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空長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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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巖崎家宅。
平日里寧靜祥和的優雅庭院中，此時已經是一片肅殺之氣。
作為家宅核心的湖心小筑外圍，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各個要道上都把守著腰間鼓鼓的西裝保鏢，警惕的巡邏四周……
“人……還沒……找到嗎？”
湖心小筑內，身上貼著電極貼片，臉色蒼白的巖崎半藏躺在床上沙啞著聲音，十分艱難的問道。
巖崎裕平的毒藥正如他所說，是一種十分歹毒的神經類毒素，被下毒者會漸漸失去對身體的感知和控制。
雖然搶救的及時，動用最頂級的醫療資源幫巖崎半藏清除了部分毒素，讓他暫時撿回了一條命。
但本就年老體衰，再經過這么一番折騰，如今的巖崎半藏渾身癱瘓，連動一根手指頭都困難，甚至就連說話都十分困難。
以現在的醫療技術，這種涉及神經系統的損害幾乎沒有治愈可能。
按照醫生的說法，巖崎半藏恐怕時日無多，即便活著，也會漸漸變成一個渾身癱瘓，口不能言的植物人。
“還沒有，不過父親您放心，我已經加派人手在全力尋找秀吉了。
好消息是，巖崎裕平那魂淡派去暗殺秀吉的忍者不知為何居然失手了，現場除了秀吉的保鏢，并沒有發現秀吉的尸體。
從巖崎裕平的手下那里，我們也拷問出他們的暗殺任務的確是失敗了，參與行動的忍者無一活口，所以秀吉還活著的概率很大。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他至今都還沒有聯系家族，我猜測可能是因為受了傷，或者是擔心后續的追殺，所以暫時躲在了華國。
如果是這樣，那么找到人應該也只是時間問題。”
病床旁，一個約莫六十多歲，眉眼與巖崎秀吉有幾分相似的男人沉聲道。
沉默片刻，巖崎半藏干澀的聲音才幽幽傳來。
“不惜一切……代價……把人……找回來……”
男人聞言渾身一震，抬頭看向巖崎半藏，那眼神中有驚喜，也有一絲復雜。
驚喜的是，自己的兒子很可能因禍得福，距離那個位置更進一步，復雜的是，這家主之位終究不是自己的……
巖崎半藏艱難的轉動眼珠，看了一眼病床旁的男人，眼神在那發白的鬢角和眉眼間的皺紋上掃過。
“你……明白……秀吉是……最好的……人選……”
雖然神色有些復雜，不過男人最終還是重重點了點頭。
“您放心，我明白的，巖崎家現在經不起折騰了！”
這次巖崎裕平的奪權行動，不僅讓巖崎家當代話事人成了廢人，還導致兩個參與奪權的家族支脈在事后遭到清算，可謂是元氣大傷。
如今家族內人心惶惶，家族外無數雙眼睛虎視眈眈的想趁虛而入。
如果這個時候他再跟自己的兒子爭奪家主之位，那這巖崎家恐怕就真的要亂了套了。
好在現在的情況也算不錯，笑到最后的終究是自己的兒子……
巖崎半藏聞言，這才放心的閉上了眼睛。
他這個子嗣他是了解的，心慈手軟，資質平平，性格和才能根本不足以承擔家族重擔，而且年紀也大了，跟少壯派的巖崎秀吉根本沒法比。
可惜了，若非這次對自己下手，以巖崎裕平表現出來的狠辣和果斷，倒真是家族繼承人的不錯人選……
想到這，他再次睜開眼睛。
“那個……神秘人……找到了嗎……”
男人搖了搖頭。
“沒有，除了向我發出警示，對方沒有留下任何的聯絡方式和線索。
一開始我還以為是某個勢力無意中得到了巖崎裕平的計劃向我們告密，最后肯定是為了從我們這里拿到好處。
可過了這么多天，對方根本沒有聯系我們的意思，完全不像是想要挾恩圖報的樣子。
不過好在是有這個神秘人提前預警，否則我再晚來一段時間，說不定還真讓巖崎裕平那魂淡成功了。
若是將來讓我查到這個人是誰，我巖崎家一定得好好感謝一番！”
巖崎半藏聞言，卻是嘴角微微抽了抽。
我一世精明，怎么會生出這么個傻兒子。
還感謝人家？
這個神秘人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不圖錢，不圖名，怕只怕是所圖更大……
加上對方竟能提前知曉如此隱秘的行動，說明一直在關注巖崎家內部的一舉一動。
既向你預警相助，卻又藏頭露尾，放棄巖崎家的友誼和唾手可得的龐大財富，這說明對方的身份或者立場有問題，不是那種可以放到陽光下和巖崎家結交的對象。
你不去思考這樣一個敵我不明，隱藏在暗中窺伺的神秘人對巖崎家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圖。
居然只想著去感謝人家？
我巖崎家要是真交到你手上，怕是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吧？
“出去……”
“呃……”
不得不說巖崎半藏眼光毒辣，只是從一個來歷不明的示警，就隱約覺察出某人背后的邪惡圖謀。
不過恐怕打死他也不會想到，盯上自己龐大家業的是一個遠隔重洋，八竿子打不著的小保險銷售員。
而且打的還是將整個巖崎家囫圇吞下的算盤……
“嗷嗚嗯！這個燒雞真不錯，皮脆肉酥，好嗤……”
“唔唔這個熏糕也不錯，大叔你嘗嘗。”
“哐哧哐哧哐哧哐哧”
返回蘇市的綠皮小火車上，孟浪和小雨兩人正吭哧吭哧的對付著上車前買來的各種當地小吃。
“寂靜嶺”基地遠離人煙，位置偏僻。
幾乎是登山徒步走了一路，兩人都有些饑腸轆轆，此時吃的那叫一個香。
孟浪也不差錢，直接訂了一間高級軟臥包廂，桌上是各種美味小吃，窗外是疾馳而過的沃野良田，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再加上這次的實驗效果遠超自己預料，可以說大大提高了“潘多拉計劃”的成功率，這讓他心情大好。
不過吃著吃著，他就察覺桌上的食物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看著小倉鼠一樣將自己的小嘴塞得滿滿當當，愣是將足夠四個人吃飽的各種小吃和食物消滅了一大半的小雨，孟浪臉上先是有些錯愕，旋即反應過來。
很明顯，之前的“精神同頻”也不是個省藍的技能。
看小雨這食量，技能施展過程中的大腦神經活躍程度，只怕是不下于“大腦超頻”。
回想起之前行動間幾乎“同頻”的兩個小女孩，孟浪很好奇，同時掌握了兩種超級技能的小雨，如今的大腦開發程度到底到了何種地步？
有“神族”這個大敵在側，他現在也算是小半個神經學專家，自然也嘗試過對小雨身上可能存在的“基因編輯技術”進行過一定程度的猜測解析。
作為人體神藏，大腦總計大約有860億個神經元細胞，這些細胞構成了決策中樞——神經網絡。
從孩童時期開始，我們的每一次學習和思考，其實都是在鍛煉神經元細胞相互“鏈接”，從而構成各種神經網絡回路，而記憶，則是幫助我們更加熟練的調用這些神經網絡。
諸如一加一等于2這種簡單題，普通人都可以用十分簡單的神經元網絡快速得出答案。
但是，為什么一加一等于2，如何證明一加一等于2，任意一個大于2的偶數是否都可以拆成兩個素數之和，繼而引申出哥德巴赫猜想……
這思維導圖就不是普通人建立的普通神經回路可以解決的了。
對于這種相對復雜的問題，大腦會調用更多的神經元參與運算，同時擴展出更多更復雜的神經分支回路來解決問題。
因此同樣是一加一等于2，普通人和天才的大腦給出的反饋截然不同。
但是，這種能夠后天訓練培養的神經網絡復雜程度，只能用來區別普通人和努力型的天才。
神經元細胞的“活躍度”……這才是天賦型天才和普通天才之間難以逾越的先天鴻溝！
如果將人類的大腦類比計算機的中央處理器（CPU），那么神經網絡就類似處理器架構，而神經元的“活躍度”則相當于CPU主頻。
同樣是處理器，你一個KHz的，怎么跟人家GHz的比？
你當然可以通過調整不斷優化你的架構提升性能，但先天因素決定你無法更改你的主頻，即便是強如愛因斯坦，也無法擺脫這種先天桎梏。
而弟兄們開發的“大腦超頻”，其實就是一種刺激大腦短暫提升神經元活躍度，進行CPU超頻的特殊技能。
理論上來說，神經元細胞本身活躍度越高的，掌握這種技能的難度就越低。
以小雨掌握這門技能的夸張速度，恰恰說明了小雨的神經元活躍度異于常人。
以此類推，所謂的“精神同頻”，大概就類似“CPU互聯”，頂多是加個wifi技術把有線做成無線。
至于在此基礎上的“小雨妹妹”計劃，那就是CPU多核技術路線了……
小雨博士，這是在突破人腦極限的道路上一路狂奔啊……
嗯……
孟浪摸著下巴陷入沉思。
為什么“小雨妹妹”計劃要用克隆體，因為克隆體與本體的腦波頻率最為接近，相當于同根同源，同頻起來自然最為簡單，整合效率也最高。
但為什么小雨跟那個小玉也能達到如此高的“同頻”效果？
這是不是更加說明了，小雨和小玉，也存在某種意義上的同根同源？
莫名的，孟浪腦海里就浮現這樣一副畫面……
昏暗的地下實驗室內，穿著白大褂的林海棠正在對一團被捕獲的，暗紅色的，蠕動著的分叉神經簇小心翼翼的切片。
而在她的身后，則是一個個漂浮著各種年齡段嬰兒的克隆培養皿……
“大叔，我是不是吃太多了？”
見孟浪一直臉色古怪的盯著自己，小雨有些不好意思的松開咬了一半的雞腿。
“不是，小雨……關于這次的行程，難道你就沒什么想問的？”
小雨聞言，立刻放下手里的雞腿，然后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這才湊過來低聲道。
“有啊，那我現在能問了嗎？”
孟浪看著小雨那小心翼翼防賊一樣的表情，心中頓時有了些猜測。
“看你的樣子，應該是從那個小女孩那里知道了些什么？”
“嗯……之前那種感覺很難形容，那是一種跟語言或者肢體截然不同的交流方式，跟靈魂附體似的……”
小雨臉上露出古怪之色，然后看了孟浪一眼。
“所以……我看到了一些‘它們’的事情。”
看到……
孟浪沉默了片刻。
“唔……雖然有些事遲早我也會告訴你，不過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么快……沒錯，‘它們’是真實存在的……”
小雨聞言，臉上不僅沒有害怕，反倒是露出一臉的興奮。
“那……大叔你們是不是傳說中專門對付他們的神秘組織，就像是黑衣人那種？”
“呃……也可以這么說吧。”
“那我什么時候能加入？”
“呵呵，你現在頂多算是預備役，不過遲早會有那么一天的，長江后浪推前浪，說不定將來我還得聽你的呢。”孟浪不無感慨道。
“真的？那我接下來還有沒有任務？”
“有啊，來，先跟我說說你是怎么控制那個小女孩的。”
“我沒有控制她啊，我只是‘說服’了她。”
“說服？怎么說？”
“就是跟她講道理啊，她喜歡美食，我就把以前品嘗美食時候的感受打包了一份給她，然后她說還要更多，我就說那你得聽我的……”
“呃……”
孟浪一臉無語。
“就……這么簡單？”
“其實還挺復雜的，不過大概就是這么個過程，那小家伙好像很多東西都不懂，關鍵是不知道為什么好像很聽勸，我說什么她就信什么。
嗯……比忽悠班里那些熊孩子簡單多了。”
呃……聽勸？
應該是對方“洗腦先天圣體”自帶的等級壓制。
畢竟小雨在自己的實力評價等級體系里，可是不弱于“一團”級別的存在。
“哦對了，其實我能那么簡單說服對方，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小雨突然補充道。
“什么原因？”
“唔……他們把自己叫做眷族，而所有的眷族完成任務后最終都只有一個結局，那就是回歸他們的母體，唔……好像是叫做巢的……”
“哦？”孟浪頓時來了精神。
“回歸母體不就跟回娘家一樣？這一點好像構不成說服對方的理由吧？”
“嘿嘿！大叔你知道格式化吧？”
“格式化？”孟浪愣了一下。
他當然知道格式化，不過這是什么意思？
等等！格式化……
“你是說……它們在回歸之后，都會被……”
“沒錯！格式化，簡單來說就是將大部分的無用記憶清除，哦！它們把這個過程叫做‘凈化’……”
記憶清除？！
原來如此！
孟浪不由陷入思索。
“神族”是一種很特殊的智慧種族，作為群體智慧，它們在擁有絕對大腦的同時，分裂出去的高等級子體在和外界文明接觸的過程中，同樣也允許擁有一定程度的獨立人格。
就比如小玉這種懵懵懂懂，卻偏好美食的吃貨。
還有朝歌背后的控制者，竟滋生出了取代老院長地位的權力欲。
從環境適應的角度來說，這種變化是積極的，能夠最大限度融入當地環境，做出多樣性的應變。
但是對“神族”的核心本體而言，那就存在著“神格分裂”的隱患了。
要是分裂出去的子體多了，那回來以后每個人都要發表意見怎么辦？
要是正常點的意見也就算了，要是真出現了“混吃等死的螞蟻”，那大家一起躺平不就完犢子了？
清除記憶，抹殺人格，這就完全消除了后遺癥，可謂是一勞永逸！
凈化……倒還真是貼切。
天主教中有這樣一個概念，他們認為，傳說中的煉獄并非是承受痛苦的邪惡之地，而是進入天堂之前所經歷的凈化階段。
靈魂在離開塵世后，因生前未能完全悔改的輕罪，或未完全贖清的罪孽，必須經過凈化的過程，讓靈魂變得純潔，達到進入天堂所需的狀態。
這倒是與神族的做法有異曲同工之妙。
記憶清除，于所有人格而言都是煉獄，然而卻是回歸的必經之路么……
唉！這幫神族為了對付“精神分裂”，倒還真是想出了個不錯的解決方案。
作為同病相憐者，某人在內心表示了一番實名羨慕。
這與他的境況何其相似，試想一下，只要弟兄們人人都變成阿爾茲海默，世界將變成多么美好的人間……
唉！自己終究還是跟最初的夢想背道而馳了啊……
弟兄們：“……”
想通了這些，孟浪內心又浮現一個疑惑。
自己是因為被動接受，不得不接受N個弟兄的洗禮，可對方明明可以選擇“物理性毀滅”這種方式，為什么還要選擇費力不討好的“回收凈化路線”？
干脆不回收了不就好了？
片刻后跟自己的情況一對比，孟浪才后知后覺。
是了，這就跟自己不可能一邊要弟兄們賣力干活，一邊慫恿大家干完活兒了就找個坑把自己埋了，連養老金都不想給……
很明顯，敵人團伙的內部“精神建設”即便比自己強點，也強的有限。
嗯……這就是智慧生物的煩惱了。
另一方面，對方這么干，說不定也有吸收各個文明精華的目的在里面。
畢竟小雨也說了，清除的只是“無用的記憶”……
“記憶清除……這事兒，我怎么覺得有種莫名的既視感呢……”
孟浪摩挲著下巴。
然后就想到了失去記憶的某人。
嗯……該不會，這技術也是從神族身上剽……哦不是，借鑒過來的吧？
羊毛真就逮著一只羊薅唄？
“大叔，你在想什么？”
“哦，我在想你姐……勤儉持家！”
“呃……”
“哐哧哐哧”綠皮小火車發出有節奏的噪音，將兩人的談話和隱秘淹沒在呼嘯的勁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