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慶國看了看猛抽煙的父親，又看了看眼眶微紅的母親，欲言又止。
“是咱小叔。”季奎替季慶國說道。
他比自家妹妹大三歲，曾聽人提起過自家小叔。
季霜愣了愣：“咱們還有小叔？”
季慶國嘆氣道：“沒錯，你們還有個小叔，也是我最小的弟弟，當年他不顧你們爺奶的阻攔偷渡前往港，后來一直沒有音訊，有人說你們小叔因為體力不足沒有游到對岸，葬身海底了。”
季奶奶眼淚掉了下來：“當初我們手頭上要是有點錢，小兵也不至于泅渡過港。”
當年逃往香港的人不少，有人劃小船，有人泅渡。
那些小船都是集體的財產，聽人說那些人把船劃到海里，那些泅渡的人要是能給那些人錢，他們就會把人一塊帶過去。
當然，這些都是傳言，沒有人能證明是不是真的。
季霜忍不住問道：“是誰說小叔葬身海底了？”
“是一個跟你小叔一塊逃港，半道又跑了回來的同鄉說的。”季慶國道：“那個同鄉本來勸你小叔一塊回來的，可你小叔不甘心，在體力不支的情況下還往對岸游，那個同鄉說轉眼就不見你小叔的身影了，他也覺得你小叔是兇多吉少。”
“那就是不確定小叔是不是真的死了？”
“那個同鄉說當時離對岸還很遠，以你小叔的體力根本支撐不了那么遠。”
季慶國嘆了口氣，又道：“你小叔要是還在世的話，這兩年兩岸已經可以正常往來了，你小叔要是還在世的話肯定會想辦法回來的，再不然也得給家里遞個信，可是一直到現在你小叔都沒有半點音訊，想來當年那個同鄉說的是真的。”
當年逃港死了很多人，所以聽到那個同鄉帶回來的消息后，全家都很悲痛，也不抱任何希望了。
聽到季慶國這話，季霜沉默了。
說的也是，小叔要真還活著，又怎么可能不往家里遞消息呢？
“爸，媽，小兵都走了這么久了，咱們也要想開點了。”季慶國對父母勸道。
季奶奶抹了抹淚：“說來說去，這也是小兵的命。”
誰能想到，十幾年后的今天家里會有這么大的變化？
誰又能想到，如今兩岸能夠正常往來？
聽了自家小叔的事，季霜心情也很沉重。
她看得出來，自己爺爺奶奶到現在還沒有邁過這個坎。
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痛是無人能體體會的。
幾天后，市里的領導果真來了縣二中，親自給季霜頒了獎。
第二天省臺新聞就播放了季霜領獎這一幕，雖然只是短短幾秒鐘，遠在京都的顧老爺子卻恰好看到了這一畫面。
“咦，這小姑娘是紫英縣二中的？”顧老爺子盯著電視自言自語道。
他當年下放到紫英縣那么多年，對紫英縣有著特殊的感情。
顧老爺子說完，眼角余光瞥到自家孫子提著個布袋站在樓梯口：“要出差？”
“嗯。”顧仲宇收回視線：“我這次出去可能會有點久。”
顧老爺子靠回椅背，只叮囑了句：“自己小心。”
季霜跟季奎一塊回了鵬城，又過了幾天，余安那邊才把探親證給辦好。
這探親證只有一個星期，季霜擔心時間不夠：“萬一到期，我事情又沒辦好，能續期的嗎？”
“不能。”
“那怎么辦？”季霜問：“我偷偷的多留幾天，沒關系吧？”
“沒關系。”余安半真半假道：“不過被逮到的話會剃成光頭遣返回來。”
余安邊說邊繞著季霜轉了一圈：“剃了光頭應該也好看。”
季霜賞了他一個白眼：“我認真的。”
她要辦的事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辦好，她得做好打算。
“我說的也是實話。”
季霜想了想：“實在沒辦法的話，證件一到期我就回來再辦個探親證。”
雖然麻煩了一點，但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八十年代的香港已經是聳立，再次見到羅信，季霜發現他臉上的傷痕居然淡了不少。
羅信見她盯著自己的臉看，抬手摸著自己臉上的傷疤笑了起來：“是不是很驚訝？”
不等季霜回答，羅信已自顧自說道：“我原本是想留著這道疤痕給自己一個警示的，可是以我現在的職業，留著這個疤痕已經不合適了，所以我去國外找了醫生想辦法幫我弄去這道疤痕。”
季霜沒問他留疤痕的原因，只是關心道：“這疤痕能完全消失嗎？”
“醫生說恢復原樣是不可能的，不過能盡量幫我淡化。”羅信道：“未來這兩年我還要再出國幾次。”
季霜彎眸笑了笑：“能淡化就很不錯了。”
羅信先把季霜送到一個離他們公司不遠的酒店，吃了飯后去了公司。
說是公司，其實就是一套只有幾十平方的小套房，一個房間，一個廚房還有一個大廳。
羅信會選擇租在這里就是看中這廳夠大，適合用來辦公。
“你就住這？”季霜看到桌上和旁邊一個木架上都擺放著娛樂報刊，上前拿起一本看了起來。
“這樣方便辦公。”羅信不在意道。
“錢夠不夠用？”
“夠了。”羅信笑了起來：“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真是眼拙，居然沒有看出你還是個隱形的富豪。”
十幾萬塊，別說是大陸那邊，就是在港城也不是一筆小數目了。
對一般人來說，手頭上有這么一大筆財富，完全可以安逸的過日子了，可季霜這小姑娘卻眼睛眨都不眨就把錢給他掏了出來。
他都不知道該說她心大，還是該說她傻了。
不過，他一定不會對不起她這份“傻”！
季霜發現，現在的羅信比她初見時要開朗了許多，眼底少了當初的戾氣，多了幾分野心。
見季霜翻到一娛樂版塊，羅信指了指那頁面道：“這位是港城‘辰星’公司的新人吳俏俏，一出道就是巔峰，最近紅得發紫，過幾天又有個演唱會，你要是不急著回去的話，我弄兩張票，一塊去看看？”
“來了早不如來得巧。”季霜笑了起來：“那就去看看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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