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珍的視線順著追蹤符向前望去，冷冷道聲，“果然！”
誒？什么意思？孫恪不解。
“亂葬崗子啊。”陸珍伸手一指，“好些腌臜事兒就是從亂葬崗子起的頭。”
“那也沒辦法不是。”孫恪哀嘆道：“亂葬崗子冤魂多嘛。”
陸珍悶悶吐口濁氣，低聲自語，“就怕……橫生枝節。”
被她這樣一說，孫恪心里也有點打鼓，但還是強撐著挺起胸膛，“不、不會的。你看這片亂葬崗子又小又寒酸，就算有冤魂也成不了氣候。”
還有奢華的亂葬崗子嗎？陸珍淡淡瞥了眼孫恪沒說話。
孫恪捏著腰間裝滿符紙的荷包心下稍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邪祟鬼魅再厲害又如何？他好歹也是神機司唯二能上劍的神機使之一。
追蹤符幾個起躍在一堆散發著惡臭的腐肉上停下來。
“就這兒了。”孫恪收了追蹤符，御劍下行，繞著亂葬崗慢慢飛。沒飛多遠，就抬手掩住口鼻，“味兒也太沖了。”辣的他眼眶發酸。
“您應該多跑幾趟亂葬崗子歷練歷練。”陸珍一副過來人的樣子，“聞慣了就好了。”
孫恪老臉一紅。他好些年沒到亂葬崗子練膽了。早就忘了從前的他有多么迷戀這種味道。
那是屬于魑魅魍魎，妖魔鬼怪獨有的腥氣。若是趕上雨天，其中還會夾雜著淡淡的青草淡香。
交匯融合的恰到好處。
辦完這趟正經差事回去之后，他一定要跑遍京郊各處亂葬崗子！
孫恪放下遮掩口鼻的手，學著陸珍的樣子打量布滿山崗的殘肢斷骨，“的確是個收容生魂的好地方。”
不僅污穢，還有令人難以分辨的混亂摻雜其中。要想從中找出寧大姑娘生魂，必得花上一番心力。只靠他和陸五姑娘怕是得忙上三五天才行。
陸珍沒有半分懼色或是難色，“正好我有一道自創的符咒，拿出來練吧練吧。”
這可真是巧了。孫恪向后退開半步，做了個請的手勢，“陸五姑娘盡管練，不要客氣。”
陸珍略一頷首，兩指探入荷包捏出道黃符，“我這叫翻天覆地雷霆萬鈞亂葬一統、符。”
孫恪愣怔數息，趕緊拍巴掌，“好！好長……好霸道的名字！”
陸珍忙里偷閑轉頭回望孫恪一眼，道聲：“多謝。”
孫恪趁她不注意攥起袖管抹了把臉上的汗水。也是奇了怪了，都快入冬了，他怎么還一身一身的毛熱汗。定是陸五姑娘給符咒起的名字太長把他給鎮住了。再就是，亂葬一統什么意思？統領天下所有亂葬崗子嗎？如此直白的表露自己野心不大好吧？會不會被人詬病？要不……等回程的時候跟陸五姑娘些微提一提。
陸珍念動咒決，揚手打出符紙，符紙在半空騰地燃起火光，數息過后火光湮滅，紙灰簌簌下落的同時陰風陣陣，鬼哭聲聲。
陰森之氣好似一張無形的大網將陸珍籠罩其中。陸珍依舊神情凝肅，不見半分異樣。
孫恪覺得通身汗毛都豎了起來。早知如此，就該披上斗篷。
陰風大作，鬼哭宛如一波一波拍打著沙灘的海浪，連綿不絕。
不是亂葬一統符嗎？為何還不見鬼魅現身？孫恪蹙起眉頭。難道說陸五姑娘這道符還沒練成？
他也有一道自創的，用在亂葬崗子的符。要是陸五姑娘這道符不行，他就拿出來應個急。
思量間，眼前出現數道鬼影，飄飄忽忽柳絮似的。
“這處哪個說了算？”陸珍眉梢輕挑，揚聲問道。“這處哪個說了算？”聲音清冷帶著回音。在寂靜夜色的襯托下，充滿了蠱惑人心的力量。
好厲害！孫恪暗自贊嘆。不愧是一統亂葬崗子的符咒。別說鬼魅，就連他的心神也隨之搖動。
話音落下，鬼影倏地從半空落在地面，匍匐在陸珍腳下，齊齊說道：“小的們不分彼此。有事商量著來。”
陸珍哈哈笑了，“還真是一個亂葬崗一個規矩。”
看樣子陸五姑娘去過不少亂葬崗。
見識廣博，令人敬佩。回頭他要好生向陸五姑娘討教一二。
陸珍笑夠了，目光突然變得凌厲，“你們一定聽說過清凈道人吧？”
鬼影齊齊打了個抖。
“不止聽說過，你們都是他的鬼？幫他看守生魂……”陸珍單手負在背后，“是也不是？”
數道鬼影不敢爭辯。清凈道人惹不起，眼前這位更惹不起。她那道翻天覆地雷霆萬鈞亂葬一統符著實厲害。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它們從地底揪出來。
躲都躲不掉。
真是！它們這是造的什么孽？死了還得受人擺布。
陸珍冷冷哼道：“交出生魂，饒你們不死。”
孫恪趕緊上前一步，附在陸珍耳際低聲提醒，“它們已經死了。”
“那就再死一次。”陸珍倨傲的昂起下巴，“又不費事。玩兒唄。”
“得嘞，您玩兒，您玩兒。”孫恪后退一步，袖著手靜等看戲。
碰上硬茬子了。鬼影對視一眼，嚶嚶的哭起來。方才只是為了露臉弄出點響動，這回是真哭。
“不是我們不交。實在是有苦難言吶。”鬼影你一言我一語開始訴說委屈，“清凈道人把我們拘在這里，為的就是守住生魂。”
“倘若有個閃失，我們連鬼都做不成。”
“是啊，是啊。好歹我們在這里還能受點香火。”
“清凈道人每隔一年半載也讓我們吃頓好的。”
咦？細究起來他也不是那么壞。鬼影晃晃腦袋，許是做鬼太久，有些事想不明白了。
陸珍神情淡淡，聲音冷冷，“你們的意思是，清凈道人用了魂飛魄散符？”
“對對，就是魂飛魄散。”
“我們也是被逼無奈。”
“真不是嘴饞。”
“話又說回來，一年才能吃頓好飯，也太摳了點。”
這都什么跟什么啊？孫恪袖著手嘆口氣，“給它們把符破了不就得了。”
鬼影連連叩頭，一個勁兒哀求，“破不得，破不得。雖說我們現在是死鬼，可從前也是活人。上有老下有小。要是我們擅自找人破符，清凈道人就會殺我們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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