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溫風：
對大多數人來說，要過完元宵才算過完年，這時候坐火車的人不多，不用像前幾次坐火車那樣被擠得氣都喘不過來。
兩人拿著火車票找到了座位，顧仲宇拿出軍水壺遞給季霜：“喝點熱水再睡一覺。”
他們得在火車上呆幾天幾夜，休息好了才不會覺得煩躁。
火車走了兩天兩夜后，季霜從包里搜出兩條薄毯子，一條給顧仲宇，一條給自己蓋。
火車越往北，天氣就越冷，季霜這是早有準備。
不過坐在他們對面的一對祖孫顯然沒料到會遇到這樣的情況，老婦人從自己裝衣服的袋子里翻了翻，翻出一件洗得發白的棉布外套披在四五歲的孫子身上。
顧仲宇拿下季霜蓋在他腿上的毯子，起身披到了那祖孫身上。
對面老大娘愣了下，看了下顧仲宇身上的穿著：“小伙子，這毯子你自己蓋著吧。”
老大娘說著就要把毯子拿下來。
天氣越來越冷，這小伙子穿得也不多，老大娘沒好意思要這毯子。
顧仲宇輕按住孩子身上的毯子：“沒事，我不冷，別凍著孩子。”
老大娘心里過意不去，看了看熟睡的孫子，有些猶豫。
季霜看這老大娘是個實在人，笑著開口：“大娘，這毯子夠大，我們可以一塊蓋。”
季霜說著把自己身上的毯子往顧仲宇那邊拉了拉，蓋在他腿上。
“真是謝謝你們了。”老大娘感激道。
她也沒想到這天會這么冷，還想著過完年就要入春了，只帶了兩件大衣和幾件春衫，還想著冷了把大衣穿上就行。
“大娘，這大過年的，您要帶孩子去哪？”季霜問。
這祖孫倆是昨天中午上的火車，這孩子很乖，安安靜靜的，上火車一天一夜都沒有吱聲，更沒有哭鬧。
“我們要去京都。”老大娘神色一黯，低頭看向懷里的孫子：“我這孫子前幾年都好好的，去年二月開始突然就不會說話了，去過不少醫院，看過很多醫生都沒檢查出什么問題來，我聽人說京都的醫生醫術高明，我想帶這孩子到京都看看。”
季霜驚訝，接連問了幾個問題：“是突然不會說話的，還是生病發燒后不會說話？聽得見嗎？”
“聽倒是聽得見。”老大娘道：“之前沒有生病，就是好好的，突然就不會說話了。”
“這么奇怪？”
老大娘嘆了口氣：“我就這么一個孫子，就算賣地賣屋，我也得把他給治好。”
“孩子的爸媽呢？”季霜又問：“這大老遠的，怎么您一個人帶他過去？”
季霜這一問，老大娘眼眶就紅了，不過很快又把眼淚給憋了回去：“我兒媳婦去年得了重病走了，我兒子去年給人建房子的時候從上面摔下來，一只手也廢了，他來的話也不方便。”
兒媳婦生病去世，兒子又成了廢人，現在孫子又不會說話，她要是再不堅強，這個家就散了。
季霜一愣，繼而抱歉道：“大娘，對不起，我不知道……”
老大娘笑著搖頭：“沒事，事情都過去了，我現在只希望能趕緊把這孩子給治好。”
“大娘，您剛才也說了，京都的醫生醫術高明，一定能治好您孫子的病的。”季霜道。
老大娘笑了起來：“我也是這么盼著。”
季霜和老大娘說著話，顧仲宇一直沉默著，這會卻突然開口問道：“大娘，這孩子是在他爸媽出事前生病的，還是出事后。”
“出事后。”老大娘道：“有醫生說這孩子可能是受了刺激，因為檢查不出什么問題，希望京都的醫生能看出是什么毛病。”
聞言，季霜朝顧仲宇看了過去。
這孩子不會是心理問題吧？
顧仲宇也有這個猜測。
“大娘，您有沒有帶這孩子看過心理醫生？”季霜問。
老大娘眼睛一亮:“心理醫生是哪個科室的醫生？是不是能看好我孫子不說話的病？”
季霜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跟老大娘解釋。
在這個缺衣少食的年代，百姓為了吃穿四處奔波，哪里有別的心思去想其他？
所以心理醫生在這個年代并不吃香，一般的鄉鎮醫院根本不可能有心理醫生的存在，也不怪老大娘沒聽說過。
“大娘，”顧仲宇開口：“我有位朋友是心理醫生，他是在國外念的書，并在國外實習了兩年，剛回國沒多久，費用不會很高，您要是想試試的話，我可以介紹你們認識。”
“真的嗎？”老大娘又驚又喜：“那就麻煩小兄弟了。”
顧仲宇唇角微微一揚：“到了京都我帶您去找他。”
“謝謝，謝謝！”老大娘連聲道。
這時，老大娘的孫子醒了過來，坐直了身子，抬眼看了看季霜，又看了看顧仲宇，然后又趴回老大娘懷里。
從昨天開始，這孩子就是這樣，將所有人都隔絕在自己之外。
“小朋友，你餓了嗎？季霜沖這孩子彎眸笑了笑，從包里拿出一個裝著自己做的豬肉干的罐子，打開，從里面取出一片豬肉干朝孩子遞了過去：“五香豬肉干，要吃嗎？”
孩子抬眼看了看季霜手里的豬肉干，很快又轉開眼。
老大娘對季霜笑笑，道：“姑娘，這孩子一直都是這樣不理人的，你別介意。”
“沒事。”季霜把豬肉干放回罐子蓋好，然后將罐子給老大娘遞了過去：“大娘，拿著。”
“不行，這我不能要！”老大娘不肯收。
這可是豬肉干，又不是蘿卜干，腌菜。
“大娘，我包里還多著呢，您就拿著吧。”
季霜不在意這點吃的，直接塞到孩子懷里，又從包里掏出一瓶豬肉干，和顧仲宇一塊吃了起來。
老大娘見對面的小夫妻倆低聲說著話，而自家孫子則盯著自己懷里的豬肉干罐子看，猶豫了下，最終還是把豬肉干留了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季霜則靠著椅子打起瞌睡，顧仲宇幫她把毯子蓋好，拿起已經空了的軍用水壺打熱水去了。
顧仲宇離開沒一會，季霜倏地睜開雙眼，回頭朝身后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