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喜春先是打發人出宮去尋高儻，之后不敢有片刻耽擱匆匆去了長春宮。
朝陽初升，蟬鳴陣陣。
只一頓早飯的功夫，荒廢多年的顧府舊宅上空金光閃耀，雷聲轟鳴的風兒吹遍了整座京城。
高儻見過金喜春派來的小黃門，便命人趕快去陸府找小陸。
其間不斷有人以各種方式遞信兒進來，阿克從中篩選出較為緊要的向高儻回稟。
“天邊一道金光，頂天立地。”
“天邊一聲巨響，震耳欲聾。”
“天邊……”
高儻豎起手掌，用眼神示意阿克不用繼續往下說了，“誰送進來的消息？”
阿克用心回想，“頂天立地是在蘇府門口守著的瘌痢頭叫花子，他跟墻角的蛐蛐兒搶地盤搶了整宿沒合眼。正正好好瞧見。震耳欲聾是唐婆婆。她天不亮起來熬糖。正正好好聽見。”
都什么亂七八糟的。就沒個正兒八經頂用的跟他說說到底發生了什么？
恰在此時，陸珍含笑叩響敞開的木門，“高大人，早啊！”揚起手上的油紙包，“您想不想吃酥酥脆脆的胡麻餅？”
“小陸，你來的倒是挺快。”阿克眼睛一亮，趕緊去接她手里的油紙包，“怪沉的，我幫你拿。真是！小田怎么也不搭把手。”
他從睜眼忙到現在，粒米未進。可憐見兒的，唐婆婆來遞信兒就給大人捎了一包花花糖，把他愛吃的豆腐腦給忘了。
阿克吐口濁氣，忘就忘了吧。還在還有小陸。
陸珍把油紙包遞給阿克，笑瞇瞇的坐在高儻對面，“大人，想必您已經知道了。天不亮的時候，我跟涼王世子的家養術士交過手。”
家養術士是個什么東西？高儻乜了陸珍一眼，輕輕揉著太陽穴，揉兩下手指忽地頓住，“是你鬧出那么大動靜的？”
“也不是全是我啦。還有桑鄭張三位神機使。”陸珍驕傲的挺起胸膛，“這回動靜不算太大，等有機會我給您整個更大的，也讓您樂呵樂呵。”
阿克提著油紙包噔噔噔從門口跑到陸珍身邊，“小陸，你快說說怎么回事？我這兒收風收了一早上，沒一個頂用的。”
高儻清清喉嚨，眼神凌厲瞪阿克一眼。
阿克趕緊堆起滿臉笑容，“那什么，你跟大人先說著。我去把餅裝盤子里。”說罷，一步三回頭的走了出去。
“你確定那個術士是涼王世子的人？”高儻從攢盒里拿出一塊花花糖放進嘴里。
“當然確定。”陸珍斂去唇畔笑意，憤憤道：“他親口承認殺了我的小黑！殺了我的小黑，沒有撫恤銀子倒也罷了。他居然還想將我和桑神機使他們送回老家？哼！他哪像個正經家養術士？”
小陸的意思他聽明白了。但是有些話，他覺得有必要再說一次，高儻深吸口氣，道：“符紙領不了撫恤銀子。”
陸珍扁扁嘴，小聲應了一句，“知道了。”眼睛突然亮起來，“對了，高大人，你猜我是在哪兒碰見那個家養術士的？”唇角微彎，笑著道：“您肯定猜不著。告訴您吧，是在慶安坊附近。顧大國師府邸就在慶安坊呢。”
當年慶安坊門前車馬不斷，人流稠密。是京城繁華所在。隨著顧家敗落，從前居住在慶安坊的富貴人家大多都遷了出去。時光荏苒，而今的慶安坊早已不復從前興盛。
涼王世子的家養術士去慶安坊附近作甚？高儻濃黑的眉皺了起來，眸光深深看向陸珍，“你又因何事去慶安坊？”
還有那三位神機使。怎會有如此湊巧的事？或許根本就不是湊巧。他們仨去那兒是想要查出沙神機使下落？高儻挑起唇角，譏誚的笑笑。到底是坐不住了。
“因為您吶。”陸珍一副“您為何有此一問”的表情，“您不是說叫我回去想辦法查出家養術士的下落嗎？我手里也沒個得用的幫手，就趁天黑滿京城飛著找唄。”
高儻聽不下去了，曲起手指輕敲桌面，“你可以用那啥啥符啊！”
“我不是跟您說了，那啥啥符管不了這事兒！”陸珍肩膀松松垮下來，搖著頭輕嘆，“原本是能管的。可……您把我的小黑挫骨揚灰了已經，我就不能用那啥啥符了呀！”
又來了，又來了！
陸五又說些怪話故意氣他了！
“你那個小黑不過是道符。談不上挫骨揚灰！”高儻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盡量將直沖腦門的怒意壓下去，“你用不了，那也是因為你道行不高。與人無尤。”
“大人！”陸珍眼睛瞪得圓圓的，“您這么說就不對了。小黑身上沾了家養術士的道氣。祝尋星符說白了就是循著氣味尋人下落。原本小黑身上沾了涼王世子的味兒就有點難辦。您再把小黑挫骨揚灰……不更是雪上加霜嗎？我還怎么用祝尋星符？”
雪上加霜是這么用的？算了，反正不能再跟她說讀書的事兒了。
高儻緊抿唇角。說來說去，怪他把那張符紙弄臟了，所以陸五不能用符尋找家養術士的下落。
提起小黑，陸珍委屈的眼眶發紅，“大人說得對，我的確道行淺薄，法術不精。不但沒能給小黑報仇，還讓那個家養術士傷了三位神機使。”捏著袖子捂住半張臉，哽咽道：“神機司攏共不剩幾個人了。若是再折三個……東華門可就太冷清了。”
“家養術士跑了？”高儻心下一沉，“捉賊拿贓。沒有抓到人，就算去向涼王世子要人，他也不會承認。”他上次來武德衛時也說了，那個術士僅僅存了攀附的心思。倘若事發，大可以一推二四五。
承認就等于認罪伏誅。涼王世子不會那么蠢。而且，陛下也不會立即捅破這層窗戶紙。
高儻垂眸喃喃，“縱虎歸山，縱虎歸山吶。”
“他可不是虎。”陸珍非常認真的說道：“那個家養術士滿身邪氣，不好對付。說他是虎有點抬舉他了，他就是個討人厭的癩蛤蟆。”
高儻嗯了一聲，挑眉問道：“你對付不了他？”那人從三個神機使外加一個小陸手里逃脫，想必是個厲害的。
家養術士……
涼王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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