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一擊直球，讓楚寒整個人都怔住了。
原本幽深的瞳眸，也在這一刻涌起層層漩渦，仿佛底下藏著驚濤巨浪。
但從葉蓁的角度看，總覺得有些不對。
他的瞳眸中，似乎藏了……兩道暗影？
細看之下，卻又什么都沒有，仿佛一切都被掩藏在了那深邃不見底卻又暗烈如海的雙眼之中。
但很快，楚寒就從這句話中清醒過來，只心還在微微發顫。
“嗯？”他極力掩住心中那些翻滾的情緒，面無表情的看著葉蓁，仿佛在問她——你在說什么傻話？
“我說，”葉蓁平靜的看著他，上前一步，想再細細看看他的眼睛，但愿剛剛那兩道重影只是她看錯了，“你是不是喜歡我……”
她盯著他的雙眼，問道。
楚寒不動聲色的避開一步，將剛剛被葉蓁扯開的領口，重新整理好，故作鎮定、避重就輕道：“我若說不喜歡，是不是就回不去咱們孤兒院了？”
卻忽略了自己微微發干的嗓音。
“那你現在都繼承整個秦家了，還要回孤兒院嗎？”葉蓁想細看他的眼睛，但他卻垂著眼眸，側身避開她。
葉蓁只好出手扣住他的手臂，道：“為什么回避我的問題？楚寒，你……”
話未說完，卻猛地收了聲。
只因眼前穿著黑褲白襯衣的俊美少年，忽而湊過頭來。
他的目光緊緊的落在葉蓁的雙眼上，沉聲道：“如果我說是呢？如果我說我愿意放棄秦家的一切，跟你回孤兒院，那你從蕭云埕哪兒賺到的嫁妝，可以分給我一些嗎？”
葉蓁盯著他的雙眼，近距離觀察了好一陣，才松開他的胳膊，并抬起一根指頭，面無表情的推開某人的狗頭，平靜的反問他：“你說呢？”
一個有賺錢能力的成年人，還想來白嫖她孤兒院的錢？
絕無這種可能。
但小葉院長心下卻著實松了一口氣。
還好，楚寒的眼睛沒問題，剛剛的重影，應該是角度問題，以及……氛圍的渲染？
回憶起剛剛的氛圍，葉蓁想了想，又開口：“楚寒。”
楚寒原本正在整理有些皺巴巴的襯衣，聞言很自然的抬頭看過來：“嗯？”
葉蓁平靜的看著他：“你是不是正在被秦時奪舍？他的意識，還在你的身體內？”
楚寒整理衣角的動作，微微一頓，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他腦子里瞬間閃過很多念頭，面上卻不露半點聲色，甚至半點不心虛的直視她的雙眼：“沒有。”
頓了頓，又盯著葉蓁道：“……也不會有這一天。”
葉蓁冷靜沉默的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再次開口道：“可剛剛有一瞬間，我從你的眼睛里，看到了秦時的影子……”
眼睛……楚寒很快意識到自己疏漏了哪里——剛剛在葉蓁問他是不是喜歡他的那一刻，被他強壓下去的另外一個意識，意外激烈的翻滾著。
這必然造成了某些氣息的外漏，而那一瞬間的異常，大約是被葉蓁給捕捉到了。
但楚寒一點都不慌。
他直視葉蓁審視的目光，面無表情道：“那是你看錯了。”
“事實證明，從對方的眼睛里，只能看到自己的影子。所以……”
他盯著葉蓁的雙眼，不動聲色的歪樓并甩鍋：“即便你剛剛從我的眼睛里看到了秦時的影子，那問題也應該出在你的身上……”
葉蓁：“……”科學論述，依據十足，好有道理，她一時間，竟然無法反駁。
葉蓁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后沉默的移開視線，隨手拉開他旁邊的餐椅，坐下道：“可能是我多心了吧，今天這樣的場合都沒有看到秦時，再加上之前葉薇……”
頓了頓，又忽的話題一轉，問他：“對了，你上一次見到秦時是在什么時候？”
楚寒：“……三天前。”心里卻在琢磨著，是不是那個蠢貨露出了什么馬腳，被葉薇那個女人給發現了？
蠢貨秦時：不可能。
楚寒沉默半晌后，盯著她問道：“葉薇.她都和你說了什么？你為什么會懷疑……我正在被秦時奪舍？”
葉蓁從一旁拿了雙干凈的筷子，視線掃過滿桌子沒怎么動過的飯菜，最后夾了一顆花生米：“她說，秦時自從你回京之后，就異常興奮，似乎在琢磨什么大事……”
楚寒微微皺眉，沉默半響后，開口道：“其實她說的沒錯，秦時失蹤前那段時間的狀態，的確有些不對……”
“確定秦時是失蹤了嗎？”葉蓁嚼著花生米，自言自語道：“這件事不對勁……”
現在秦家出了這么大的事，葉薇也沒有控制秦時，那秦家背后的那些勢力，怎么著也該把秦時推出來和楚寒打對臺才對。
否則，秦家可就要全落到楚寒的手里了。那一定在某些勢力，又或者說是某些存在，不愿意看到的。
但秦時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鬧起了失蹤……這事兒怎么想都不對。
“葉蓁，”楚寒忽然開口道：“你剛剛問我是不想喜歡你，那你呢？從前……你一直都不喜歡我？那現在……”
有沒有一點喜歡我？
他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無聲的等待著一個答案。
正在思忖中的葉蓁聞言微微一頓，她下意識抬頭看過去，反問道：“什么？”
舌尖輕抵了下壓槽，楚寒的聲音卻很冷，又莫名帶著幾分委屈：“你、你們從前……一直都不喜歡我……”
葉蓁：“那就得問你自己了吧？”就你從前那個樣子，孤兒院哪個孩子能和你親近的起來？
楚寒沉默了兩秒，垂下眼眸：“其實，我知道，我從前……不愛說話，性格也不好，是有些不討人喜歡；但我現在……”
他抬頭看著一旁的葉蓁：“葉蓁，我會改的。”改成，你喜歡的模樣。
“所以，你、你們以后，也能不能喜歡我一點？”
葉蓁：“……？”這不對啊，怎么有點像是中二少年叛逆期之后的發言？
小葉院長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半響后，葉蓁斟酌著開口：“我當然沒問題。”她是院長嘛，本應就應該對孤兒院的每個人，一視同仁。
但是……
她直言道：“你也知道，葉晉的性格……小時候你們就打過好幾次架，小晚肯定站他那邊，還有小五那性子……”
“不過話又說回來，孩子們都是很好哄的，你想要他們喜歡的話……”葉蓁看著他，暗示的意味十足。
楚寒默默從錢包中拿出一張黑卡，遞給她。
葉蓁神情自然的接過，輕咳了聲：“我也不是這個意思……但你也知道我們孤兒院的情況……”
楚寒：“……我知道。”
頓了頓，又道：“高三畢業芊細，你想從我手里拿走燒烤店老板剛發給我的工資時，也是這么說的……”
葉蓁：“……”
仔細想想，她在穿越到修真界之前，好像真的從楚寒身上薅過好些羊毛？
葉蓁認真沉思片刻，將手里的黑卡退回去：“要不這次就算了？”
楚寒垂眸看著她，視線落到她壓在黑卡上的手上，那眼神，不言而喻——既然要還給我，那你倒是松開手啊？
葉蓁：“……我就說說而已。”
她神情自然的又將那張卡揣回了兜里。——薅了的羊毛，哪有退回去的道理？
楚寒盯著她的動作，暗暗松了一口氣。
這一關，應該是過了。
他也不想這么早暴露出自己的心思，但兩害相權取其輕——他不能讓葉蓁知道，秦時那個蠢貨，此刻正被關押在他的身體里。
他也知道，這么做很危險，而且還并不能完全打消葉蓁對他的懷疑。
但這卻是眼下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進可攻，退可守。
楚寒起身道：“天色不早了，蕭云埕這會兒恐怕沒時間來接你，我讓司機送你回默園？”
“不用，周處長那邊給我安排了人。”葉蓁道。
她忽然想起那本書中的劇情，臨走前開口提醒他：“楚寒，雖然…..我們現在是和葉薇暫時結盟了，但秦時的突然失蹤，恐怕會是個變數。”
“而且……”她抬手，隔著薄薄的一層白襯衣，滑過他的鎖骨，微微往下：“你這傷口，有些奇怪。我擔心秦時是不是在你身上動了手腳……”
“這幾天，你小心些，盡快別動用玄術。我回去后，會盡快做出血樣分析。”
“而且我總覺得這件事，沒這么簡單……”否則，葉薇不會在這個時候，主動找她合作。
楚寒……楚寒坐在她旁邊，微微垂眸，視線落在她柔軟的指尖，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他腦子里有煙花炸開，那種感覺……竟然比剛剛的近距離接觸，還要強烈很多。
就仿佛……要爆炸。
但楚寒很快就冷靜下來，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這不僅僅是他的感覺。
所以，這才是那個蠢貨期待的，徹底融合的契機嗎？
原來如此。
楚寒倏地想到了什么，微微垂下的眼眸深處，有層層漩渦涌出，帶著深沉暗烈的驚天巨浪，仿佛……
要吞噬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