”他默默嘆了口氣,不動聲色的轉移了話題,“按照白教的習俗,每年中元節的時候,信徒會在去往千機宮的道路上點天燈,總壇內的雪湖會在這一天引出地下冰河之水,所以又被成為‘雪湖祭’,雖然白教從八年前就一直被白虎軍團占領,但是每一年的雪湖祭仍是屢禁不止,鬧事的也特別多,今年你卸職,那些瘋教徒又不知道會干出什么荒唐事來。”
“我卸職了你親自盯著,他們就更不敢鬧事了。”蕭奕白嘆了口氣,根本不擔心。
弟弟蕭千夜是在周圍四大境來回巡邏的,他不一定每年都能在中元節的時候恰好停留伽羅,但只要他在,鬧事的情況就會收斂很多。
云瀟忍不住問道:“是和中原的中元節一樣嗎?”
“嗯,差不多吧。”蕭奕白點點頭,“確切來說,好像就是從中原那邊傳過來的習俗,而且飛垣這么大也只有伽羅人信這個,你要是在天域城燒個紙錢放個荷燈,肯定會被禁軍的駐都部隊趕出來的。”
“邪教都喜歡玩這種裝神弄鬼的把戲。”蕭千夜厭惡的直皺眉,中元節,又叫七月半,據說那一天是鬼門大開的日子,逝去的親人會離開冥界,有主的鬼會找到回家的路,沒主的鬼就會在人間游蕩徘徊,中原人會在這一天祭祀先祖,點荷燈為亡魂照路,一些道觀法師也會舉行儀式,為亡魂超度。
中元節傳到飛垣之后,對此最為重視的無疑就是伽羅白教,千機宮后有一個圓月形的人工湖,常年干涸無水,只有在這一天,會由教主親自開啟湖下機關,引冰河源頭的水流入湖,并在湖上點起荷燈,俗稱“雪湖祭”。
雖然雪湖祭早就名存實亡,但是每年這個時候,通往千機宮的道路兩側仍然信徒冒險點起的天燈,渴求那個早就被帝都踏平的宗教能保佑他們平安。
一個自己都保護不了的宗教,拿什么來保護它的信徒?
他其實也是見過那些瘋狂的信徒的,他們會不顧風雪,虔誠的徒步來到泣雪高原,將自己親手制作的、寫滿心愿的天燈懸掛在山邊,然后三步一叩首,一直這樣走到一處名為“登仙道”的地方,這里能依稀的看見雪原頂端的“圣光”,只要走到這里,上面的神就能聽見自己的心愿。
他曾出于好奇親自走上登仙道瞻仰所謂的圣光,發現那其實只是陽光照在千機宮頂一塊琥珀玉石上折射出來的光芒而已,是宗教用來欺騙信徒的手段。
“那個,千夜。”蕭奕白終于開口,“帝都的情況公孫晏大致都跟我說明了,星圣女還有煌焰的事情也安排風魔去調查了,不過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
“嗯?”他這才回過神,蕭奕白從袖間取出沉月,看了一眼云瀟,正色說道,“先前沒有仔細看,其實沉月上附著一種屬于皇家的術法,它不會影響沉月的力量,更不會傷害到云瀟姑娘,但是以我早些年潛入皇家典籍庫偷看到的術法來看,這似乎是一種極其隱秘的追蹤術,我擔心……可能一直有人在盯著云瀟的蹤跡。”
“追蹤術?”蕭千夜立馬警惕起來,道,“我出征之前,曾在軍閣和天征府內發現了幾只飛蛾,看飛蛾的眼睛,似乎也像是一種窺視術。”
“天征府也有?”蕭奕白面色一沉,家里有他親自設下的法陣,不可能有人能用幾只蟲子潛入窺視才對!
“有誰進去過嗎?”
“只有暮云和朧月郡主,還有那個……鳳九卿。”蕭千夜小心的看了一眼云瀟,果然她眼眸猛然亮起,咬住了唇。
蕭奕白托腮沉思,鳳九卿能大搖大擺走進天征府,大可不必用飛蛾偷窺了吧?暮云是駐守本部的副將,也不可能,難道是六王爺府上的朧月郡主?
“對了,朧月郡主還給了我這個。”他這才想起來出征前那個護身錦囊,連忙翻出來查看。
“等等……千夜!”蕭奕白大驚失色,再想提醒已經來不及,錦囊里鉆出來一只芝麻大小的黑色螞蟻,一口咬住他的手背,鉆進了皮膚。
那是什么!蕭千夜驚訝的看著自己手背,有一個小黑點順著血管一路攀爬,不一會兒已經消失不見。
“是馭蟲術!”蕭奕白已經認出來這種東西,馭蟲術多為母子連心,母蟲在施術者手中,子蟲附于目標對象體內,可以窺視暗聽,甚至危及性命!
朧月郡主必然不是會這種惡毒之術的人,到底是什么人在利用郡主想對付蕭千夜?
“那只蟲子會怎么樣?”云瀟緊張的問,她聽過馭蟲術,據說和中原南疆的蠱術是同源!
“不好說,我得先接到他再看看了。”蕭奕白陰沉著臉,端起了光鏡,嚴肅的道,“我在千機宮等你,這面光鏡我不關了,馭蟲術無法透過它找到我,但是你若是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
“好像……也沒什么異常。”蕭千夜捏了捏手臂,如果不是被蕭奕白看見,他可能根本就發現不了那只芝麻大小的螞蟻,不疼不癢,甚至沒有留下痕跡。
“我得走了。”蕭奕白轉過身,對云瀟認真的道,“沉月之上的追蹤術我已經除去了,可事情仍有會有變數,即使你留在細雪谷也務必要一切小心。”
“嗯。”云瀟點點頭,不敢掉以輕心。
察覺到氣氛忽然變得嚴肅起來,一旁整理藥材的玉絮忍不住豎起耳朵想聽聽他們究竟再說什么,就在此時,外頭急沖沖跑進來又跑進來一個大夫,邊跑邊喊:“谷主,外谷來了好多病人,全是缺胳膊少腿半死不活的,您快去看看還能不能救吧!”
“這么嚴重?”細雪谷主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嘀咕著,“這年頭國泰民安的又不打戰,怎么還有缺胳膊少腿的……”
“您快去吧,二十多個呢!”大夫催促了一句,谷主也顧不上再念叨,一把抓住玉絮,“你也一起幫忙。”
蕭奕白神色瞬息萬變,顯然被這忽如其來的病患吸引了注意力。
“我去看看,你快去接千夜。”云瀟拉住他的衣袖,自然知道他在疑惑什么,低道,“你放心。”
云瀟扶著把手站起來,她的步伐其實還不是特別穩健。
“這個……你先用著。”蕭奕白似乎猜到了她想要做什么,忽然開口攔住她,袖間風色長劍落入掌中,“青魅劍是昆侖的劍靈,它特殊的靈力會吸引祭星宮的注意,這是我的風神,你先用著。”
“風神……”云瀟驚訝的觸摸他掌間的長劍,竟然真的有一種寒風一樣的力量在指尖游走。
“我來不及教你怎么用了,但是你是昆侖的弟子,應該自己能掌握。”蕭奕白將風神交給她,唇角有了一絲笑意——他對云瀟一點也不了解,這又是哪里來的莫名其妙的信任啊?
“告辭了。”隨后,蕭奕白大步走出后院,在細雪谷外,一只白虎已經在等他。
他跨上白虎,命令:“回千機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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