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建民也覺得自己能有錦寶這樣的閨女是自己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回工廠的途中，他唇角始終掛著笑容，感覺這幾天壓在心口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落下了。
“蘇廠長，到了。”負責送蘇建民和錦寶回工廠的司機說。
“謝謝啊，麻煩同志了。”蘇建民帶著錦寶走下車，見工廠外圍著一群人。
白露站在人群最前頭，一眼見到丈夫和錦寶,
她著急迎上前，紅著一雙眼睛說：“你們可算回來了，嚇死我了！”
她摸了摸錦寶的手臂，確定她沒受傷，然后看向一旁的丈夫，“之前回工廠的工人說你去殺野豬了……”
“啊？我那是……”
不等蘇建民解釋，廠里其他人一窩蜂圍到他身旁。
“蘇廠長，怎么樣啊？”工人們急切地問，“十頭野豬那事兒，你……”
“殺了！剛好十頭野豬，趙社長已經答應會提前付一半的機器錢了，還有，等他稱好野豬的重量后，會按豬肉的市值換成面粉給我們，放心吧。”
一瞬間，所有人都激動起來。
“太好了，我們有飯吃了！”眾人開心道。
有人問：“那之前的工錢呢？蘇廠長，什么時候會發給我們呀？”
“這……”蘇建民想了想，說，“估計還得等一等，咱們先把那三百多臺機器修好了，拿到剩下的錢，我想到時候就能把欠你們的工錢結了。”
好些人著急想要拿到工錢，“那事不宜遲,
咱們現在就開始修吧？”
“蘇廠長,
你再演示給我們看幾遍唄,
之前咱們選的那個小組長，他沒咋看懂呀。”
“我們組那個組長也不行，得換個組長，要不還是咱們輪流和廠長學吧？我怕組長教錯了，廠長，那零件到底要怎么才能切削加工得像你做的那樣啊？”
大家七嘴八舌地說個不停，熱情高漲，都想立刻把機器全修好。
蘇建民用力拍了兩下手，等大家都安靜下來了，才說：“修理機器不是隨便就能學會的，光切削的操作就分有鏨削、鋸削、銼削、攻螺紋、套螺紋、刮削和研磨等多種操作！”
說完，他大聲問：“你們當中考過鉗工證書的舉個手給我看看！”
之前還吵吵鬧鬧的一群人，這會兒突然變得鴉雀無聲了。
幾百個人當中只有三三兩兩的人舉著手。
蘇建民問舉手的人，他們現在的鉗工等級是多少？
大多數說一級，少部分人說二級，極少數人說三級，全是初級鉗工。
“咱們這么大一個工廠，居然一個四級以上的鉗工都沒有？”蘇建民語氣詫異道。
陳剛額頭微微流汗，說：“蘇廠長,
之前廠里是有不少中級鉗工的,
可中級鉗工很吃香，他們隨便就能再找到工作，那個，咱們廠的情況您也知道……”
蘇建民嘆了一口氣，“哎，我明白了。”
錦寶的小臉蛋上也透出無奈的神色，想著這可怎么辦呀？
工廠里有技術的人都走了，剩下的都是些高不成低不就沒啥手藝的。
一旦離開機械廠，他們十有八九找不到工作，怪不得寧愿餓肚子也要待在廠里了。
諾大一個工廠，就爸爸這么一個高級鉗工，總不能讓爸爸他一個人修理三百多臺機器吧？
“這樣，”蘇建民說，“你們這些有鉗工證書的，還有之前大家選出來的小組長，你們和我來車間一下，我再詳細和你們說說哪些零件有問題需要修理，你們不懂的盡管提問。”
他話語剛落，白露急忙道：“今天你干了這么多事情，太累了，還是明天再去車間吧？”
陳剛想到蘇廠長今天殺了十頭野豬，也勸道：“廠長，你今天休息吧？”
“不休息了，我答應趙社長在13天后把所有機器修好了給他，現在時間很緊！”
蘇建民說完，將錦寶的小手遞給她媽媽，然后領著一眾人去了車間，開始耐心地講解。
廠里的工人們夸他，說他不僅技術好，體格還得那么健壯，居然能殺野豬。
“蘇廠長一個下午就殺了十頭野豬，太厲害了，我真想親眼看看啊！”
“得了吧？你要是真在場啊，說不定已經被野豬嚇得尿褲子了。”
少數人在聊閑話，多數人在討論工錢，“也不知道13天修不修得好機器，要是修不好的話，欠咱們的幾個月工錢不會一直被扣著，不發給我們吧？”
“你還想著拿幾個月工錢啊？之前我問了陳處長，他可是明確說了，只按20天的工錢發給我們，一天沒干活就一天沒有工錢拿。”
“啥意思啊？那這十幾天如果咱們不修理那些機器，也沒錢咯？”
“可不？早知道我就去選個小組長當當了，就算只是在旁邊看著聽著，也要廠長算工錢給我。”
錦寶聽著他們議論的話，微微皺起小眉頭，走到陳剛身旁，小聲問：“陳叔叔，車間的那些車間主任們，他們為什么沒有鉗工證啊？”
“啊？”
“我只是覺得很奇怪嘛，他們既然是主任，應該是技術很好的人啊，可是剛剛爸爸提問的時候，我看他們全部都沒有舉手。”
陳剛小聲回答道：“我們這工廠建廠時間很短，人員太多太雜了，為了看管好人，當初選的車間主任都是一些有管理能力的人，不是技術員上位的。”
“原來是這樣啊……”錦寶漂亮靈氣的大眼睛轉了轉，又對陳剛說，“陳叔叔，現在工廠缺有技術的工人，不缺這些混吃的，你能不能想辦法多招點技術工，把沒必要的人員辭退呀？”
陳剛聽得愣了一下，然后急忙擺了擺手，“這可不行啊！”
“為什么不行啊？”錦寶覺得納悶。
“咱們廠拖欠了他們工錢，如果現在說辭退就辭退的話，他們一定會鬧事兒的，現在外頭亂得很，我是擔心他們會亂按罪名給咱們廠，給你爸爸，打擊報復。”
聽他說完，小錦寶這才想起現在世道亂，心想：哎，既然不能把這些吃閑飯的人趕走，那就只能想辦法讓這些吃閑飯的人變成有用的人了。
“陳叔叔，那辭退的事暫時算了，不過招人的事可不能耽誤。”
陳剛完全沒覺得自己在和一個五歲的小孩對話，“是是，我明天就去貼招聘公告……”
“記住，招聘上要寫清楚，要求一定要有鉗工證，最好是中級以上。”
“好，”陳剛像在和廠長匯報工作，“我記住了。”
“現在咱們廠沒單子，工人太多了，這些天暫時不需要他們干活，但他們也不能閑著呀，我覺得吧，你可以和他們說說，讓他們去找訂單，找到一筆訂單，抽成百分之一。”
錦寶話語剛落，不僅是陳剛驚訝了，連白露臉上都露出詫異的神色。
抽成百分之一？這年頭所有人的工資都是按照上級文件里各個工種、等級、工作年限等固定標準發放的，沒有抽成一說，錦寶是從哪聽來這個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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