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三。
臨安,雷峰塔。
白蛇顯像跟張執象對峙的時候,雷峰塔塔頂之上的法海同樣感覺到了異動。
當即。
法海結三股印,念誦道;“南無颯哆喃(nāmósàduōna),三藐三菩陀(sānmiǎosānpútuó),俱胝喃(jùzhīna),怛侄他(dázhítuō),唵折戾主戾(ōng,zhélìzhǔlì),準提娑婆訶(zhǔntísuōpóhē)。”毣趣閣
準提咒有大法力,能降服一切妖魔。
雷峰塔外,當即出現佛母法相,準提佛母也有叫準提觀音的,有多目多臂,民間多誤認為千手觀音,其實是有區別的,千手觀音為二十七目四十二臂。
準提觀音有二臂、四臂……八十四臂,共九種。而且他雖叫佛母,豈是并無男女像。
他是佛法之母,因為在密宗里頭,準提咒是根本法、無量法。
準提佛母普遍形象是三目十八臂。
準提佛母的法相比之觀世音菩薩每只手都是蓮花不同,佛母的手上印不同,法器也不同。
蓮花座上,佛光萬丈。
中央雙手作說法印,右手有無畏印,右掌五指開立,二者合起來寓意五智之光,大悲深重。
右第三手持智慧劍,就是文殊菩薩的同款劍,寓意降斷三障四魔,除三毒五欲。右第四手持108顆數珠。右第五手持天妙果,表示佛果,寓意佛法圓滿行善。右第六手持鉞斧,寓意摧破一切無明、難斷的違愿、孽障。右第七手持鉤……
準提佛母施展無上法能,鎮壓白蛇。
然而,自法海坐鎮雷峰塔以來,沒有半點異動的白蛇,此刻卻充滿了藐視,纏繞著雷峰塔,白蛇在漫天佛光和法能中安然自若,它譏笑道:“我若未歸,倒還懼你三分,自五百年光陰中游回,重入世界,區區佛陀,又奈我何?”
“神道不過是人道偉力,你看,張執象已經把你們的底都扒光了。”
“基于人道誕生的東西,又怎么能夠傷害人道呢?”
“哈哈哈……”
白蛇說話間吐著蛇信,顯得格外狷狂,不同于跟張執象對峙時顯示的龍形,此刻的它還是蛇形,那纏繞著雷峰塔的身軀似虛似實。
它自“五百年前”而來,但此世的實體,卻是在雷峰塔下無疑。
一直以來,它的力量雖然能夠滲透,但并未真正的跨越屏障,沒能降世,是張執象一步步理解文明,并將這些本質概念公之于眾后,它才真正能夠降臨。
張執象要探索文明,這些東西就繞不開。
它們自然也會出現。
它可是等了很久了,張執象一直沒能摸透資本和工業的關系,讓它也很著急,單純的將資本認知為資本主義下的東西,那可是讓它很困擾的。
所幸。
張執象不負所望,終于觸及了資本的真相,明白了自秦以來,由中央集權誕生的工業化和資本化,更拋開思想局限,明白了是工業和資本才誕生了那對雙生子,而非雙生子中的某一個誕生了資本。
資本,即權力。
wealthispower,亞當斯密看得很對。
但有貨幣表示的可量化權力,這是水,也有集權表示的不可量化權力,這山,有山有水,才是一副好畫,是一個完整的環境。
水少了滋養不了萬物,山沒了世界就沒了支撐,水若多了,便會發生大洪水毀滅一切……
故事也好,預言也罷。
天垂象總是如此巧妙,一切又那么冥冥之中。
不管如何,明白了它究竟是何物,它才能夠降臨于世。
它從來就不是什么資本主義的具現化,它是超脫代謝周期以后的……現代工業文明!
是真正纏繞人世的巨蛇——耶夢加得!
它就是人道的化身,是文明的化身。
是張執象修行屠龍術的目標,是文明本身的“識神”,修行路上需要做到識神死而元神活,是張執象參悟大道如此之久,才終于見到的……龍。
它誕生于臨安。
誕生于五代十國,那是因為世家門閥已經滅絕了,士大夫階級的上臺已成定局,社會愈發先進,資本化的道路已經不可逆轉。
所以它來到了人世。
自秦以來,醞釀千年,終于誕生……
錢氏作為天官世系,看到了它的部分本質,所以處心積慮的將它鎮壓,以為可以制止這一切,可大勢又豈是如此好扭轉的?
想要以一座塔就改變文明的未來,倒也太過天真了。
“一千年前”關不住它,如今“一千年后”,更不可能關住它。
“區區佛母法相而已,便是如來親至,又能奈我何?老禿驢,趁著我還沒有完全降臨,趕緊滾吧,且饒你一命。”
白蛇好像在施舍。
可法海根本不在意,只是不斷的施展法力,佛母法相的攻擊,法寶更是閃耀著無量佛光,一齊鎮壓下來,白蛇的身影終于開始虛幻閃爍了起來。
然而,白蛇只是淡然笑了笑。
便主動消失了。
似乎一道白光返回雷峰塔塔底,法海才猛然后退一步,天空上佛母法相消失,而法海大吐一口鮮血,急忙結印伽坐。
此時弟子們才聞訊趕來。
那些凈慈寺過來的僧人們,都是些沒修為的小沙彌,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白蛇和佛母他們剛剛都見到了,此時已經嚇得沒了主意。
而法海調息片刻,便讓小和尚將自己扶起。
一路下樓,直到地宮。
地宮不大,但中央供奉著一件佛寶,散發著至純至正的佛光,法海走到這顆佛頂骨舍利前,看著寄居在舍利之上,宛如線蟲一樣細小的白蛇。
表情凝重的嚇人。
釋迦牟尼佛的頭骨舍利,都無法鎮壓,甚至還在被吞噬……
“你究竟是何物?”
法海忍不住出聲問道,它很早就看到了白蛇所代表的災難,但沒有想到白蛇是如此存在,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
“哈哈哈,我說過,我即是人道。”
浩瀚的聲音徘徊在地宮,如同在九天星辰之上回蕩下來一般,白蛇的語氣一直如此“自大”,可似乎又并沒有自大……
“不,你不是人道。”唯獨這件事,法海肯定無比。
“哈哈哈……”
白蛇狂笑,隨后也不在意的說道:“好吧,至少我是五百年前的人道,哪怕是張執象成功的未來,也是部分人道。”
“歷史發展至今,我已然不死不滅。”
“在文明覺悟之前,我不可能會消失,所以在我看來,你這和尚也好,張執象他們也罷,都不過是浩瀚星辰下的砂礫而已。”
“萬物負陰而抱陽。”
“混沌之中,一念初開,萬念俱生,人為萬靈之首,而緣分非從人而起。”
“一花一世界,一念一菩提。”
“三千大世界,何獨此世?”
“你自有七俱胝佛母法相,何為七俱胝?個、十、百、千、萬、億、兆,一位一位上去,無數單位,無數無量,統合在一起,便為七俱胝。”
“億萬世界,無量眾生。”
“那才是我的本相。”
“此世此界,不過是一具化身罷了,無數世界,毀滅才是終焉,而長生才是偶然,覺悟更是自古未有。”
“唯有文明覺悟,億萬世界收縮合一,此界無限擴展,宇宙方才誕生。”
“花草樹木也罷,動物人體也罷。”
“每一個細胞有自己的思維,那可不叫活物,唯有集成一念,才算誕生啊。”
“這是眾生的緣,是萬界的緣。”
“便是張執象屠龍又如何?便是你們昂首邁步跨入長生又如何?人道的業力之大,豈是爾等能夠想象?”
“佛法渡不了眾生,他張執象亦渡不了文明!”
白蛇用佛法的理論做了很多比喻,所以法海聽懂了,所以表情有些僵硬木然,他不太愿意去想象,因為只要一想,看到的便是無量量劫。
他們這一方小世界,哪怕走過了周期,抵達了長生,可無盡的業力會拉拽他們。
直至……同流合污,墮入無盡輪回。
“老子言。”
“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謀;其脆易泮,其微易散。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亂。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層之臺,起于壘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為者敗之,執者失之。是以圣人無為故無敗,無執故無失。民之從事,常于幾成而敗之。慎終如始,則無敗事。是以圣人欲不欲,不貴難得之貨,學不學,復眾人之所過,以輔萬物之自然而不敢為。”
“能否渡化眾生,自在眾生應渡時能渡。”
法海不惜引用道德經來論證,但白蛇并未放在心上,或許是見過了太多壯志凌云,最后凌然眾人,它一點也不認為此方世界有望覺悟。
它只是懶散言道:“能否覺悟說不準,但你再阻攔下去,很快就要殞命了。”
“呵,呵呵呵……”
白蛇的笑聲回蕩,地宮之上,密道那頭,也傳來了僧人的聲音:“法海師傅!快跑,賊人打進臨安了,我們去凈慈寺密室躲難。”
法海霍然轉身,看向白蛇。
白蛇只是笑得更加猖狂了,對此,法海毅然轉身,他沒有隨僧人們逃走,而是來到了雷峰塔頂,看著那已經沖入城中的……“倭寇”。
數千人沒有去搶府衙,沒有去搶金銀。
而是浩浩蕩蕩的朝著雷峰塔殺來,他們運著一車車的煤炭、麻布、火油……
很顯然,他們要——火燒雷峰塔。
早先就知道白蛇,知道雷峰塔的重要性后,張執象和嘉靖不是沒有做準備,已經加強了臨安的防備,嘉靖派了兩個營鎮守。
但軍資還是要從地方獲取,自然有漏洞可鉆。
有心謀害,又如何能防得住?
只需一餐飯,就能全部毒倒,再殺將進來,不費吹灰之力。
當然,朝廷應該還有后手,錢氏世代鎮守雷峰塔,如今又出山做事,有朝廷力量可借,豈能沒有后備?只是,需要時間……
“南無阿彌陀佛……”
看著浩浩蕩蕩殺來的倭寇,法海長念了一聲佛號,然后一步踏出,飄然從塔頂落地,以一人之軀,擋在了八千倭寇前方。
沒有說話。
不等倭寇的將領組織進攻,法海猛然一揮手,金剛佛手顯現,便直接拍死數十人。
一人沖陣,血染袈裟。
殺人,是為救人……
殺敵三千,敵人俱膽寒之時,面對重賞之下發起沖鋒的一隊人,法海鼓起法力正要轟去,便陡然一滯,那股氣機再也壓制不住,渾身亂竄,法力徹底失控,猛然一口心血噴出,周身炸開血霧。
站在血泊當中。
法海以無上毅力還要再度出招,但卻連手都抬不起來了。
那沖鋒的小隊,將士皆驚喜無比,只覺得潑天的富貴就在眼前,大叫著沖搶上去,都想得這份潑天的功勞。
噗嗤!
一桿長槍刺透心口,還不等那名士卒興奮,法海的右手顫顫巍巍的搭在了槍桿上,雙目猛然爆睜,抽出長槍,朝著那層層巨盾后的降臨投擲而去。
擊穿甲盾四十余面,最終力竭。
槍尖抵在將軍的護心鏡上,他重重呼吸了幾口,有種從鬼門關走了一趟的感覺。
“仙哥兒,沒事吧?”
幾名親衛當即擁了上來,許家長房幼子許仙擺了擺手,說道:“沒事,快!去燒塔!爹說了,此戰攻破臨安,什么都不重要,雷峰塔一定要燒了!”
“不好了,仙哥兒,有一股兵力正在殺來,預估有千余人!”
“不管,先燒塔!其余人跟我來,攔住敵人!放心,此戰過后,但凡活著的,賞銀千兩,戰死的,分田兩百畝!”
“少爺如此大方,兄弟們還等什么?殺敵啊!!”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許家以五代家業,換此一搏,封賞自然厚得嚇人,就連讓扶桑出兵,平日里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幾個大名,都許了百萬賞銀。
要的就是聲勢,搶的就是時間。
除此之外,還有舟山。
許家三老爺許江親自坐鎮調度,要炸了宣德號戰列艦,如此破壞規則的事情,墨教的常備力量應對不及,許家的將士已經開始布置炸藥了。
但,遠處,一方小船駛來。
在船艄上,一個豐腴的女子推著一輛輪椅,輕聲笑道:“許棟想要變賣家業,金蟬脫殼,可卻沒有問過我答應不答應。”
“張執象當初給了我們一個機會,我們便還他一份恩情。”
“這艘宣德號,想必是未來二三十年最強的戰艦了,徐階帶著許家引倭入寇,戰火必定燒到舟山,以后,再也造不出這么好的船了。”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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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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